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自从谢道韫订亲以后接连数日都郁郁寡欢的,孤家寡人的。山长一家人对他颇为照顾。王蕙倒是觉得陈夫子自不量力了,言语中略带嘲讽。而陈夫子更是回应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此时的他心中更是不喜梁山伯了。虽然这一切跟梁山伯都没什么关系,但是梁山伯到底还是协助促成了谢道韫的婚事,更得了谢安的赞赏。对于其他士族子弟他是不敢得罪,但是梁山伯这个老实巴交的庶族他还不放在眼里。

    课堂上,陈夫子讲完今日的课程后想起昨日与山长一家吃饭的时候山长交代的事情,沉吟许久后说道:“昨日本夫子与山长商讨,打算请五柳先生来为大家讲课,不知有谁愿意去请五柳先生来啊?”陈夫子语毕,众人皆哗然,纷纷举起双手齐声说道:“我愿意前往。”

    祝英台昨夜睡觉梦见母亲生气的质问自己是不是爱上梁山伯了,祝英台梦里一直对母亲说没有,对梁山伯只有兄弟之情。而母亲则是大声呵斥道:“祝英台,你是个女子,哪来什么兄弟之情。”祝英台立刻从梦中惊醒,看着一书墙之隔的梁山伯心绪不宁,辗转反侧。今日夫子说要人下山去请五柳先生,自然踊跃的举手。祝英宁只当是英台听闻是五柳先生而十分激动,毕竟大才者大家都仰慕,并未细想。而自己却没有举手,并不是自己不想去,而是自端午那日奔波一趟下来她心口总是有些不舒服,时不时会喘不上气,只是偷偷吃了药并没有告知任何人,这种情况不太适合逞强,她更想在书院呆的时间久一点,而不是逞强后突然病发然后一命呜呼或者被人强行送回祝家庄。

    陈夫子见状一时也不知道选什么人去好,犹豫片刻但见祝英台十分踊跃便说道:“那就祝英台吧。”

    梁山伯则笑着用手肘碰了碰祝英台,而祝英台却往回缩了缩。祝英宁见周围都安静下来则开口:“夫子,学生觉得英台一人前往的话若遇事情无人照应,是不是再多找一人一起去路上也有个伴。”众人一听祝英宁的提议又纷纷表示愿意与祝英台一同前去。陈夫子则是将这个难题直接抛给祝英台:“祝英台,你想让谁与你一同前去啊。”祝英台这时却犯了难,刚才她便注意到祝英宁没有举手,想必是身子不适,正想课后再详细问问看的,这时更不可能选她了。

    “英台,我陪你一起去吧。”梁山伯小声说道。祝英台低头思索,不敢看梁山伯,“马文才,我想让马文才与我一同去。”与梁山伯的失落不同的是马文才的惊讶。

    “你哥中邪了?”马文才疑惑的问祝英宁。

    “别胡说,你才中邪了呢。”马文才讪讪闭嘴。

    众人也是意外,平时日只见二人形影不离,祝英台跟梁山伯比跟自己的亲兄弟祝英宁还亲兄弟,看来二人之间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嫌隙,大家都等着看梁山伯的笑话。陈夫子也不例外。“那就马文才一起去吧,你们择日便上路吧,定要将五柳先生请来。下课。”

    “英台,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梁山伯不解道。

    “没有为什么,英宁你等等我。”祝英台只是简单的敷衍梁山伯便将他抛在身后。在梁山伯的眼里只见祝英台径直的跑向祝英宁,与祝英宁马文才一起,三人一起都是气质出众,显得周围的人都暗淡无光了,却没有瞧见祝英台眼中的挣扎与逃避。

    “小十,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我看你课上都没有举手表示要去找五柳先生。”祝英台担心的询问祝英宁,马文才停住脚步用手捏着祝英宁的下巴让她的脸面向自己,仔细端详是不是脸色又异样。他在课上也发现了,只是以为他是单纯的想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的亲哥哥而已,并没有想到会不会是他身体不适的原因,心下暗自懊悔。

    祝英台见状立马打掉马文才的手凶道:“马文才放下你的脏手。”在祝英台看来,马文才就是妥妥的调戏良家妇女,倒是被调戏的人被这么一弄,害羞的双颊通红气色看着倒是挺好的。

    “你们别这样,我没事。确实这两日心口有些不舒服,但是无碍的。”祝英宁摸了摸发烫的脸柔声道。

    “不舒服为什么不与我说,我那还有上好的人参,我让马统每日都泡给你喝。”马文才语气紧张,祝英台却觉得他是在显摆。

    “为什么要和你说,只有你家有人参吗?”祝英台不屑。

    “好啦,我真的无事,我比你们都惜命的,放心吧。”祝英宁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事以后祝英台与马文才才不再追问,而她问起英台和山伯的怎么回事,祝英台却语焉不详。

    书院准备了两日,根据山长夫人所说的位置,祝英台与马文才已经准备要隔天就下山去找五柳先生。

    “文才兄,明日你们要下山了,你一路上要帮我多照看英台啊。”祝英宁低头帮马文才整理行囊,原本是马统做的,但是不知道马文才发什么神经,硬要祝英宁帮他收拾,祝英宁拗不过他就答应了。祝英宁许久没等来马文才的回应疑惑抬头望向马文才就见马文才呆呆的看着自己神情怪异。

    “文才,怎么了?”祝英宁这段日子以来与马文才的感情越来越好,称呼也渐渐从文才兄偶尔叫着叫着叫成名字了。

    “哦,没事。放心吧你那个哥哥才不用我照看呢。”马文才刚才看祝英宁看呆了是恍惚间觉得此时正像是寻常百姓家丈夫要出远门而妻子正在给丈夫整理行囊般。祝英宁长得太过好看,还好个子不矮不然就更像一个女子了。若说像女子,祝家这两兄弟真不知道是怎么养,都是这般男生女相,祝英台的个子更与寻常女子家高不了多少。有些士族子弟涂脂抹粉大抵都是想要得到这般模样,不过他却未曾见过祝英宁擦粉……

    夜间睡觉之时窗户未关,外面微风吹来,祝英宁往马文才身边挤了挤,祝英宁跟马文才同榻而眠时日一久身份也并未暴露渐渐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心,马文才睡觉很老实从未挤到祝英宁那边去,反倒是祝英宁不知是马文才的气息让她有安全感似的,睡着以后总是往马文才身边靠。今夜更甚,原本正在与周公会面的马文才顿感身上一紧,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祝英宁抱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却满是祝英宁身上的香味,玫瑰花的味道。他身上怎么总是一股花香味?正要将他推开,祝英宁又自己翻个身背朝他了,马文才失笑只能闭眼继续睡。

    天亮后马文才与祝英台各牵着一匹马在书院门口汇合,祝英台三步两回头,她昨夜心虚的跑去跟银心一起睡,今日也没有跟梁山伯道别,不知道山伯会不会来……

    “怎么,在等梁山伯?”马文才挑了挑眉毛问道。

    “没有……我跟山伯的关系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祝英台语毕梁山伯竟然从后面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听到她的话,祝英台十分心虚。

    “英台,这个给你,路上小心。”梁山伯将一个布包塞到祝英台手里,祝英台感觉到了布包透出来一股温热。

    “文才兄,路上麻烦多照顾英台啊。”梁山伯又复对马文才作揖拜托他。

    “昨夜英宁也交代过了。祝英台,走了。”马文才不理梁山伯的作态,牵马先行离开,祝英台在后面只能跟上,也来不及与梁山伯再解释些什么,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不止山伯是否听到那句话。其实梁山伯听见了,但是他并未怪责祝英台什么,对于他来说一直都当祝英台是好兄弟,倾尽全心的对他好。只要英台高兴,就算跟他断绝来往他也甘之如饴。

    马文才与祝英台来到山长夫人说的镇子上祝英台忧心的说道:“师母只说了镇子,但是具体位置她也不知道,人海茫茫要从哪里找起啊……”

    “有钱还怕找不到人吗?”言语间马文才就挂起了寻人的帘子,上面写到只要有人能知道五柳先生住哪里,就可以得到十两黄金。在十两黄金的诱惑下,每个人都说自己是五柳先生,把马文才气得不行。

    期间一位挑担子的老伯端着两碗菊花茶走近,“来来来,喝碗菊花茶消消气。”马文才一脚便将茶碗踢飞。

    “诶,你不喝就算了,干嘛还踢碎我的茶碗,7文钱。茶水加碗7文钱。”老伯伸手管马文才要钱,马文才上下打量了这位老头,气质卓然,虽然衣衫简陋但是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傲气,并不像寻常小贩。

    “没钱。”马文才对这老伯淡然说道。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把人的碗都砸了就得给钱。”老伯不依不饶。这时祝英台一脸愧疚,连忙从腰间掏了钱给老伯,还连连道歉。老伯见其中这个小个子的小子态度还算不错,笑嘻嘻的收下银子挑着扁担走了,边走还边说道:“这个世间就没有什么五柳先生,什么名什么号都是虚的。”

    马文才眯了眯眼睛,本打算跟上去瞧瞧,祝英台以为他还要找这个老伯的麻烦,连忙拉了他一把:“好了,马文才。还是找人要紧。”马文才一听也默认,二人又到处在打探,直到累了找个茶馆坐下喝茶。

    “我就不行有钱有武力还能找不到人。”马文才喝了口茶说道。

    “早知道要来这里喝茶,你就不该把那个老伯的那两碗茶踢掉,又得花银子。”祝英台嘟囔。

    “怎么,你们祝家少你钱花了?”马文才嘲讽道。

    两人之间的谈话被周围的茶客听见了,断定马文才旁边的背包里必定有银子,趁二人不备将钱顺走还连带骑走了二人的马。马文才气急正要去追,却又被店小二拦下来。

    ”二位公子把茶钱付了再走啊。”店小二急忙说道。

    “你瞎了吗?没看到我们的钱被人抢走了?”马文才瞪了店小二一眼。

    “正是看到你们的钱被抢了,这才让你们付钱啊,难不成你们还想吃白食?”店小二语气强硬。马文才哪里受过这种气,就想去找官府,他爹是太守去官府总不能让他吃亏。祝英台倒是摸了腰间仅剩的一点钱出来平息了马大爷的怒火,她是真怕他倒是仗势欺人。

    “吃东西就是要付钱,你别动不动拿你们家的官威出来吓唬寻常老百姓。”祝英台边走边看四周有没有贼人踪迹。马文才承认自己理亏,并没有再跟祝英台呛声。

    走了大半天祝英台的肚子咕咕的叫,却也舍不得将山伯给的包里的烧饼拿出来吃。忽然间见到草地上有一匹马,欣喜的喊道:“马文才,你快看,那是不是你的马。”边说边向马跑过去,人还没到碰到马但闻嗖的一声,马中箭倒了。祝英台错愕的回过头冲马文才吼道:“你杀它干嘛!”

    “这马是我从小养到大,今日却这么容易就被贼人骑走,留着还有什么用。”马文才的话比他手中射出去的箭更让人感觉到冷漠,祝英台却没有发现马文才其实眼底泛红,而藏在背后的手隐隐发抖。

    “马文才,你真冷血。”祝英台转头离开不再理会马文才,跟马文才相处的时间让她更加思念起山伯……

    “我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跟别人走……”马文才死死盯着倒下的马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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