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初霁深夜裴府中，娉婷正坐在中庭水榭旁发呆。
“娉婷，想什么呢。是不是白天被吓到了，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门了，你家婢子呢，怎么这会还没陪着你。”
娉婷回过神“知瑜阿姊，这种事还吓不到我呢，我就是看今天有星星想晚点睡，叫喜鹊他们先去休息了。”
裴知瑜是裴家二房女排行第五和娉婷很是投缘，娉婷到了梁州以后就经常被拉着到处疯跑。
“你哪见过这些啊，怎么会没被吓到。可不许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啊，虽不是你亲姊但我们两家有亲在这儿就当我是亲姊。”
娉婷嘴勾一勾，牵起知瑜的手：“阿姊，我真的挺好。你说大人们总说大家女要见世面，贵族宫苑世家侯府，富丽堂皇鎏金错彩的是世面，这山川四季众生万象的也是世面啊。你就说我们那天去城外农田里抓泥鳅，你就说你之前见没见过！开不开心。”
“嗯，如果有机会我也真想去看看见识见识，可惜时下局势不稳出行原本就不易，更何况身为女子。”
“阿姊，如果真的想出门我陪你啊。我们去天山赏雪，骑马踏遍草原大漠。”
知瑜看看娉婷，眼底晶莹一片像一弯潭水，水中映照着她向往的却始终不敢真的到达的风物，她躺下来躺在娉婷身侧。
“大漠？可惜不能了，我已定亲不久就要嫁过去了”
“嫁过去就不能出门吗？”
“我朝女子行动自由，但终归是要嫁做人妇的，不是每家的生活都能过得万事顺遂，顺心随意的。这世间最束缚女子的从来不是律令，夫君公婆，父母子女亲族兄弟环绕女子周遭的一切无形之中总能把女子牢牢的困在其中。”
“那就不嫁啊？”
“婚姻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自己做主了，不嫁的贵女，不是入宫就是和亲，或是家中变动罚没成了官妓，就连兄弟嫂媳之间时间久了也是容不下的。”
“阿姊，当今圣上也是女子呢。不嫁也不管这家中的事，还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平民娘子也是可以自己开酒肆茶馆，山里做猎户。你向往的四处周游的日子是辛苦了点，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喜欢就值得去做。总之只要女子想的总有一天都可以做，不止内宅做夫人做娘子世间百业都能干，不光能干还能干的好。”
知瑜摸摸娉婷的头。“说的像是你见过那样的日子似的，女人长在内院是宿命，不像郎君般有力气可以建功立业，又有学识可以天地广阔，擅长的能做的不过就是内院里的这些事。本朝女子能上学堂可连上官娘子最终也只是得个内宫官职罢了。何况，一个家庭怎么能没有人操持。”
“上官昭仪虽然只是内宫女官，可是做的见的和宰相无异。阿姊，我说的那样的日子我见过，真的！虽然走过了很长的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但总有一天能的。女人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做什么都好，我们要永远能有选择的权利。”
好一阵没人说话院子里的蝉鸣声渐渐大起来，一浪盖过一浪，像是在夜色里能把所有秘密都掩埋起来。
娉婷突然灵光乍现“那我知道了！阿姊以后我每到一个新地方就给你寄书信，我们什么都写什么都说，就当交换这样我们的人生合在一起一定很圆满，怎么样？”
“你的人生？什么样我听听？不嫁人，想做什么？”
娉婷笑笑“就吃啊！吞花卧酒，阿姊你知道吗西域边境他们将只鸭子放在一只大羊里烤！鸭肉浸透了羊肉的汁水，还有还有酥油加牛乳加胡麻……”
“哈哈哈哈哈哈，就吃啊，那得胖。”
“啊？我朝人会怕胖吗？没什么比这更完美了”
“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还可以养一只狸奴！你知道吗阿姊，我在湖州刺史她们家二娘那看到老大一只雪狸她还给狸奴做了床榻铺盖。”
两个人就这么喃喃了许久，在院中枕着落叶听着蝉鸣睡了一夜。
凶案几日间就传的满城风雨，裴府也下了禁制约束家中所有人一律不许随意出门走动，娉婷也在列。
但其人是闲不住的，从随行的玩意里找来了时下京中最时兴的皮球，外皮用较硬的皮子拼接内有内胆用了整块的软皮充了气的。又拉着知瑜、知珏给梁州其他贵人府邸下帖要在家中蹴鞠。平常的蹴鞠比赛似是不能满足的，她在总要搞出点新意，又谋划了集齐中原不常见的奇馐宴。
“什么啊蹴鞠大赛，还男女同场，还抽签？奇馐宴？那些外域奇怪的玩意连中原家犬都不愿意碰的好吗。不去不去，姑母就说府里事忙推了了事。”
襄王妃眨眨眼“真的不去？梁州城所有氏族郡望都在，你确定你不去？”
“怎么了，还推不得？这事一定就是长安来的郑家那小女娘作的妖，裴家那几个才没这么多心眼，氏族揣测就揣测吧反正他们嘴里从来也没好话。”李因一屁股坐在榻上。
“母亲我去吧。既然我们伯爷不愿出现，又免不得要堵堵闲言，我去总比两家都不去的好。”
“你去？你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贵女做派了吗，你干嘛上赶着，你就是看上郑氏那小娘子了！姑母你可是没见兄长那日盯着人家小女娘瞅啊，眼睛都直了。”
周子忧一阵无语“那就你去？”
“好啦！你们兄弟从小吵到大，自己商议吧我先走了。”
二人拱手送王妃出了门。
李因又要开始攻势，周子忧道“别闹了，多大了我是去做正事，我总觉得的这个郑家女那天恰巧出现还有各种表现很不寻常。”
“对，差点忘了正事，那就你去。”
周子忧没应，转身出门。
“兄长！生气了？别生气！兄长我就是没见过你对哪家娘子这样嘛，兄长我为你好。”
蹴鞠当日周子忧早早来到了裴府，见过裴氏父子，又与来客应酬一番。其后便找了机会匆匆来到裴府内宅，借着逛园子的由头径直逛到了娉婷居住的跨院，假意欣赏水榭实则观察着四周，想找机会探查。门吱呀一声打开，女孩穿了一身明黄色胡服又着马靴简单的发髻随意绑了绑，婢子正追着给她戴围帽女孩一个小跳越过了门槛往庭外走去。
“换一个换一个，戴上这东西我还怎么蹴鞠啊。”说着利索的拍了拍身上衣物从婢子手中接过护腕比划，突然余光就扫到了直直立在廊下的周子忧。
“哎？小郎君？你怎么在这儿。”周子忧拱手
“姑娘！这是襄王世子。”一旁婢女提醒着
“我知道那天见过了，世子殿下还救了我呢，说起来还没有好好谢过。”
“打扰姑娘了，在下与裴家四郎在此相约，有事相商。”
“那一会儿赛场上见喽。”说着转身与一干侍女嬉笑着朝蹴鞠场去。
可能是“做贼”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周子忧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上也火辣辣的，回过神来发现娉婷房门半开着，更是一个人也没留，四下无人刚想进，一只脚刚迈进去又退了出来，临走前关上了房门。
“娉婷，想什么呢。是不是白天被吓到了，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门了，你家婢子呢，怎么这会还没陪着你。”
娉婷回过神“知瑜阿姊，这种事还吓不到我呢，我就是看今天有星星想晚点睡，叫喜鹊他们先去休息了。”
裴知瑜是裴家二房女排行第五和娉婷很是投缘，娉婷到了梁州以后就经常被拉着到处疯跑。
“你哪见过这些啊，怎么会没被吓到。可不许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啊，虽不是你亲姊但我们两家有亲在这儿就当我是亲姊。”
娉婷嘴勾一勾，牵起知瑜的手：“阿姊，我真的挺好。你说大人们总说大家女要见世面，贵族宫苑世家侯府，富丽堂皇鎏金错彩的是世面，这山川四季众生万象的也是世面啊。你就说我们那天去城外农田里抓泥鳅，你就说你之前见没见过！开不开心。”
“嗯，如果有机会我也真想去看看见识见识，可惜时下局势不稳出行原本就不易，更何况身为女子。”
“阿姊，如果真的想出门我陪你啊。我们去天山赏雪，骑马踏遍草原大漠。”
知瑜看看娉婷，眼底晶莹一片像一弯潭水，水中映照着她向往的却始终不敢真的到达的风物，她躺下来躺在娉婷身侧。
“大漠？可惜不能了，我已定亲不久就要嫁过去了”
“嫁过去就不能出门吗？”
“我朝女子行动自由，但终归是要嫁做人妇的，不是每家的生活都能过得万事顺遂，顺心随意的。这世间最束缚女子的从来不是律令，夫君公婆，父母子女亲族兄弟环绕女子周遭的一切无形之中总能把女子牢牢的困在其中。”
“那就不嫁啊？”
“婚姻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自己做主了，不嫁的贵女，不是入宫就是和亲，或是家中变动罚没成了官妓，就连兄弟嫂媳之间时间久了也是容不下的。”
“阿姊，当今圣上也是女子呢。不嫁也不管这家中的事，还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平民娘子也是可以自己开酒肆茶馆，山里做猎户。你向往的四处周游的日子是辛苦了点，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喜欢就值得去做。总之只要女子想的总有一天都可以做，不止内宅做夫人做娘子世间百业都能干，不光能干还能干的好。”
知瑜摸摸娉婷的头。“说的像是你见过那样的日子似的，女人长在内院是宿命，不像郎君般有力气可以建功立业，又有学识可以天地广阔，擅长的能做的不过就是内院里的这些事。本朝女子能上学堂可连上官娘子最终也只是得个内宫官职罢了。何况，一个家庭怎么能没有人操持。”
“上官昭仪虽然只是内宫女官，可是做的见的和宰相无异。阿姊，我说的那样的日子我见过，真的！虽然走过了很长的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但总有一天能的。女人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做什么都好，我们要永远能有选择的权利。”
好一阵没人说话院子里的蝉鸣声渐渐大起来，一浪盖过一浪，像是在夜色里能把所有秘密都掩埋起来。
娉婷突然灵光乍现“那我知道了！阿姊以后我每到一个新地方就给你寄书信，我们什么都写什么都说，就当交换这样我们的人生合在一起一定很圆满，怎么样？”
“你的人生？什么样我听听？不嫁人，想做什么？”
娉婷笑笑“就吃啊！吞花卧酒，阿姊你知道吗西域边境他们将只鸭子放在一只大羊里烤！鸭肉浸透了羊肉的汁水，还有还有酥油加牛乳加胡麻……”
“哈哈哈哈哈哈，就吃啊，那得胖。”
“啊？我朝人会怕胖吗？没什么比这更完美了”
“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还可以养一只狸奴！你知道吗阿姊，我在湖州刺史她们家二娘那看到老大一只雪狸她还给狸奴做了床榻铺盖。”
两个人就这么喃喃了许久，在院中枕着落叶听着蝉鸣睡了一夜。
凶案几日间就传的满城风雨，裴府也下了禁制约束家中所有人一律不许随意出门走动，娉婷也在列。
但其人是闲不住的，从随行的玩意里找来了时下京中最时兴的皮球，外皮用较硬的皮子拼接内有内胆用了整块的软皮充了气的。又拉着知瑜、知珏给梁州其他贵人府邸下帖要在家中蹴鞠。平常的蹴鞠比赛似是不能满足的，她在总要搞出点新意，又谋划了集齐中原不常见的奇馐宴。
“什么啊蹴鞠大赛，还男女同场，还抽签？奇馐宴？那些外域奇怪的玩意连中原家犬都不愿意碰的好吗。不去不去，姑母就说府里事忙推了了事。”
襄王妃眨眨眼“真的不去？梁州城所有氏族郡望都在，你确定你不去？”
“怎么了，还推不得？这事一定就是长安来的郑家那小女娘作的妖，裴家那几个才没这么多心眼，氏族揣测就揣测吧反正他们嘴里从来也没好话。”李因一屁股坐在榻上。
“母亲我去吧。既然我们伯爷不愿出现，又免不得要堵堵闲言，我去总比两家都不去的好。”
“你去？你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贵女做派了吗，你干嘛上赶着，你就是看上郑氏那小娘子了！姑母你可是没见兄长那日盯着人家小女娘瞅啊，眼睛都直了。”
周子忧一阵无语“那就你去？”
“好啦！你们兄弟从小吵到大，自己商议吧我先走了。”
二人拱手送王妃出了门。
李因又要开始攻势，周子忧道“别闹了，多大了我是去做正事，我总觉得的这个郑家女那天恰巧出现还有各种表现很不寻常。”
“对，差点忘了正事，那就你去。”
周子忧没应，转身出门。
“兄长！生气了？别生气！兄长我就是没见过你对哪家娘子这样嘛，兄长我为你好。”
蹴鞠当日周子忧早早来到了裴府，见过裴氏父子，又与来客应酬一番。其后便找了机会匆匆来到裴府内宅，借着逛园子的由头径直逛到了娉婷居住的跨院，假意欣赏水榭实则观察着四周，想找机会探查。门吱呀一声打开，女孩穿了一身明黄色胡服又着马靴简单的发髻随意绑了绑，婢子正追着给她戴围帽女孩一个小跳越过了门槛往庭外走去。
“换一个换一个，戴上这东西我还怎么蹴鞠啊。”说着利索的拍了拍身上衣物从婢子手中接过护腕比划，突然余光就扫到了直直立在廊下的周子忧。
“哎？小郎君？你怎么在这儿。”周子忧拱手
“姑娘！这是襄王世子。”一旁婢女提醒着
“我知道那天见过了，世子殿下还救了我呢，说起来还没有好好谢过。”
“打扰姑娘了，在下与裴家四郎在此相约，有事相商。”
“那一会儿赛场上见喽。”说着转身与一干侍女嬉笑着朝蹴鞠场去。
可能是“做贼”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周子忧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上也火辣辣的，回过神来发现娉婷房门半开着，更是一个人也没留，四下无人刚想进，一只脚刚迈进去又退了出来，临走前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