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宿生并没有让李佳仪等太久,几乎不到五分钟,李佳仪就瞧见一辆全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面前。

    高大的男人从车座上下来,大步走向李佳仪,还不待她说话,便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李佳仪被陈宿生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的头靠在陈宿生的胸膛上。

    从这个角度,李佳仪甚至能够感受到陈宿生薄薄衬衫下的躯体热度,以及他慌乱无序的心跳声。

    “怎么了?”

    李佳仪小声地问道,她被陈宿生搂得很紧,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镶嵌在身体里。

    陈宿生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搂着李佳仪,像是得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等到他急促地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后,陈宿生才低声说道:“下次不要再不接电话了,我.....我以为你出意外了。”

    陈宿生的声音低哑,带着罕见暴露在人外的脆弱。

    出意外?

    李佳仪有些好笑的抬起手,像是摸小狗一样,摸着陈宿生的头。

    “我怎么可能出意外,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

    李佳仪笑陈宿生太小题大做了,以往他和她也不是天天见面。

    如今只是漏接了几个电话而已,怎么这么担心?

    陈宿生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低声说道:“佳仪,张妈死了。”

    张妈?

    李佳仪好一会才想起她是谁,张妈是呆在陈宿生母亲白珏身边的下人。

    她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陈家老宅的时候,张妈就站在白珏的身后。

    印象中是一个沉默谨慎的老人,不怎么爱说话,对待初次上门的李佳仪的态度虽然客气但是疏离。

    李佳仪曾听陈宿生偶尔提起过,这位张妈是陈家的老人了,将他从小照顾到大。

    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去世也是难免的,陈宿生是因为这个而伤心吗?

    李佳仪放缓了声音:“这样啊,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是难免的......”

    还没待她说完,陈宿生打断了她的话:“佳仪,不是的,张妈她......她是自杀的。”

    自杀?

    李佳仪微微一愣。

    “她是吊死在老宅的佛堂的,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有些时日了。”

    陈宿生低声叙述道。

    “今天下午警察署的人才到家里将事情处理完,法医鉴定说她的脖子上有勒痕,再加上现场的一些勘察,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嫌疑。”

    李佳仪迟疑地问道:“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自杀?”

    更何况还是在主家的屋子里自杀的。

    陈宿生摇摇头:“不知道,今天还是家里的花匠除杂草的时候发现的。”

    佛像位于陈家老宅的边缘,平日里没什么人去,一向破败荒落,所以也长了不少杂草。

    花匠本来是在附近修剪花草,但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便顺着味道发现吊死在佛堂中的张妈尸体。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腐烂程度已经很高了,因为是夏天,上面还长了不少蛆虫。

    现场恶臭无比,发现尸体的花匠当场吐了个昏天暗地。

    只是这些都没必要和李佳仪讲,陈宿生隐去了详细过程,讲了个大概。

    “......只是警察署鉴定的死亡日期是在一个星期前。”

    “这有什么问题吗?”李佳仪迟疑地问道。

    陈宿生没回答李佳仪的话,他的脑海中浮现起前几天的景象。

    星期一的时候,白珏腿脚受伤,陈宿生赶到老宅的时候,张妈就在白珏旁边照顾她。

    如果张妈一个星期前就死了的话,那么那天晚上照顾白珏的是什么东西?

    陈宿生眸色暗沉,他注视着怀中的李佳仪,轻声说道:“没什么。”

    李佳仪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她的精神本就不稳定,自己不能再让她受到惊吓了。

    “那张妈的家人还在吗?”

    李佳仪又问道。

    “张妈.....她一辈子没结婚没生孩子,只有一个侄子,但你也知道,张妈她一辈子都在为我们家工作,所以她的葬礼,由我家来办。”

    陈宿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这样啊。”

    李佳仪呐呐地道,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像什么安慰对于陈宿生此刻的心情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迟疑地问道:“那伯母还好吗?”

    张妈照顾了白珏一辈子,对于白珏来说,张妈应该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吧?

    “母亲她......受了一些惊吓。”

    与其说一些,不如说当白珏看到佛堂中飘荡的尸体时,差点吓疯,为此她还犯了老毛病,至今被陈宿生派人压在疗养院里照顾。

    没有人会想到张妈会死,陈宿生以为那个东西就算有怨恨,也只会找陈家人报仇。

    可是张妈确实死了,即使警察署的人已经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件时,陈宿生和白珏都心知肚明。

    张妈是被那个东西杀死的,她是陈家罪孽的见证人,也是......将他推入黑暗中的罪魁祸首之一。

    包括陈宿生自己也是。

    只是佳仪,他的佳仪是无辜的。

    陈宿生望着满脸不知所措的李佳仪。

    他想,他一定要保护好她。

    一切的报复和罪孽由他来承担就好了。

    -

    张妈的葬礼是在周五举行的。

    李佳仪这一天上午刚好有节课,她早上照常上完课后,接到陈宿生的信息。

    “佳仪,我现在去接你,你先在学校等我一会。”

    张妈的葬礼由陈家举行,再加上她毕竟是从小照顾陈宿生长大的人,于情于理,身为陈宿生女友的李佳仪都该出席。

    她低下眼,回了个好的。

    课间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热闹。

    下了课的老师趁着这点时间闲聊,不知道怎么扯到了冯卓诚身上。

    “诶,吴老师,你见到冯老师没?”

    “没啊,怎么了?”

    “哎呀,我们班今天早上有冯老师的两节课,课代表过来告诉我,冯老师没来上课。”

    “不应该啊,是不是冯老师请假了?”

    “我也不知道,打了几次冯老师的电话,他都没接。”

    “诶,我记得李老师不是和冯老师认识吗?要不要你问问李老师?”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李老师,诶,李老师?”

    李佳仪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过头看向对方。

    对方是一位年轻老师,正好是之前没拜托李佳仪帮忙放学看孩子的黄老师。

    黄老师是三班的班主任,她此刻正皱起眉,脸上透着点焦急和忧虑。

    其实刚才李佳仪将她们的聊天过程都听到了,但她还是轻声问道:

    “怎么了?黄老师?”

    “李老师,你知不知道冯老师去哪了?”

    李佳仪摇了摇头:“我其实和冯老师不是很熟悉,只是大学同学而已,以前也没有讲过几句话。”

    黄老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啊,是这样嘛......我以为你们之间很熟悉,毕竟冯老师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黄老师的话戛然而止,她飞快看了一眼李佳仪的脸色。

    其实在学校,冯卓诚喜欢李佳仪的事情众所周知,就连班级里的小调皮鬼们也会拿这个开李佳仪的玩笑。

    但李佳仪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其实不喜欢冯卓诚。

    黄老师自知失言,连忙转移话题:“缺了这两节课,我们班的进度又落后许多,唉,本来我们班孩子语文成绩就不好.....”

    黄老师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李佳仪抿了抿唇,像是想起什么,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存了冯老师的电话,要不我帮您打一个问问怎么回事?”

    黄老师此刻已经不抱希望,她叹了口气:“我今天早上打了好几天了,冯老师都没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再我帮打一个问问吧?”

    说完,黄老师便拿着水杯去饮水机旁接水了。

    抱着黄老师万一就接了的期盼,李佳仪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李佳仪以为对方不会接听的时候,电话拨通了。

    “喂。”

    电话那一头响起了一阵嘶哑无比的声音。

    李佳仪莫名一窒,好像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她定了定神,说道:“请问冯老师吗?”

    对面没说话。

    沉默良久之后,才又传出来声音。

    但手机信号似乎不太好,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甚至还带着滋滋滋的干扰音。

    “......是我.....什么.....事.....”

    冯卓诚的声音被扭曲成了古怪的音调,听起来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李佳仪不由得握紧了手机。

    “是这样的,三班的黄老师让我问问您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早上没有来给孩子们上课。”

    对面反应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上课.....上课.....”

    李佳仪适时的提醒道:“三班上午有您的两节语文课。”

    “......哦......我....忘了......”

    上课还能忘?

    李佳仪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冯老师您什么时候过来?黄老师她很担心自己班的学生进度。”

    她耐心地问道。

    电话对面的滋滋声音变得更加严重了。

    冯卓诚说了一句话,李佳仪没听清,她又问了一遍。

    “什么?冯老师,您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能不能再说一遍?”

    “.....滋滋滋......穗穗......穗穗......”

    这一次,她无比清晰的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一瞬间,一股阴森的凉意顺着背脊钻上身体。

    李佳仪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她手一抖,下意识地按掉了电话。

    是错觉吗?

    为什么她听到对面的人在叫她穗穗?

    冯卓诚不可能知道她的小名,这个小名除了李佳仪的父母外,只有陈宿生知道。

    怎么回事?

    李佳仪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深瞒心底的疑惑和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如果那天晚上她见到的不是陈宿生,那么是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幻觉吗?

    “.....李老师.....李老师?”

    身旁的叫唤声拉回了李佳仪的思绪。

    李佳仪抬头望去。

    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饮水机旁回来了,正握着水杯正关切地望着她。

    “李老师,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李佳仪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

    “您打通电话了吗?”

    黄老师又继续问道。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李佳仪下意识的隐瞒了她打通电话的事实。

    电话那一头.....实在......有些奇怪。

    黄老师又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担心学生落后的进度该怎么补回来。

    李佳仪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一看,陈宿生发来消息,他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叫李佳仪可以出来了。

    李佳仪回了个好,收拾好包,挎着出去。

    黄老师注意到李佳仪的动作,不由得问道:“李老师,你去哪啊?”

    李佳仪在学校的课虽然少,但很尽职,每次都会将学生交上来的作品改完,细细写上意见之后再离开。

    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

    她不由得望了一眼桌子上被批改一半的画。

    李佳仪轻声回答:“家里有点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男朋友?

    黄老师的脸上出现愕然。

    “李老师你有男朋友了?这怎么和冯老师说的不一样?”

    李佳仪不知道冯卓诚和其他老师说了什么,她笑着回道:“是啊,大学的时候交的,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冯老师也知道。”

    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黄老师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原来冯老师知道李老师有男朋友啊,那他还这样和大家说?

    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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