白月光2.0
季霄在要满十六岁的那年，家里的小叔父季砚就非要拗着家里人非要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出道。
“文艺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一定会去占领。再说了我们小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俊脸这眉眼，集几代人基因之精妙，不送去演戏拿奖太可惜了，我不允许！”他如是说。
季砚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各种意义上的。
他从小被父亲季儒山和大哥季磐溺爱着长大，连女儿季棠出生后，都是从小学着给爸爸锤肩膀倒茶水。
季霄也随了父亲稳重如磐石的性子，从小就沉稳而懂事，嗯，就也比较宠小叔父。
比如小时候季砚非要抱着他爬树，说小孩就是要爬树，他为了让季砚满意，自己爬到了院子里十米高的树杈上，吓得季砚和季家其他人哇哇叫。
所以今天季砚这在家里一闹腾，季家估计是只能顺了他的心意要把季霄送出道了。
季霄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不乐意。
他学什么东西都很轻松，去出道做个演员，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时期。
季儒山背着手，在季霄周围转了一圈：“只是我们小霄就受女孩子欢迎，要是以后出了名，追他的女孩子不得从南城门，排到北城外啊？”
“话是这么说，但我让小霄出道也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啊。”季砚还挺骄傲。
“所以小霄还是得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状态，免得他将来有粉丝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季儒山摇了摇头。
“Oh！我的老父亲您在说什么呢？”季砚不解，“我们小霄过两个月才满十六岁，哪来的单身不单身？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并且我会对我的艺人做严格的私生活管理，不会让他在十八岁之前早恋。”
季儒山摇了摇头：“不是早恋问题，我是怕我们小霄早婚啊！”
“啊？”季砚瞬间定住了。
季霄？早婚？
季砚扭头看了看还端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小楷玩的季霄。
“我们小霄，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好几年呢？”季砚正在思考，“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小女朋友……吧？”
季儒山踱步到了季霄对面，然后背过了身去，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卷轴画缓缓开口：“但是，小霄身上可还有一门娃娃亲呢。”
“？”
即便是从小随了父亲季磐沉稳性子的季霄，听到“娃娃亲”这三个字时，还是不禁意外的抬起了头来。
季儒山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了头去，似乎在考量着要怎么跟大家解释。
自己的父亲季磐本来只坐在一旁听季砚冲季儒山撒娇耍赖，听到“娃娃亲”的时候，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但本身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季霄不解：“什么娃娃亲？”
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
还跟自己有关？
季儒山回过了身子，指了指身后的那副卷轴。
那是一幅季霄从小看到大的《嫦娥奔月》淡彩工笔画，从落款的年份来看，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季家的陈设里不乏古珍，但可能是因为这幅画从他出生起，就一直挂在他的书房里，所以他格外喜欢这一幅。
这幅画作的落款是“瑾涵”，近现代知名的工笔画家里并无这一个名号。
只是后来季霄对工笔画稍加研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大致猜出了这应该是民国年间的女性工笔画大家施瑾的化名之一。
季霄当时以为叫“瑾涵”只是画师一时的心境和际遇，直到刚才自己的爷爷说了娃娃亲之后又指了指这幅画，季霄才悟到这“瑾涵”中的涵字，可能取自自己的曾祖母。
季儒山将季家和洛家两家人过去的渊源说了一通，然后又补充道：“本来我和洛家那老头十多年前还偶尔有联系，没想到他们家出生了一个孙女之后，他就不和我通信了！想来估计是看间我们小霄当时已经五岁多了，他家又真的有了一个孙女，他们家想赖账！”
十五岁的季霄挑了挑眉。
季儒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岂止是不联系，他家有孙女这个事都是我从旁人那得知的，那个洛怀枫，压根就不想告诉我我有孙媳妇了！”
十五岁的季霄额头青筋跳了跳。
“那这这这……”
还没等季霄开口，季砚就急了。
“这这这，咱这得把话说清楚啊，他们以前是图孙女金贵，不愿意和我们家履行婚约。那要是以后我们小霄一炮而红，他们又拿着那鸡血石印章过来非要自己孙女和小霄结婚怎么办？！”
“……”
季霄觉得事情的关注点好像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无论他是不是要出道做演员，十五岁的他得知自己身上有个祖上传下来的娃娃亲时，第一个反应就是。
“婚约岂能当儿戏？”
十五岁的他，一句话让吵吵嚷嚷的俩长辈闭嘴了。
虽然这是曾祖辈留下来的婚约，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摩当时曾祖母和施瑾老师的心态，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家里的长辈还在以婚约成立为前提讨论问题？
季霄觉得这桩不明不白的指腹为婚娃娃亲闹剧还得从他这一代停下来。
他看了看屋里精心装裱后悬挂陈设的《嫦娥奔月》卷轴，这才忽地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对这幅画有着别样的感情，甚至因此去钻研了工笔画课程。
因为他总感觉他会失去这幅画，失去这幅画里羽化升仙的嫦娥。
季霄从没画过工笔人物。
他学工笔画，也只画淡彩的花鸟山石，不画僧像佛像仕女图之类的人物。
因为他觉得屋子里嫦娥奔月这幅画，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美的工笔人物像了。虽然画中的嫦娥仅是垂眸的微侧脸，但她的气韵却被施瑾精妙的工笔线条，一丝一缕地勾勒了出来，生动得像是真的嫦娥翩翩然跃于纸上。
季霄觉得，自己在送走这幅画之前，或许应该给自己留一个纪念。
因为他心里有莫名的私心。
这种无缘由的不安躁动的私心，是直到他独自前往江南水乡的洛家，见到一个身上穿着比画像中嫦娥的仙衣还纤长缥缈的轻纱披帛，却又彗星般坠入池水中然后像月光一样在水中折射着光亮的小女孩时，才隐约知晓其中缘由的。
明明不顾爷爷季儒山的反对要来退婚的是季霄，“顺利”退婚后，对洛家要求两家再无来往时感觉怅然若失的也是季霄。
可能是因为自己被这个如月一般明澈的小女孩亲了一口的原因吧。
季霄感觉自己退掉的不是一桩不合时宜的老旧娃娃亲事，而像是自己生生推开了一个懵懂的小未婚妻。
真可怕。
当十五岁的季霄脑海中浮现出“未婚妻”这三个字时，他自己都乱了阵脚。
这话说得，好像他在那一瞬间，也已婚约成立为前提，在看待自己和这个小女孩的关系。
本来是来退掉玩笑一样婚事的季霄，在见到了洛家比自己小几岁的小“未婚妻”后，竟然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和她的姻缘关系。
于是季霄从洛家回去之后，也开始画自己的工笔人物。
季霄刚开始做演员的时候，并不是像他读书画画一样顺利。毕竟演戏需要调动人的情绪，而他的情绪从小就相当稳定，一开始很难和不同时代和背景下的角色们共情。
于是他在刚入行的两年，除了额外刻苦上演技班之外，季霄平时还会去不同的工作环境琢磨不同人的感情。
有一次季霄甚至去了建筑工地扛转头，工友看他年纪小但眼神又特别坚毅，就问他这么努力打工是要挣钱回家娶媳妇吗？
季霄愣了愣，居然鬼使神差的顺着工友的话点了点头，用着模仿来的南方方言口音回答他：“是嘞，俺老家里有个小未婚妻，要等俺赚够钱回家娶她，不然老丈人不同意嘞。”
这时的季霄，还没有进组他的获奖作《雨林》，他的小“未婚妻”，也才刚到上高一的年纪。
季霄说完之后脸就红得吓人，甚至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很烫。
他第一次脸红到发烫。
工友倒是也很体谅的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哈哈，俺家也有个小媳妇，正怀着孕嘞。俺娶她那时候身上也莫几个钱，但她图俺相貌端正、是个好人，就高高兴兴的嫁过来哩。我觉着你相貌不仅端正，还很好看，别说小未婚妻了，指不定还能被有钱滴富婆看上嘞。”
季霄当然说的是假话，但他的角色杜雨林却真的被三十四的风韵富婆给看上了。
以至于他在拍摄时饰演富婆的许颦玲突袭强吻时，他第一反应都和上次在工地宿舍和工友谈心时一样：
“那俺滴小未婚妻会生气的嘞。”
于是季霄后来也再没拍过吻戏，那种不打商量突袭来的，尤其不行。就算是季砚在地上打滚耍赖非要他演吻戏都不行，更不用说激情戏。
并且雨林之后，季霄的拍摄题材就从冲奖为主的文艺片，转向了正剧题材。
无他，只因为这种题材里个人的感情因素是相当微小的存在。
并且也由此，季霄开始在影视剧的作品拍摄中有了自己的表达欲。
在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季霄也在耐心的等自己的小“未婚妻”长大。
虽然她的“未婚妻”标签早在自己归还施瑾老师的画作时，就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撕掉，但季霄却经常觉得，只有撕掉了过去旧的牵绊，自己才能以一个理所当然有顺其自然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
季霄有自己的步步为营，小火慢炖。
但洛染枝却是不可控的。
正如十五岁那年自己的小“未婚妻”突如其来的在自己面前飞进水池里的意外一样，十二年后洛染枝在微时语片场的轻轻一跳，激荡起的大片水花也将季霄的一切既定计划都搅得稀碎。
季霄有时候甚至都很无奈，想着洛染枝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的就在自己面前往水里跳。
但季霄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次洛染枝跳完水之后，自己尝到了很大的甜头。
以至于他被巨大的幸福的氛围包裹，差点都要忘了自己年轻时在洛家都干过怎样自觉谦卑但实际洛家人观感傲慢且无礼的事情。
但他毕竟是心思缜密的季霄，不会真的忘。
他和洛染枝的恋综热搜是他自己引着公众舆论造势的，毕竟要维护清微角色的神秘性，只能在片场以外的场合做铺垫，让洛染枝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微时语杀青后他知道自己会被洛家的老头老太太们为难，但他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形式。
季霄在从北京飞往江南水乡的航班上，见到了洛染枝在望山学堂的同学。
还是和她关系不错的男同学。
季霄本身不是多疑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和人套近乎。
但是当他在飞机上碰到葛韫哲这个人的时候，他竟起了莫名的警觉。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只是碰巧遇到这么简单。
葛韫哲倒是先给他打了个招呼：“季老师好。”
只能说是腼腆，但还没到洛染枝跟他形容的，极其社恐的样子。
“你好。”季霄落座在他旁边，主动和他搭话，“这么巧，我们去同一座城市？”
“是啊，季老师。我们去同一个地方。”葛韫哲友善地对季霄笑了一下。
但季霄心中的异样感更浓郁了。
“同一个地方？”
“嗯！”葛韫哲点了点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季老师您是去找染枝的吧？我问了下季棠的工作安排，她说晚上要来接您，我猜，她应该是带您去见染枝的。”
染枝，叫这么亲切。
季霄不禁冷笑了一下：“猜对了一半。”
不是带他去见洛染枝，是季霄自己要去见洛染枝。
想到这里，季霄转过头去，正好和葛韫哲来了一个对视。
葛韫哲明显不是害怕看别人眼睛的社恐样子。
季霄微微挑眉：“你是去见季棠的？”
“怎么会呢季老师，我和季棠只是普通朋友，不会大晚上的专程飞去见她，您放心。”葛韫哲又腼腆的笑了一下，似乎是担心他作为堂哥误会自己和季棠的关系，“我这次来，也是要去见染枝的。”
季霄眼皮微微一跳。
接着他听到葛韫哲继续说道——
“因为，我家里人安排我和她相亲。”
“文艺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一定会去占领。再说了我们小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俊脸这眉眼，集几代人基因之精妙，不送去演戏拿奖太可惜了，我不允许！”他如是说。
季砚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各种意义上的。
他从小被父亲季儒山和大哥季磐溺爱着长大，连女儿季棠出生后，都是从小学着给爸爸锤肩膀倒茶水。
季霄也随了父亲稳重如磐石的性子，从小就沉稳而懂事，嗯，就也比较宠小叔父。
比如小时候季砚非要抱着他爬树，说小孩就是要爬树，他为了让季砚满意，自己爬到了院子里十米高的树杈上，吓得季砚和季家其他人哇哇叫。
所以今天季砚这在家里一闹腾，季家估计是只能顺了他的心意要把季霄送出道了。
季霄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不乐意。
他学什么东西都很轻松，去出道做个演员，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时期。
季儒山背着手，在季霄周围转了一圈：“只是我们小霄就受女孩子欢迎，要是以后出了名，追他的女孩子不得从南城门，排到北城外啊？”
“话是这么说，但我让小霄出道也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啊。”季砚还挺骄傲。
“所以小霄还是得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状态，免得他将来有粉丝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季儒山摇了摇头。
“Oh！我的老父亲您在说什么呢？”季砚不解，“我们小霄过两个月才满十六岁，哪来的单身不单身？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并且我会对我的艺人做严格的私生活管理，不会让他在十八岁之前早恋。”
季儒山摇了摇头：“不是早恋问题，我是怕我们小霄早婚啊！”
“啊？”季砚瞬间定住了。
季霄？早婚？
季砚扭头看了看还端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小楷玩的季霄。
“我们小霄，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好几年呢？”季砚正在思考，“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小女朋友……吧？”
季儒山踱步到了季霄对面，然后背过了身去，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卷轴画缓缓开口：“但是，小霄身上可还有一门娃娃亲呢。”
“？”
即便是从小随了父亲季磐沉稳性子的季霄，听到“娃娃亲”这三个字时，还是不禁意外的抬起了头来。
季儒山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了头去，似乎在考量着要怎么跟大家解释。
自己的父亲季磐本来只坐在一旁听季砚冲季儒山撒娇耍赖，听到“娃娃亲”的时候，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但本身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季霄不解：“什么娃娃亲？”
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
还跟自己有关？
季儒山回过了身子，指了指身后的那副卷轴。
那是一幅季霄从小看到大的《嫦娥奔月》淡彩工笔画，从落款的年份来看，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季家的陈设里不乏古珍，但可能是因为这幅画从他出生起，就一直挂在他的书房里，所以他格外喜欢这一幅。
这幅画作的落款是“瑾涵”，近现代知名的工笔画家里并无这一个名号。
只是后来季霄对工笔画稍加研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大致猜出了这应该是民国年间的女性工笔画大家施瑾的化名之一。
季霄当时以为叫“瑾涵”只是画师一时的心境和际遇，直到刚才自己的爷爷说了娃娃亲之后又指了指这幅画，季霄才悟到这“瑾涵”中的涵字，可能取自自己的曾祖母。
季儒山将季家和洛家两家人过去的渊源说了一通，然后又补充道：“本来我和洛家那老头十多年前还偶尔有联系，没想到他们家出生了一个孙女之后，他就不和我通信了！想来估计是看间我们小霄当时已经五岁多了，他家又真的有了一个孙女，他们家想赖账！”
十五岁的季霄挑了挑眉。
季儒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岂止是不联系，他家有孙女这个事都是我从旁人那得知的，那个洛怀枫，压根就不想告诉我我有孙媳妇了！”
十五岁的季霄额头青筋跳了跳。
“那这这这……”
还没等季霄开口，季砚就急了。
“这这这，咱这得把话说清楚啊，他们以前是图孙女金贵，不愿意和我们家履行婚约。那要是以后我们小霄一炮而红，他们又拿着那鸡血石印章过来非要自己孙女和小霄结婚怎么办？！”
“……”
季霄觉得事情的关注点好像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无论他是不是要出道做演员，十五岁的他得知自己身上有个祖上传下来的娃娃亲时，第一个反应就是。
“婚约岂能当儿戏？”
十五岁的他，一句话让吵吵嚷嚷的俩长辈闭嘴了。
虽然这是曾祖辈留下来的婚约，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摩当时曾祖母和施瑾老师的心态，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家里的长辈还在以婚约成立为前提讨论问题？
季霄觉得这桩不明不白的指腹为婚娃娃亲闹剧还得从他这一代停下来。
他看了看屋里精心装裱后悬挂陈设的《嫦娥奔月》卷轴，这才忽地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对这幅画有着别样的感情，甚至因此去钻研了工笔画课程。
因为他总感觉他会失去这幅画，失去这幅画里羽化升仙的嫦娥。
季霄从没画过工笔人物。
他学工笔画，也只画淡彩的花鸟山石，不画僧像佛像仕女图之类的人物。
因为他觉得屋子里嫦娥奔月这幅画，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美的工笔人物像了。虽然画中的嫦娥仅是垂眸的微侧脸，但她的气韵却被施瑾精妙的工笔线条，一丝一缕地勾勒了出来，生动得像是真的嫦娥翩翩然跃于纸上。
季霄觉得，自己在送走这幅画之前，或许应该给自己留一个纪念。
因为他心里有莫名的私心。
这种无缘由的不安躁动的私心，是直到他独自前往江南水乡的洛家，见到一个身上穿着比画像中嫦娥的仙衣还纤长缥缈的轻纱披帛，却又彗星般坠入池水中然后像月光一样在水中折射着光亮的小女孩时，才隐约知晓其中缘由的。
明明不顾爷爷季儒山的反对要来退婚的是季霄，“顺利”退婚后，对洛家要求两家再无来往时感觉怅然若失的也是季霄。
可能是因为自己被这个如月一般明澈的小女孩亲了一口的原因吧。
季霄感觉自己退掉的不是一桩不合时宜的老旧娃娃亲事，而像是自己生生推开了一个懵懂的小未婚妻。
真可怕。
当十五岁的季霄脑海中浮现出“未婚妻”这三个字时，他自己都乱了阵脚。
这话说得，好像他在那一瞬间，也已婚约成立为前提，在看待自己和这个小女孩的关系。
本来是来退掉玩笑一样婚事的季霄，在见到了洛家比自己小几岁的小“未婚妻”后，竟然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和她的姻缘关系。
于是季霄从洛家回去之后，也开始画自己的工笔人物。
季霄刚开始做演员的时候，并不是像他读书画画一样顺利。毕竟演戏需要调动人的情绪，而他的情绪从小就相当稳定，一开始很难和不同时代和背景下的角色们共情。
于是他在刚入行的两年，除了额外刻苦上演技班之外，季霄平时还会去不同的工作环境琢磨不同人的感情。
有一次季霄甚至去了建筑工地扛转头，工友看他年纪小但眼神又特别坚毅，就问他这么努力打工是要挣钱回家娶媳妇吗？
季霄愣了愣，居然鬼使神差的顺着工友的话点了点头，用着模仿来的南方方言口音回答他：“是嘞，俺老家里有个小未婚妻，要等俺赚够钱回家娶她，不然老丈人不同意嘞。”
这时的季霄，还没有进组他的获奖作《雨林》，他的小“未婚妻”，也才刚到上高一的年纪。
季霄说完之后脸就红得吓人，甚至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很烫。
他第一次脸红到发烫。
工友倒是也很体谅的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哈哈，俺家也有个小媳妇，正怀着孕嘞。俺娶她那时候身上也莫几个钱，但她图俺相貌端正、是个好人，就高高兴兴的嫁过来哩。我觉着你相貌不仅端正，还很好看，别说小未婚妻了，指不定还能被有钱滴富婆看上嘞。”
季霄当然说的是假话，但他的角色杜雨林却真的被三十四的风韵富婆给看上了。
以至于他在拍摄时饰演富婆的许颦玲突袭强吻时，他第一反应都和上次在工地宿舍和工友谈心时一样：
“那俺滴小未婚妻会生气的嘞。”
于是季霄后来也再没拍过吻戏，那种不打商量突袭来的，尤其不行。就算是季砚在地上打滚耍赖非要他演吻戏都不行，更不用说激情戏。
并且雨林之后，季霄的拍摄题材就从冲奖为主的文艺片，转向了正剧题材。
无他，只因为这种题材里个人的感情因素是相当微小的存在。
并且也由此，季霄开始在影视剧的作品拍摄中有了自己的表达欲。
在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季霄也在耐心的等自己的小“未婚妻”长大。
虽然她的“未婚妻”标签早在自己归还施瑾老师的画作时，就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撕掉，但季霄却经常觉得，只有撕掉了过去旧的牵绊，自己才能以一个理所当然有顺其自然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
季霄有自己的步步为营，小火慢炖。
但洛染枝却是不可控的。
正如十五岁那年自己的小“未婚妻”突如其来的在自己面前飞进水池里的意外一样，十二年后洛染枝在微时语片场的轻轻一跳，激荡起的大片水花也将季霄的一切既定计划都搅得稀碎。
季霄有时候甚至都很无奈，想着洛染枝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的就在自己面前往水里跳。
但季霄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次洛染枝跳完水之后，自己尝到了很大的甜头。
以至于他被巨大的幸福的氛围包裹，差点都要忘了自己年轻时在洛家都干过怎样自觉谦卑但实际洛家人观感傲慢且无礼的事情。
但他毕竟是心思缜密的季霄，不会真的忘。
他和洛染枝的恋综热搜是他自己引着公众舆论造势的，毕竟要维护清微角色的神秘性，只能在片场以外的场合做铺垫，让洛染枝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微时语杀青后他知道自己会被洛家的老头老太太们为难，但他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形式。
季霄在从北京飞往江南水乡的航班上，见到了洛染枝在望山学堂的同学。
还是和她关系不错的男同学。
季霄本身不是多疑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和人套近乎。
但是当他在飞机上碰到葛韫哲这个人的时候，他竟起了莫名的警觉。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只是碰巧遇到这么简单。
葛韫哲倒是先给他打了个招呼：“季老师好。”
只能说是腼腆，但还没到洛染枝跟他形容的，极其社恐的样子。
“你好。”季霄落座在他旁边，主动和他搭话，“这么巧，我们去同一座城市？”
“是啊，季老师。我们去同一个地方。”葛韫哲友善地对季霄笑了一下。
但季霄心中的异样感更浓郁了。
“同一个地方？”
“嗯！”葛韫哲点了点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季老师您是去找染枝的吧？我问了下季棠的工作安排，她说晚上要来接您，我猜，她应该是带您去见染枝的。”
染枝，叫这么亲切。
季霄不禁冷笑了一下：“猜对了一半。”
不是带他去见洛染枝，是季霄自己要去见洛染枝。
想到这里，季霄转过头去，正好和葛韫哲来了一个对视。
葛韫哲明显不是害怕看别人眼睛的社恐样子。
季霄微微挑眉：“你是去见季棠的？”
“怎么会呢季老师，我和季棠只是普通朋友，不会大晚上的专程飞去见她，您放心。”葛韫哲又腼腆的笑了一下，似乎是担心他作为堂哥误会自己和季棠的关系，“我这次来，也是要去见染枝的。”
季霄眼皮微微一跳。
接着他听到葛韫哲继续说道——
“因为，我家里人安排我和她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