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爹一生以勤俭爱民为准则,清廉正直,从未有丝毫懈怠。”长赢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不解,“然而,昨夜的那场大火实在蹊跷,我实在是想不通,我们究竟得罪了哪位权势滔天的人物。”

    沈追抿下一口冷茶:“你细细回想,御史大人真的没有得罪过什么权贵?据我所知,他一生参本得罪的人可是多得很,其中甚至可有我沈某。”

    长赢轻咬嘴唇,沉思片刻而道:“我阿爹就算参本劝谏,也皆是基于事实,且他所参奏之人,罪行皆未达到致死的地步。”

    “为何会因此招致满门之祸,我实在是不知道其中因果。”

    沈追点了点头,这同样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长赢却受此鼓励,继续说道:“我可以凭借记忆,画出那两名黑衣人的模样。借此发布通缉令,引蛇出洞。”

    沈追皱眉质疑道:“你不是说你看见的黑衣人是蒙面吗?你又如何准确画出他们的面容?”

    长赢紧绷的嘴角一松,等的就是你这句!

    “我虽然没能看到他们黑布下的面容,但是我却见到了他们蒙面下的眼睛和身体形态,就算画不出他们十成十的像,但五六成还是有的。”

    长赢心里默默思量,即便在现代她并非专业的心理侧写师,但作为一位新时代刑警,她也系统学习过侧写以及速记等相关课程。

    虽然她的画工或许不能算顶尖,但绝对是过得去的,足以将那些黑衣人的体态特征和眼神描绘个大概。

    沈追沉吟片刻,吩咐道:“陶柒,拿纸笔。”

    陶柒立刻应诺,迅速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便从外面推门而入:“大人,纸笔已取来。”

    沈追微微点头,示意他将纸笔递给长赢。

    长赢于是艰难地趴在那血迹斑斑的地面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握着纸笔。

    她深吐一口浊气,努力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回忆着那些黑衣凶手的特征。

    长赢努力将她通过死亡回溯看见的凶手模样呈现出来,画的近乎入神,都快忘了身边站着沈追。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长赢已经凭借记忆将凶手的大致模样快速勾勒在纸上。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审视着这幅画像,却只看见上面两个人的面容若隐若现。

    陶柒率先发难,替沈追表达出轻蔑之意:“你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如此模糊,如何辨认?”

    长赢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几位大人,我实在是用不惯毛笔来画人。”

    沈追又瞥了一眼画纸,上面的人影面相虽然不够清晰,但已经能够看出凶手的轮廓身形。

    他指尖在桌上轻敲,轻嗤一声道:“不用毛笔,那你想用什么?”

    长赢却显得异常镇定,她抬头望向沈追,回答道:“大人,你可有炭笔?就是木炭磨尖而成的小棍。只要给我炭笔,我就可以把这二人绘画得更为详实。”

    沈追突然扬唇一笑,冷寒目光直指长赢:“你莫不是在骗我?”

    “小女怎么敢欺骗大人?”

    沈追身体往后靠了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道:“可我发现,你在缺乏底气的时候,总喜欢自称‘小女’。”

    长赢微微抿唇,斟酌字句,最后才解释道:“......大人气势太盛,是小女心生敬畏。”

    沈追眼帘微低,上下打量她片刻,终于出声:“除了炭笔,还要什么?一并说了。”

    长赢手中紧握毛笔,脸色雪白,声音暗哑无比:“那能否恳请大人允准小女喝些凉水,吃口饱饭,兼之沐浴更衣,整理身上的伤势。”

    沈追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可。陶柒,你去办。”

    陶柒心中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女子要求太多,大人还一味惯着她,但见沈追已经开口,只得压下情绪,规矩行礼:“是,大人。”

    长赢听完,心下大定。

    不一会,一个略带乡气的妇人就走进房间,她薄薄的黑发梳了个髻,窄袖其间端了个水碗,轻声细语地喂长赢喝了几口水,又步履匆匆从外头端来装满热水的水盆,准备为长赢擦拭身体。

    陶柒似乎事先已经与妇人交代过情况,和沈追几人离开房内后,妇人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开始她的工作。

    长赢的喉咙经过滋润后,舒服了许多,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便配合着妇人微微挪动身体,让妇人擦洗。

    妇人熟练地为她擦洗完双手双脚,准备擦洗其他部分时,却望见长赢背后血淋淋的一片伤口,有些手足无措。

    长赢看出妇人的担忧,于是柔声安慰道:“娘子,您不必顾虑,帮我脱掉衣服吧,我不怕疼的。”

    妇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妹子,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长赢却不愿意和她说自己与沈追的互相试探,便含糊其辞地回答:“......遭大人误会了,挨了几板子,没什么大碍。”

    妇人轻轻叹息,一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黏结在皮肉上的衣物碎片,一边用热湿布擦拭血污。

    长赢虽极力忍耐,但仍疼痛得直抽搐,双手死死抓着衣角,头上的汗如雨似的落下。

    妇人的手法虽然笨拙,但十分细心,生怕触碰到长赢的伤口。她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低声说道:“妹子,你且忍着点,我这就去给你找些药膏来。”

    长赢点了点头,心中不住感激。

    不久后,妇人便拿着一瓶药膏回来,轻轻地涂抹在长赢的伤口上。

    药膏的清凉感让长赢的疼痛感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妹子,这药膏是我家祖传的秘方,对于外伤有很好的疗效。你且安心养伤,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了。”妇人一边涂抹药膏,一边安慰着长赢。

    处理完伤口后,妇人又帮长赢换上了新的衣物,并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正准备去给长赢准备吃食,却被长赢叫住。

    “娘子,能否再麻烦您为我削来一支炭笔?”长赢躺在床上,声音虽然微弱,语气中却充满了恳切。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她深知此刻的休息只是暂时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妇人不解她为何要这炭笔,但还是为她取得灶前剩下的炭木,细细为她磨尖。

    不一会儿,一支尖锐而光滑的炭笔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长赢接过炭笔,轻声道谢。

    她微微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浸在当时所看见的死亡回溯里,她清晰地回忆起那两个黑衣人的每一个细节,除了身高体型、衣着外貌,还有他们的眼珠、眼白、眉毛的分布情况,甚至也没有忘记藏在额间那颗毫不起眼的小痣。

    她深吐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澜。

    终于捏起炭笔画下了第一笔,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绘画完毕,旁边妇人却已经目瞪口呆。

    她轻展画纸,向妇人微笑着说道:“娘子,能否请您帮忙叫那位大人进来?我有要事和他详谈。”

    妇人连忙应好,出门呼唤沈追。

    不一会儿,沈追就推门而入,却看见床上所躺女子苍白若冷瓷,呼吸极轻,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不见了。

    光线斑驳中,长赢回头看见沈追,浓密长睫撩起,如霜面容展开淡淡的笑意:“大人,我已经画好了。”

    沈追微微颔首,目光在画作上停留了片刻,暗自吃惊。

    尽管画中二人面容不算清晰,但长赢所描绘的细节却极其详实,足以让人在人群中一眼辨出他们的特征。

    “你画得很好。”沈追缓下冰冷神情,他走到床边,将画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你对这些黑衣人的特征,记得这么清楚?”

    长赢心中一紧,这该怎么答?说她在现代经历了无数的速记训练?可一说谎这沈追就知道了啊。

    于是只能含糊解释:“小女自小记忆力就颇为出众,对见过的事物总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沈追闻言眸光微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探究长赢话中的真伪。

    “是吗?”

    长赢眼皮跳了跳,一种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仿佛被凶猛的野兽锁定。

    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态,硬着头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小女不敢欺瞒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沈追嗓音冷淡,却没有继续深究:“这两个黑衣人,我会派人去调查。”

    “而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不得擅自离开。”沈追转身向门外走去,“狄伍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会守在你的门外,有事吩咐他便是。”

    “多谢大人。”

    长赢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感到一阵庆幸,自己似乎暂时瞒过了沈追的怀疑。

    而她也明白沈追的安排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同样也为了案情的进一步调查。

    ......

    第二日接近傍晚时分,狄伍步履匆匆走来。

    “凶手抓住了!”狄伍道。

    长赢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真的抓住了?”

    狄伍点点头,粗声粗气地笑道:“是啊,你那画像还真的有用。我本来觉得那画像不太可能抓到人,但大人昨夜满城搜捕,竟然真的抓到了闻风仓皇出逃的凶手。”

    长赢听后,心中五味杂陈。

    她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凶手是谁?他为何要灭我满门?”

    狄伍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这其中的缘由,你还是亲自跟沈大人说吧。他正在外面等你。”

    长赢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愤懑的心情。

    她站起身跟着狄伍走出房间,尽管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一刻也等不及要知道真相了。

    沈追站在庭院中,背对着长赢,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狄伍轻声咳了咳,提醒沈追长赢已经来了。

    沈追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长赢的身上,依旧深邃锐利。

    “凶手已经抓到了。”沈追声音冷淡凌厉,开门见山地说道。

    长赢点点头,努力按下复杂心情:“我想知道他是谁!为何要对我满门下如此狠手!”

    沈追沉默片刻,才徐徐开口:“凶手名为胡越,原是你家的马夫。他因贪图你家中的财物,勾结外贼泼油锁门放火,制造了这起灭门惨案。”

    长赢听后,心中一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是原主家中的仆人。

    她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住愤怒:“他为何如此狠心?我家对仆从向来不薄啊!”

    沈追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启声而道:“人心难测。”

    “胡越因长期只能做最低贱的马夫,自言受到冷落和忽视,心生怨念。再加上他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便起了歹心。”

    长赢听后,苦涩一笑。

    原主一直以为家中的仆人都是良善之辈,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

    她微微停顿,才问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胡越?”

    沈追目光幽深,声音冷凝:“他犯下如此重罪,自然不能轻饶。我会将他绳之以法,还你一个公道。”

    长赢点点头,心中虽然仍有悲痛,但也感到了一丝安慰。

    然而,她心中却猛然升起了一个让人背后发寒的疑问:为何自己在原主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个马夫的身影?他真的是真凶吗?

    她按下疑窦不表,朝沈追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大人。”

    沈追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长赢身上,迟疑半响终于开口。

    “你如今孤身一人,有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

    长赢一怔:“未曾。”

    沈追嗓音微沉:“我见你记忆非凡,破案或有奇效……你愿不愿意进六扇门,来我手下当个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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