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冰城最冷的一天。冰粒借着风的威力,砸在脸上,像细细密密的刺,掉落在地上,聚集成冰。衣角突然翻起,风见缝插针往衣服里灌。

    姜末兮刚刚家教结束,还没走到公交车站,从暖气房间带出来的那点热量就消失殆尽。她走到站台上,靠近广告灯牌取暖,灯牌泛出冷漠地光,不愿施舍一丁点温度。

    公交车迟迟未到。姜末兮掏出手机看了看对话框,男朋友卢俊泽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联系她了。

    6月份毕业之后卢俊泽去了广州,刚开始他几乎天天晚上打过来视频,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有时候聊着聊着姜末兮都睡着了。后来他工作逐渐忙碌起来,电话就越来越少。

    这样的天气,姜末兮特别想听听卢俊泽的声音。她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对方挂断了。即使是没接通,姜末兮还是感觉很温暖。他接了电话,表示他知道是她,他现在正忙,等一会儿他会打过来。

    依靠这想象中的温暖,姜末兮等来了公交车。公交车里人挤人,车内充满浑浊的空气和嘈杂的声音。

    姜末兮又想起两人最后一次坐公交,卢俊泽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到时候我们上班了,买一辆车上下班,就不用挤公交了。”

    于是她又觉得,下雪天出来做家教一点也不辛苦。毕业之后都是幸福的日子。

    下了车,还要走3分钟才到达学校门口,再走7分钟才能到宿舍。雪越来越大,风吹在脸上有点无法呼吸,姜末兮只好侧身前行。就在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等不及回宿舍再看手机,她需要卢俊泽的信息来抵抗严寒。

    “异地恋太辛苦了,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做出痛苦的决定,末兮,我们分手吧。”

    她像是没看懂,无意识地回了三个字:为什么?

    这次对方回复很快:对不起。

    姜末兮拨了电话过去,很快被掐断了。

    她急切地想知道理由,再拨过去,电话已经关机。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觉得没有什么事已经发生。她的脑袋停止了转动,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知道往哪去。她站在马路中间,她转了一圈。

    风刮得更列了,雪下得更大。一片雪花沾在睫毛上,慢慢融化,打湿了眼眶。又有几片雪花加入进来,凝聚成一大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更多冰粒不管不顾地撞向她的脸颊。

    不敢眨眼睛,牙齿紧咬住嘴唇。

    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虽然长得不算出众,但人人都说她美,有气质,成绩优异,男朋友又帅又有能力。她怎么能肆无忌惮地哭呢?

    脚下的步伐加快。

    路面有些结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眼泪没出息地甩了出去。

    “姜末兮。”有人叫她。

    越是不想被人看见,越有人认出她。

    她假装没有听见。

    “姜末兮,等我一下。”

    一个男声不屈不挠地叫她。

    她迅速擦了下眼角,硬生生把剩余的眼泪憋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回过头来。

    “有事吗?”

    那男生摇摇头,认真地看她的脸。

    “这么冷的天,你还出去家教?”他说话时,能清晰地看见一股白色的气流在他嘴边飞舞。

    这句话可以不用回答。姜末兮僵住笑容,假装忍受不了风雪,转身要走。

    男生一把抓住她,把手中的伞递给她。

    她摇摇头。

    可是他的大手固执地抓着她的胳膊,力量之大不容拒绝。

    整个伞毫不犹豫地倾斜在她头顶。

    姜末兮懒得再推让,懒得说“谢谢”,拿了伞就走。多待一秒钟,她害怕眼泪会毫无出息地流下。

    她边走边跑,好几次差点滑倒。她需要回到宿舍,那是她唯一熟悉而又私密的地方。她需要躲起来,理清事情的脉络,舔舐伤口。

    用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五楼,打开宿舍门,放了伞,脱了鞋,直接躺到床上。拉上床帘,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场大雪下了一夜一天,姜末兮睡了一夜一天。

    宿舍里另外三个女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咪咪连被子一起搂着她,悄悄问她怎么了。

    姜末兮哑着嗓子说:“没事,感冒了,过两天就好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一天她是怎么度过的。

    第二天雪停了。整个校园一片晶莹洁白,像极了童话世界。晚上,所有的学生都从室内走出来,堆雪人,打雪仗,拍雪景,嬉闹声此起彼伏。

    宿舍里人都出去了。

    姜末兮爬起来,眼皮肿胀,泪水侵过的面颊,好似糊了一层胶水,僵硬得很。她去卫生间,把凉水浇到脸上,大脑被刺激得异常清醒。

    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颓废。她使劲揉了揉面颊。

    从没想过会分手,而且是被抛弃的那个。

    虽然这两个月来,种种迹象表明卢俊泽越来越冷淡。她却一次次宽慰自己,他是工作太忙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坚信卢俊泽爱她,胜过自己爱他。毕业离校之前,卢俊泽紧紧抱着她哭了好几次,姜末兮反而只是陪着落泪。也许离开校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因此缺少了离别的悲伤。

    她走到阳台上,低头俯瞰,马路上、操场上、花坛里,到处积满了雪。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仿佛要覆盖属于两人的所有记忆,曾经一起手拉手走过的路,坐过的台阶,路过的草地。

    姜末兮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拨过去。分手了,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深爱卢俊泽,想不出他有哪一处缺点,回忆两人在一起的情景,点点滴滴全都是美好。

    终于下定决心拨了过去。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对号码再拨。”

    她给他发了个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话旁边显示了个红色的问号。

    对话框弹出来:你们已经不是微信好友。

    一大滴泪珠滚落。

    他如此决绝,他们过去热情的拥吻算什么,海誓山盟又算什么?姜末兮突然感到心慌,她的爱情消失得太迅速,太彻底,就像从来不曾存在,不曾拥有。

    远处传来阵阵欢笑和尖叫。

    热闹是他们的。

    她得找点事做。

    姜末兮洗了个澡,热气蒸腾,脸恢复了些血色。皮肤有点干燥,用润肤霜涂抹了全身,出了浴室。

    穿好衣服,头发吹得半干。

    接下来是考试周,还有两门课未考。

    她收拾好书包,打算找个教室复习功课。

    临出门,又照了一眼穿衣镜。全身上下透露出“失恋”二字。只好又坐下来,拿出化妆包。薄薄上了一层粉底,浅浅描了下眉,嘴唇淡淡涂抹了一层口红。

    她平时出门都是素颜的,有时候连面霜都忘记抹。刚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女生都跟着美妆博主学会了化妆。姜末兮肤色偏冷色调,稍微化妆重些,就显得有些孤傲,像个冰美人。

    卢俊泽喜欢她化妆。化过妆之后的姜末兮,走到哪儿,都收获大量的注目礼。见到熟人打招呼,卢俊泽就异乎寻常地热情。

    今天可不想引人注目,她又用纸巾沾了沾嘴唇。

    自习常去的地方在3号楼,距离宿舍不远,4楼404,是个大阶梯教室。大三之后就没有指定自习教室了。和卢俊泽在一起之后,他们俩总是在这里一起学习。卢俊泽毕业了,她就独自一人来,坐在两人曾经坐过的位置。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

    她站在3号楼前,朝楼上望了一眼,一个人在哪儿都是学习,没必要爬4楼那么高。她走进101教室。

    虽然临近考试,来教室自习的人并不多。玩雪的乐趣远远超过学习的乐趣。

    姜末兮在最后一排角落坐下,远离门口,远离人群,这是个安全的位置。可以学习,也可以疗伤。

    她扫了一眼前面的人,个个都是生面孔。

    很好。

    不需要强颜欢笑地交流,不需要隐藏心底的悲伤。

    她翻开书,打起十二分精神,勉强看了两页,却不由自主地走神。忽而怨恨,忽而悲伤,忽而自卑。

    躺了一天一夜,其实并没有睡着多长时间。眼睁睁到天亮,又眼睁睁到天黑。头有点痛,干脆趴在桌上,闭眼休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推了推她胳膊。

    “姜末兮,教室该熄灯了。”

    她抬起头来,不知身处何处,以为是在做梦。仿佛从前,自习结束了,是卢俊泽在喊她,她连忙爬起来,收拾东西回宿舍。

    她睡眼朦胧,不好意思地嘟囔:“我怎么又睡着了。”

    随着站立姿势,蓬松的头发倾泻下来,半遮了脸,温柔地搭在胸前。黑亮的头发,凝脂般的脸,忽闪的睫毛,粉桃色的唇。

    对面的男生看呆了,嗫嚅了半天,才凑成一整句:“我不是要打搅你的,马上熄灯了。”

    姜末兮回过神来,教室自习的人已经走光了。

    不是卢俊泽。卢俊泽是帅气的发型,飞扬的神采,英气逼人。

    眼前这个人,极短的寸头,淡定从容,空有一副高大身材,柔和得像个邻家中年大叔。

    “哎呀,是丁向邦啊,我怎么睡着了。”

    也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姜末兮语气里多了些轻快,听不出丝毫悲伤。甚至是有些妩媚。

    丁向邦不敢正眼看她,眼睛斜向旁侧。可是距离近,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顺着鼻子的呼吸,侵蚀他的心扉。

    姜末兮拉着书包带,背到肩上。包带压着了头发,只好手伸到后面,小心把头发拽出来。

    后面有一缕头发始终保持桀骜的姿势弯曲着,姜末兮没够着,丁向邦犹豫着,最后还是帮她拽出了整理服帖。

    姜末兮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是好心。

    她看了一眼他背着的深绿色大书包,说:“还站在干嘛,走吧。”

    丁向邦说:“你走前面。”

    “哦。”

    姜末兮语气有些敷衍,不想多说什么,她已经失去了热情。任何人对她来说,和一张桌子,一棵树,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慢步在雪地里。

    姜末兮不说话,丁向邦也不说话。走到宽阔处,两人并排行走,中间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走到岔路口,向左拐是女生宿舍,姜末兮说:“再见吧。”

    丁向邦犹豫了一下,没说话,继续陪她往前走。到了女生院子门口不远,他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姜末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她和丁向邦同是电子信息专业,她在一班,他在三班。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一起上课。丁向邦不是一个醒目的人,学业成绩不突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班级活动也不是组织者,最多是一个热情的参与者。

    在这之前,姜末兮记不得两人有过什么交流。在她的意识里,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等等。

    姜末兮想起了什么。

    “丁向邦。”她大叫一声。

    丁向邦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她。

    “你等一等,我上楼去把你的伞拿下来。”

    丁向邦笑了,边后退边朝她挥挥手:“不着急,明天你再给我。”

    路灯下,丁向邦的笑容十分治愈。可惜姜末兮已经没有了心,根本容不下另一个男孩子的存在。

    姜末兮回到宿舍就把丁向邦忘记了。

    张咪咪迎上来,关切地问:“你怎么出去了,没事吧?”

    姜末兮帅气地扔下书包,躺倒在床上:“累死我了,我可能要挂科了,根本复习不动。”

    她只字不提烦心事。

    夜深人静,宿舍里呼吸声此起彼伏。姜末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卢俊泽的身影压下去了,又浮上来。

    头又痛起来。直到天亮,她才似睡非睡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姜末兮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大清早她一个人背着书包来到教室,教室空无一人,她却觉得十分放心,像只流浪猫,越孤独越安心。

    她大声背着英语单词,又看看考试的科目。过了好半天,教室来人了,她就改为默默地抄写。

    熟人进来向她打招呼,她笑着答应。之后飞快地跑去食堂吃早餐。

    马上要到上课时间了,身边是急匆匆跑向教室的人流,她就在这人群里逆流而行,到了食堂,她又什么都不想吃,买了一个青菜香菇包,强忍着吞下。

    卢俊泽最喜欢吃这家的青菜香菇包了,姜末兮于是也爱上了这家的青菜香菇包。

    她吞得眼泪直流。

    三天,姜末兮的脸明眼可见地瘦了下来,下巴尖尖,眼睛更大了。

    遇到熟人,她表现得比平时更欢快,更夸张。和人聊天使劲找合适段子,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一转身就变了样。独自一人,或者在陌生的人群中,她笑容尽失,冷若冰霜。

    晚上,姜末兮又站到3号楼前,眼睛从4楼往下看到1楼。她走进104教室。换个教室才不会遇见熟人。

    她翻开书,笔和演草本准备妥当。她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脑袋静不下来,看不进去书,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后面这两门课不知道会不会挂科?今年的奖学金应该是要泡汤了。

    刚上大一时,姜末兮什么都不懂。班上藏龙卧虎,她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拿到奖学金。

    卢俊泽上进心强,是个很好的领路人。他给予她爱情的同时,带领她努力学习,抓住一切可以提高成绩绩点的机会。最后连续两年拿了奖学金,虽然只是个三等奖,已经高出期望值很多了。

    想到这里,她眼眶湿润,再也遇不到比卢俊泽更好的人了。

    她打开两人的微信对话框,输入三个字:“我想你。”

    红色的问号很扎心。

    她知道微信被拉黑了。

    也知道他不再看见她的信息。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两人已经分手了。

    突然有股想抽烟的冲动。抽烟是失恋者的标配,抽烟美化了失恋,使落寞的男人看起来深邃,使落寞的女人看起来沧桑。

    于是她决定到校园外去走走。

    雪后的空气十分寒冷,姜末兮把围巾在脖子上转了三圈,堵住口鼻和脸颊,只剩下眼睛。

    校门口的小店有买烟的。店老板问她买什么牌子。姜末兮想了半天,说了句:“女士香烟。”

    老板看着她的眼睛,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生。他想起自己家13岁的女儿,心疼得不行。

    “女孩子最好是不抽烟。”

    他转头取货,对她说,又像自言自语。

    姜末兮点点头。

    她扫码付款,拿了烟,装进羽绒服口袋里。

    在校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都不是合适的吸烟场合。她想象自己叼着一支烟的形象,像个风尘女子。于是她放弃了站在大街上吸烟。

    走进校园,一路转悠,寻找合适的抽烟地方。路上人来人往,难免会遇到熟悉的人,他们会诧异地问东问西。

    她走向大操场。夜深人静,站在操场中央适合抽烟和失意。

    操场中央雪还在,混乱的脚印使雪地高高低低。

    风不大,但是还是有些刺骨。

    她打开烟盒,抽出一支,放在嘴边。

    这时她才发现问题,没有买打火机。

    想起店老板一脸痛心的表情,他应该是猜想到她是初次吸烟,故意没有提醒她买打火机。

    有没有打火机不重要了。

    姜末兮抬起头,城市的夜空似乎还是湛蓝的,天上稀疏闪耀着几颗星星。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抽烟的样子,想象成自甘堕落的神情,无比悲凉又悲壮。不知道卢俊泽看到她这幅样子,会不会心痛。

    他曾经那样爱她,过去的他一定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替她摘去抽了半截的烟。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姜末兮。”

    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用围巾迅速的擦了下眼睛,顺手把烟藏进围巾里。

    姜末兮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总是遇见丁向邦。

    “真的是你。”

    丁向邦朝她走来。他穿着单薄的运动衣,越来越近,看见他满脸是汗,听见他呼吸重浊。

    姜末兮转头看看四周跑道,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锻炼。是有多么大的爱好,人才会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坚持跑步。

    卢俊泽也喜爱运动,他喜欢打篮球,不喜欢跑步。

    借着朦胧的夜色,丁向邦大胆地看向姜末兮。

    姜末兮说:“坚持跑步啊,好习惯。”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继续吧,再见。”

    丁向邦用胳膊上的手巾擦擦汗,跟上她,说:“我已经跑完了,一起走。”

    姜末兮没说话,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

    丁向邦跟在后面,没注意到,躲避不及,两人几乎面对面贴上。

    姜末兮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

    丁向邦明显吓到了,后退一步。他没想到姜末兮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雪光下神情严肃的姜末兮,像一只冷酷而又魅惑的狐狸。他又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姜末兮看着不知所措的丁向邦,惨笑一声。

    “别跟着我。”

    姜末兮走了几步,丁向邦却又无声地跟了上来。

    姜末兮生气地转过身来。她赶他走,或者是挖苦他几句,让他知难而退。

    她直勾勾地望着丁向邦,上上下下打量他,纯情又沉默的大男孩。她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也许他连卢俊泽的一个小指头都不如。

    他竟敢我行我素跟着她。

    长得似乎比卢俊泽高那么一丁点,也宽那么一丁点。却没卢俊泽长得帅,没他时尚潮流。只会像个傻子一样跟着她,一言不发。

    可是丁向邦的眼睛清澈见底,刚刚锻炼的脸庞像大理石雕塑过,微张的嘴轮廓清晰,像两片初春的嫩叶。

    姜末兮一手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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