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已经连续三天躺在床上了。

    她不吃不喝,也不见人。枕巾湿了一块又一块。

    她的父母期间来过几次,见到女儿这样伤心,便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罗雨的父亲叫罗冰,母亲叫李鸢。罗雨是他们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孩子。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这样消沉,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知道自己女儿深情,喜欢了徐温言十年。期间就算有比徐温言更为出色的公子哥也不曾动摇。可是徐温言却不要这份真情。

    罗冰长叹一声,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几天前便因为隐瞒的事情和徐舟大吵一架,差点反目成仇。但是他意识到即使这样也于事无补。他劝说了徐舟许久,决定和徐舟一起去找回徐温言。

    罗雨听到了这则消息,当即决定去寻找徐温言。

    但是她身体孱弱,实在无法消受路上的颠簸。况且为了寻找徐温言,徐舟派出的车马都是最快的。就算这样,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达长白大泽。而且徐温言走的大河并没有那么快。到了长白大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徐温言。

    罗雨又哀求父母让她从络域河坐船而上,一路到达长白大泽。罗冰本不想让罗雨出去,但是看着女儿哭肿的眼睛,蓬乱的头发,瘦可见骨的脸颊。于心不忍,最终同意了。

    他们明白,找到徐温言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情。络域河又长又宽,长白大泽又大又深。就像鱼进了大海一样,找到徐温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样就能断了罗雨的念想,这样也好。

    他们同意了。

    罗雨像是溺水中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回到了自己的婚房之中,将房间仔仔细细地整理好。

    出发那天,罗雨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用碳笔细细为自己描了一个柳叶眉。

    她本来不漂亮,但是经过这几日的消沉,那股哀婉凄凉的气息萦绕在她眉间。加上瘦出骨头的脸颊,竟生生有了几分清丽相。

    罗雨将头发盘了上去,又将脸上的胭脂擦了去。以前徐温言最喜欢她那少女般的模样,喜欢她脸上的红胭脂。只是罗雨现在无心再将自己化成那种明媚的少女了。

    她将那天穿的鸳鸯鞋仔细地包好,放入了行李之中。

    她看到那双鸳鸯鞋,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她小时候偷窥过戏曲的一段戏词:

    同牢缠发葫芦酒  玉珠金锁琉绣球

    比翼连理皆不求  愿与君且渡春宵

    那时父母不准她看那出戏,她便生气,不懂父母为何不准她看。她偷偷躲开侍女,趴在台上一个小小的角落上看。

    那是一个女子嫁给了负心郎的戏,那个女子明知道他不可能为了他停留。他早有心上人。她却只求一晚的幸福,哪怕最后是长久的等待,甚至是一生的孤独,她也不在乎。

    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最后会粉身碎骨,却仍旧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享受片刻的温暖。

    世间多是痴情的女子,却少有痴情的男子。

    罗雨早就忘记这出戏。但是因为她的遭遇,她却想起了它。

    记忆如此鲜明,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罗雨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女子,只是她比那个女子惨得多。她连一刻的温暖都没有享受到,就要奋不顾身了。

    罗雨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门了。罗冰与李鸢进来了。李鸢将一个小锦囊塞到了她手中,还没有开口,眼泪却先下来了。

    罗冰温柔地将李鸢的眼泪擦干。开口说:“小雨,是我们将你保护得太好了。总以为我们能护佑你一世平安,怎知世事难料。。。。”

    “那温言,怕是很难找回来了。”

    “爹也不希望你出门,只是我们无法保护你一辈子。”

    “爹希望你此次出发,不止是寻找温言,而是会变成一场旅行。多看看世人。”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爹希望你能够从这趟旅程中获得自己的感悟。”

    “一路平安。”

    罗雨出发的时候,雨还是很大的。

    罗冰和徐舟为她准备了一艘船,不是很大。外表非常朴实无华。

    他们担心她的安全,对外只说是商船,运输一些孩童玩的小物件。免得被窃贼盯上。

    罗雨告别了他们,登上船的时候。还是很恍惚的。

    她在不久前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现在却已经在船上,告别父母准备出发了。

    罗雨想要让船开得快些,但是她身体不好。在经历了两次晕船吐到嘴巴里只剩苦涩的酸味后,罗雨终于放弃了,让船慢了下来。

    罗雨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里的眩晕感还挥之不去。

    柳澄走了进来,观察了一下她。将她扶了起来,给她喂着药,说:“怎么样?好点没?”

    罗雨无力地点头。柳澄是徐温言的一个表亲,比她大几岁。柳家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

    柳澄从小就被当做儿子来养,读书习武。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武术已经十分精湛。只是书读得不是太好。

    徐家曾经在柳家落难时帮过柳家。因此柳家对徐家十分感激。向来是有求必应。

    所以柳澄才会出现在罗雨身边,陪着她一起去长白大泽。

    柳澄自小被当做男子抚养长大,又不喜读书。很多时候性格都很直爽,为人也比较鲁莽。但是她对罗雨还不错,或许是可怜她吧。

    罗雨坐了一会,感觉好多了。她叫侍女把冰玉丝拿来。

    罗雨抚摸着冰玉丝,脑海中勾勒着绣花的形状。她想要在找到徐温言之前,为他做几身合适的衣物。

    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这辈子也许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徐温言了。但是她就是想欺骗自己,好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

    信仰一夜之间崩塌。

    罗雨细细地描着荷花的形状,她学了这么多年的绣花。绣得最好的都是徐温言喜欢的。

    徐温言喜欢荷花,她就去学习各种荷花的绣法。徐温言喜欢墨竹,她就去搜罗名家名画,只为了绣出最有神韵的墨竹。

    徐温言喜欢的一切她都在学,都在努力做到最好。但是他不需要她。

    他不需要她。

    罗雨想到这里,眼泪就落下来了。她觉得徐温言是骗子,他明明决定要走,却不阻止她。

    但是她恨不起他,她还在幻想着怎么和徐温言重聚。

    如果她配不上徐温言,那谁配得上?

    罗雨这些想着,低落的心情终于好点了。

    罗雨绣了一下午的花,期间柳澄叫她出去赏景她也不去。她一心一意地在准备着徐温言的东西。期待着与他的重逢。

    罗雨在船里呆了两天,终于被柳澄强行拖了出来。

    柳澄抓着她的胳膊,凶巴巴地:“小雨,你再不出来就要发霉了。我们到千荷湖了,这里荷花可多了。出来看看。”

    罗雨不情愿地被柳澄拖了出来。

    千荷湖,顾名思义。以荷花多而出名,现在又是夏季,荷花全部盛开了。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芒照耀着水面。使得水面都染上了一层光,荷花沐浴在这光中轻轻地摇曳着。

    罗雨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清甜。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夕阳。

    即使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了,仍有不少人坐着小船。一些人是慢悠悠地行进着,在船上煮酒饮杯。一些人带着孩童下水摘藕。言笑晏晏。正道是:

    夕阳赤接水,荷叶碧连天。孩童笑采藕,船上望夫人。

    罗雨看着风景,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禁又开始难过了。

    柳澄见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拉着她到了船尾。

    船尾处有不少脱了上衣的家丁,他们在拧着衣服。还有不少婢女在收拾着莲藕。

    柳澄上前拿了一截莲藕,放在湖水里面洗了洗。递给罗雨,说:“吃吧,很清甜的。”

    罗雨接过去,却并没有吃。她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柳澄则大大咧咧地吃了起来。她和那些丫鬟打趣着,一点也没有架子。

    罗雨见柳澄自己聊得开心。便拿着莲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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