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婧被淘汰了。

    幸运活下来的温暖,反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摸摸裤兜,没带手机,追上去:“等等,留个电话给我!贝贝,你听我说。”裴婧小名贝贝。“一次比赛不能说明什么,人生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明白吗。”裴婧用力点头,说:“加油,我会为你投票。”

    目送她上车离开,温暖卖力挥手。

    转身,与曾珉目光相接。身高腿长的少年,头戴棒球帽,靠在墙边静静看她。

    大概和她一样,来送什么人。温暖移开目光。

    “温暖。”

    脚步停下。

    少年眸光幽暗深邃,未曾开口。

    “没事的话我走了。”

    她不是特别没耐心的人,对劈腿前男友例外。

    曾珉重重抿唇,深呼吸,语气疏离冷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组队。”

    温暖说:“不了,哦对,谢谢。”

    “温暖!”

    曾珉再次叫住她,情绪几乎冲出眼眶。

    “咦,那个好像是,曾珉!”“曾珉,你经纪人在找你。”“曾珉……”

    温暖扯了下嘴角,果断离场。

    随着节目宣传力度加大,曝光率持续增加,“有没有看《青春有你陪伴》,你喜欢哪个选手?”热门话题进入大众视野,全国短信投票通道正式开放。比赛进入白热化,节目组公布新一轮比赛规则:决赛表演秀,5分钟表演时间,自由组队,人数不限,由观众投票决出全国男女冠军。

    什么意思?

    39名选手,可以5人合演,可以2人成团,也可以唱独角戏,表演形式随意,重点在短信投票,以百万为单位的短信量,选手亲友团不再能发挥作用,比拼观众喜爱度、路人缘的时刻到了,甚至有的地区,市民收到官方群发短信,请支持本省选手XXX。一时之间,这档节目声势铺天盖地,热度居高不下,决赛冠名广告商电话都快打爆了。决赛将在本地体育馆直播举行,门票价格翻了几番,一票难求。

    决赛评委临时换人,陆一被撤换下来,当然被卸磨杀驴的不止他。

    白屹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揽住他肩:“兄弟,甭争这闲气,一起抽根烟。”没空吃饭喝酒,抽根烟的时间还能挤出来。

    陆一推他:“我没事,倒是你,抽烟的功夫不如眯会儿,小心猝死在岗位上,正好给人腾位置。”

    “啰嗦!抽不抽,不抽削你。”哈哈大笑,抖动一身肥肉。

    白屹宽日子也不好过,节目组导演头上空降一位总监制、两位监制,活儿还是他干,别人摘果子。普通人就是这样,做的最多,拿的最少,有时拿不到,还要被踢一脚。

    选手们深居内院,不知道节目如何炙手可热,看似宽松的比赛规则,实则暗流涌动。

    刘芳以为房里没人,温暖在被窝里听她打电话。

    “姑姑,那个柳艺根本没放水,我差点接不住戏,还好练的熟。你跟姑父说说,表演赛帮我安排个队伍,曾珉或者那谁的队,其他队不去。化妆师、造型师,要安排最好的!”

    所以不要小看任何人,你以为的傻白甜,其实城府颇深,8年闺蜜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姑姑、姑父是什么来头。

    温暖面临的难题是,找不到队伍。

    曾珉被她拒绝,林秋水不需要她,其他队伍忌惮她。铁杆粉丝军体拳哥被淘汰,刚培养出点默契的裴婧被淘汰,上一轮她主动争取的方铮已经别投他队,王子嘉……不提也罢。

    体育场这种大舞台,独角戏约等于放弃,除非她一个人能cos一支乐队。‘架子鼓’三字跳入脑海,别闹,三天学不会。

    是的,彩排安排在3天后,而组队报名时间截止到今天中午,未组队的选手,默认为单人队。

    温暖杵腮发呆,眼前一晃,王子嘉失魂落魄地从她面前走过,到不远处靠墙蹲下,一动不动。

    温暖凑过去:“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万万没想到,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身一把抱住她腿,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为什么那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温暖石化。

    故事可以套用到许多追星女孩身上,平平无奇,王子嘉哭得很伤心,温暖从他的叙述中,找不到感同身受的点,只有木然“哦、嗯、这样”的配合。比如他每年生日为她电台点歌,她都没听过。他写过很多信,林秋水都没有回,废话,你寄到电视台,她能收到才见鬼。好不容易哭歇,温暖给他递纸巾:“你是有天赋的,眼泪像水龙头一样不停。”

    王子嘉首肯:“从小就这样,全家我最会哭。琼瑶阿姨说哭不能有表情,要像这样。”他抓着温暖,近距离四目相对,眼睛被泪水洗刷过亮得过分,径直望着她,一滴泪慢慢从眼眶凝结滚出,顺着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地挂在下巴上,随呼吸颤颤巍巍,直到被下一滴泪珠驱赶‘啪嗒’落地,画面十分唯美。“怎么样,厉害吧。”

    温暖这才喘气,从定身中恢复神智。

    琼瑶阿姨是对的。

    “我想到了!我们可以组队演戏,你就负责使劲哭。”

    王子嘉:“啊?”

    温暖灵光一现,想到的点子是演《新白娘子传奇》,每年寒暑假滚动播出的经典剧目,观众耳熟能详。严格来说是《青蛇》,她演白素贞,王子嘉演小青。

    王子嘉比她还小一岁,少年人男扮女装不要太简单,他眼神纯真,有青蛇的懵懂无知,最重要是哭戏太绝!作为杀手锏压轴,小青不是不会哭吗,不懂人类的感情,最后他懂了,泪眼定格。

    就这么想想,温暖都激动,拽着他去报名。

    两人莫名其妙组成一队,队名:两只老虎。

    王子嘉忍不住打个寒颤。

    刘芳消息灵通,对她一阵冷嘲热讽,说她是捡破烂的,王子嘉在前期表现实在平平,获得复活是撞大运,两个没人要的组队垫底,真是凄惨可怜。

    温暖只当耳旁风,积极埋头创作。编剧自己来,服化道自己跑,拉着王子嘉熬夜排练背台词,对方呵欠连连。

    铆足了劲努力,然而想象与实际效果出入很大,这个剧并不适合大舞台。

    第一名以外的名次排序并不重要,最终曾珉与林秋水,累计短信投票超过三千万,双双夺冠,为比赛画上句点。

    鲜花掌声,属于一百名选手的这个夏天,悄然落幕。

    对温暖来说,意义却不同。

    “还是失败了,可惜。”王子嘉难得上心想赢一次,结果不尽如人意。他看温暖,纳闷:“你好像不怎么失望?”

    温暖摇头:“不失望,早知道这个结果,只是没有改变历史而已。有件事我很高兴。”

    温暖双眼亮晶晶望着舞台下乌黑一片的观众席,舞台强光下其实看不见台下。“我找到想做什么了,过不一样的人生,朝九晚五按部就班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温暖越说越激动,脉搏里热血沸腾,一次比赛让她豁然开朗看清内心。王子嘉越听越迷糊,每个字都听得懂,又感觉完全不明白。莫名其妙被温暖鼓励了一番,留了电话,因为他戏不错,有潜力。

    王子嘉挥手回应,困惑更深。

    温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即将高考,脑子空空,说实话她很慌张,艺考是没办法的办法,用选秀成绩去说服父母支持她艺考,之后呢?还没思考,大概是按部就班的大学四年,毕业找工作。

    现在她想明白了。

    重活一次是为了工作谋生吗,当然不,工作不会让她快乐,不会丰富她的人生,只是在用时间精力换钱。她不缺钱,600万股本好好躺在股市里逐浪,出来会是一辈子挣不到的钱。金钱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只是数字。

    跳脱谋生思路,她兴奋地发现,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毛不易有首成名曲《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唱出多少打工狗的心酸无奈。后来他有钱了,现在她也有钱了。

    以不差钱的思路去看人生,真是豁然开朗。

    回家第一件事,告诉父母决赛失败,她准备不读书了。

    温爸温妈:晴天霹雳。

    “学历是虚名,艺考浪费时间。我要去横店打黑工,成立娱乐工作室,引领内娱高质量发展。”

    身份证在手,父母想拦也拦不住温暖的脚步,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体谅父母心情,拿出耐心讲道理。“妈妈你看,读大学因为学历是就业敲门砖,花四年时间混个文凭,毕业找工作,月薪八千一万块,一年10来万,工作30年不吃不喝也才300万。一辈子才多长,十多年苦读三十年勤恳,精华年月都耗尽,剩下日子只有养病和等死两件事。妈,咱家有钱了,不用再卖身。”

    温妈妈神思恍惚,股市日渐兴旺,她天天关注着,家里资产滚雪球一般壮大,翻了十倍不止,好像被说服了怎么回事。

    “不光我不卖身,你们也不用再受累,一起辞职,世界那么大,你俩去逛逛。”

    听听,这一句句,如雷贯耳。

    高三上学期才开学,温暖办理了休学,一张机票去往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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