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坐落于邯山郡主城的中央,庄严宽大,尽显威仪。

    一行人从投宿的客栈赶着路到太守府门前,洛施这才顿悟时苍为何会那么晚才到现场。

    实在是太远了……

    没有经历晨早的情状、老老实实自然睡醒的莲香完全被排除在外,丝毫不知少爷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不过,她纳闷的同时,又坚决的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应该想少爷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应该思考洛施为什么放弃赶路、转道主城。

    洛施是不能知道莲香的所思所想了,她走在最前方,看着钱卫对守门的护卫说明来意,而后,那人摇了摇头,“太守大人此时正在衙门上值,这位公子既是为了案情,不如直接去那里找他。”

    钱卫与洛施对视一眼,自然赞同这个提议。

    洛施虽答应了钱卫去细究凶手,但她到底是不愿融入那些家长里短的寒暄的,哪怕后者向她表明,时苍只不过是多年前顺手赠了银子、才帮了他一把的多年未见的人。

    而钱卫则是觉得自己前一晚,已经草率的说明了要走,如今算是反悔了,自是不好在府上叨扰。

    一行四人听从那护卫的指点,倒是很容易的走到了衙门。

    比起巍峨的太守府,衙门竟是显得破落了一点,路过的行人低眸垂首,就连门口两侧的石狮子都仿佛耷拉着头,满是心事的样子。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愿意到衙门转悠呢?

    洛施无意识的拍了拍石狮子像的头,抬眼一看,正好瞧见了一个熟人。

    她扯住钱卫的衣袖,将照例去找人禀报的他拦下,同时朝里面大喊:“郡丞大人,洛某求见!”

    这样找人传报太慢了,还是逮到人,直接来带她们进去好了。

    劳郡丞只觉得那道嗓音有些熟悉,好似是一道让他后脑勺生凉的声音……

    他匆匆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小魔女笑意盈盈的嘴脸!

    劳郡丞本能的后撤了一步,半晌又想到这会儿可是在衙门,再往后走一些就到公堂了,过往官员无数,这么多双都盯着他,他要是露上一点怯,指不定要被说上多少闲话。

    他走过去,想着这小魔女闲来无事也不会有大白日寻私怨的举动,但还是壮胆子似的咳嗽了一声,故作深沉:“洛姑娘,这可是公堂,你有何事啊。”

    洛施仍旧笑眯眯的,“这里人多眼杂,我要说的事,可不方便让这么人听见,郡丞也不希望闹得人心惶惶的吧。”

    劳郡丞只觉得她故弄玄虚,想挑个人少的角落将自己揍一顿,顿时警惕起来,“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大方说出来就是。”

    洛施的笑脸立马拉了下来,她觉得这人糊涂的紧。

    下一刻,洛施趁着他没有防备,踩了他一脚,见他面色一变,又低声道:“我是为昨晚案子来的,你让我进是不进?”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劳郡丞内心崩溃,面上又不得不云淡风轻,在来往的人们装出威严的样子,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让进,我带你进去。”他几乎是用气音来回答了。

    洛施这才满意,表情逐渐回暖,末了,还宽和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而劳郡丞对其表示:“她下一步不会要扭断我的手臂吧?”

    幸好,他战战兢兢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劳郡丞手里拿着一沓卷宗,是要送去给在停尸房的时苍的,所以,他听到洛施是为了这个案子前来,当即带着四人一同去到那里。

    停尸房建在衙门的角落,毕竟是个讲究忌讳的地儿。一进入其中,迎面就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烛火幽深,更为停尸房平添了几分森然。

    莲香平日里再和洛施呛声,到底是个胆子小的,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前方人的衣角。洛施感受到身后的触碰,却并未出声,权当做不知情。

    停尸房并不是很大,但率先夺走眼球的,还是一进门就看到的几张停尸床上未盖好白布的尸体,站在洛施身后的莲香差点叫出来。

    洛施嘴角抽了抽,果断转向身后人身边,顺手又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在心里腹诽:“衙门也忒不负责了,连几块掩盖尸体的白布都不披好。”

    殊不知,是因为时苍前来停尸房,没见到仵作后才仓促的掀开了那几具尸体身上的白布。

    走至时苍所站的地方,洛施带着莲香已经到了最末处,劳郡丞先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时苍,“大人,昨日那位洛姑娘来了,说是想要帮忙查案。”

    时苍和仵作齐齐站着,他只以为劳郡丞带了几个衙役前来,闻言,终于从沉思中醒神。

    他侧身,钱卫微微颔首,而劳郡丞口中的‘洛姑娘’落在后方。

    时苍讶异:“我还道你已然启程,想着回封书信给你娘。”

    钱卫也知晓自己的改口有些突然,脸上的笑带着点赧然:“本是打算赶路的,只是洛施觉得这案子不妥,我们不该一走了之。”

    松开莲香的洛施愣了愣,没想到钱卫会干脆的将主要提出缓程的人换成她,不过她想了想又释怀了,这就是这厮一贯的风格。半点不显山露水。

    时苍看了看最末的洛施,因这棘手的案情本是心烦意乱,却耐住了脾性去问那古灵精怪的姑娘,“姑娘觉得这案子有何不妥?”

    洛施呵呵一笑,“我不是觉得案子有问题,而是对你们不放心。”

    明明是关心的话,偏她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的冲,郡丞和仵作不约而同的皱眉,但时苍仍旧好脾气的发问,“姑娘不妨说的明白点,你不放心什么?”

    “如果真的存在狐妖,你们抓得住吗?”洛施歪头,一脸天真无邪。

    时苍一听这话,也跟着蹙眉,终于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太守的架子:“洛姑娘,我看在你是钱卫朋友的份上,才会轻易饶过你不敬府衙之罪。事关案情,你就更不能太信口雌黄了。”

    见他不信,又做出气愤的样子,洛施也来气了,“像你这般孤陋寡闻,不愿信是非人为所做,我自然连帮忙都不知该怎么帮了。”

    “孤陋寡闻?”时苍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那你凭什么能信誓旦旦的做出结论是妖邪作祟,而不是有人故意使了障眼法。你如今这般说,可不就是让凶手达到误导的目的了?”

    时苍一方面是不信非人为的力量,但面对洛施的阴阳怪气,他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还算清醒的说明了理由来劝驳对方。

    他到底是一郡之长,在“狐妖作案”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邯山郡的时候,时苍仍旧不会在没有掌握更多证据的情况下,轻易被牵着鼻子走。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凝滞,钱卫自然不能坦然地做甩手掌柜,他先对着要继续张口的洛施轻轻的摇头,示意她先按捺住急躁的心情。

    洛施撇了撇嘴,虽不愿意,但知晓以自己的态度,再说下去的话,也只能是搅浑水。

    钱卫已然站在时苍身侧,“时伯父,您的担心很有必要,可一直将搜寻的目标锁定在千万普通人身上,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而洛施与妖鬼也算打了多年的交道,您不妨选择相信她。”

    三具尸体无论怎么剖尸检查,都无法找到一道清晰的致命伤,具体死因又是怎么都查不出来,是个人都不会死磕在上面。

    钱卫见时苍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用自己一贯擅长的招数趁热打铁又道:“大人,连环杀人案一日不破,百姓惶惶的心一日不能安静下来。更何况,如今新帝登基,圣意难测,而邯山郡接二连三的出事,一旦东窗事发——”

    剩下的话,久居官场的时苍不用钱卫继续说,他都能很快的悔悟过来。青天白日的,他竟是觉得自己流出了一身的冷汗。

    新帝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初登大宝,树威算是第一要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做那个被杀鸡儆猴的典例。

    故而,他的治下,不能被挑出一点错。

    如果不是被钱卫这么一提醒,恐怕这些日子正被此事烦扰着的时苍,压根不会想到这一层。

    而他这个小恩人,看似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但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竟是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时苍呼吸沉重了几分,直视着钱卫,“你当真相信,这世上有神妖鬼怪吗?”

    时苍当然不知卫留济被怨鬼缠身之事,否则,面对这桩案子,他当然能很快的接受走另一条路。

    可如今的他,只是个寒窗苦读后为官十数年、坚定地不支持鬼神论之人。

    闻言,钱卫淡淡瞥了一眼洛施,“伯父,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真的存在。”

    听他如此说,时苍还是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但还是咬咬牙,面色纠结的妥协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钱卫却是摇摇头,“您不应问我,而是问洛施。”

    时苍傻眼,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怎么看都是商量好的,还用分你啊他啊的吗?

    钱卫说完后,还真撇过头,自觉站在洛施身后,又一次做起了甩手掌柜。时苍看着洛施也是一脸纳闷的神情,算是有个安慰。

    还好不是他一个人被钱卫弄得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求人要有求的态度,与洛施才碰几次面,时苍就差不多摸清了她的脾性。他有些心虚的道:“洛姑娘,不知,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要将它给引出来,难道坐以待毙吗?”洛施难得撇去了难为人的心思,很爽快的道:“查一查那些人的共同点,尽快找出凶手有可能行凶的下一个目标,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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