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府邸内,红墙绿瓦,古朴典雅的建筑尽显官家气派。庭院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布局精巧的花园,其中假山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好似进入仙境。

    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园林,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就是府内的厢房。洛施与钱卫挑了一间,正对立站着。

    在衙门商定好引蛇出洞的计划后,自是要尽快行动。只是,大张旗鼓地在衙门动手可不行,毕竟人家又不傻。

    不过,当太守将他们带回太守府后,洛施其实还是暗自思衬着:“这两个地方好像差不多吧。”

    但再挑剔下去,也只能是陷入无用的思虑。反正那只是个不懂人间规则的精怪,只要出现了它要的东西,无论是在哪里,它看都不带看门口牌匾了。更别说计较这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前,洛施打量着这间厢房的庭院,略带嫌弃的扫了一眼时苍及他身后的若干衙役,“时大人,这里有我和钱卫两人足矣。”

    即便已经信任洛施,根深蒂固地将这个案子与妖怪作祟联系起来,时苍却不贪生怕死,极力主张亲力亲为对待案情。

    时苍不安的摇头,“洛姑娘,总归是我请你们办事,全权丢给你们,没有这样的世道。”

    洛施假笑,“都这个时候了,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她又粗鲁的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其实你带着这些人连帮倒忙都攀不上。还是说,你想让他们的性命白白便宜了那妖怪?”

    后面衙役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他们本就是战战兢兢的跟着来凑数的,事到如今,连要对上妖怪的心里预设都没做好,被洛施这样一指出会有生命危险,无不是像纸糊的墙般一戳就倒。

    其中有几个贪生怕死的,在时苍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悄摇上了头。

    时苍看向同样惴惴不安的劳郡丞,本想询问他的意见,但又想到他一向是个纸老虎,这不,他连稳妥的站着都做不太到了。

    他最后叹息一声,“洛姑娘,钱公子,那就交给你们了。”

    洛施不屑的摆了摆手,钱卫则是轻点下颌,“还请伯父为零星和莲香安排厢房休息。”

    时苍忙道:“你且放心。”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卫儿,你与洛姑娘,可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太守大人正带着手下走出庭院,站在洛施身边的莲香一万个不服气,但还来不及发泄,就被很有自知之明、知晓不能留下来添乱的零星拉走。

    洛姑娘有一点说的很对,他们连帮倒忙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洛施本领高强,有个可以保护的名额,少爷不是都已经占了吗?

    十数个人一离开,庭院瞬间变得宽敞了不少。洛施悠悠伸了个懒腰,转眸看向钱卫。

    两人相对而立。

    她不由得生出了怜悯心,“如果中途出错,你被引来的狐妖威胁性命,你会后悔吗?为自己的盲目善心而悔,为逞这个无名英雄而恨?”

    她踌躇不前,之所以生出放弃这个计划,只是因为在眼前的纯阳之体只有一个人——钱卫。而她在乎他的生死。

    师父说她我行我素,迟早会闯下大祸。在遇见钱卫之前,或者说,在今早利用钱卫招鬼之前,她都不以为然。

    事到如今,洛施堪堪能记住将他划进自己人的范围,不会亲手送他去死,但也仅限于此。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简洁的布衣,袖口却镶着一道显眼的金边,但胜在气息沉稳,没有浮夸之感。他的鼻子直挺,嘴唇上扬时总是带着温厚的笑意。

    钱卫的声音很轻,似春风拂过绿波,能够安抚一切焦躁的情绪,包括面上显现出满不在乎的洛施,“为什么会后悔?吾行皆我愿,至死不悔。”

    吾行皆我愿……

    她真是白问。

    还记得,从认识他的第一日起,她问他就不担心她是个骗子吗。

    他那时怎么答的来着?

    ——“我平生应做问心无愧之事。”

    这厮的脑子里,就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为自己打算的私心吗!

    洛施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气,但她就是心里闷闷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冲了些,“那我就助你成英雄、受人爱戴。不过,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气运!”

    钱卫垂眸,软和的目光仿佛在看闹心的小孩儿,“有。我想,洛施会是我的那份气运。”

    从前的洛施,或许会被他拣的好听话唬到,但正烦着的她满脸只有‘少来这一套’,“你还是去认识另一个叫洛施的吧,谁摊上这份苦差事谁倒霉。”

    钱卫无奈一笑,就听洛施承诺似的又向他保证了一句:“不过,你相信我,我也会回给你同等的信任。”

    她的声音并不清晰,传进耳朵里,有些瓮瓮的,洛施的神情也不像是有多么认真,但钱卫就是回之一笑,认定了她藏在其中的慎重再慎重。

    ……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过往行人或是匆匆赶路,或是驻足挑选心仪的物什,时不时出现若干个穿梭其间嬉戏的稚童。

    慕容昭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眸若秋水,翘鼻朱唇,她的皮肤白皙胜雪,像是从未见过阳光。此刻,她那双似是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的眼睛,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东北角的方向,猝然有一股强大的魂灵力量出现。

    那是——太守府——

    慕容昭歪了歪头,若论这是个故意为之的陷阱,而给出的诱惑又不足以吸引她,她自是不会去理会,任凭他们怎么折腾。

    可她等不及了。

    慕容昭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她相信,只要有了这个鬼魂,她就能再一次见到陈郎。

    因而,那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得闯一闯。

    庭院内,一缕微风吹过,几株翠竹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窃窃私语。

    厢房中,钱卫躺在一张贵妃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册,懒懒的翻阅着。

    周遭的情景很静,事实上,这个房间内独他一人而已,自是不会有任何被打扰的氛围。

    钱卫躺得舒适,他眼皮倦怠的耷拉下来,快要睡着了。

    屋檐下挂着的铃铛发出清凌凌的响声,躺在榻上的人似是没有察觉,打了个哈欠,侧身对向里屋。

    紧接着,从窗棂处,闪烁着一点幽绿的光芒,慢慢移向屋内。

    钱卫昏昏欲睡,背对着所有的是非。

    淡绿的光点一路跳动至檀木桌边,慢慢化为了人身。慕容昭仍旧一袭白衣,纯洁如仙灵下凡,莲步轻挪向男人的身后,轻挽罗袖,缓缓伸出玉藕般的手臂,纤纤玉手若有似无的划过那人的下颌。

    她能感受到,身前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慕容昭于是也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却像是细小的针尖刺在心中,让人难受的紧。

    钱卫却仍是享受般的笑着,丝毫不受那声音的影响。

    那袭白衣随风飘动,配合着愈加诡异的笑声,倒像是一朵急促收紧的黑心白莲花。

    女子很快停了笑,幽幽转至贵妃榻上,长指轻点对面人的手背。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钱卫禁不住颤了颤。

    慕容昭跪坐在榻上,眉目添上了柔情,与表面显现出的纯洁无辜之感对比,又多出了几分妩媚。她自得的出声:“是在等我吗?”

    不等钱卫回答,慕容昭似是对他冷淡的态度很不满,一挥衣袖,却是将他手中的书卷扫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书有什么好看的?”她娇憨的笑着,眼里闪过一点暗绿色的光芒,像是黯淡的星辰。

    钱卫也不恼,他看也没看一眼可怜兮兮的书册,任凭女子缓缓接近他的身侧。

    只是在慕容昭双手贴上他的双肩,整个人都将要压上来之时,他才像是突然清醒。钱卫装模作样地掩下双眼的欲望,徐徐伸出长指,指尖挑起对方的下巴,轻佻地打量着。

    慕容昭眼里的厌恶转瞬即逝,唇角上挑着的笑容却始终清晰可见。

    钱卫恍若未觉,半直起身,“有美人相伴在侧,那些无趣的书卷,自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他下一刻便翻了个身,迫不及待的将慕容昭压在身下,掌握了主动权。

    慕容昭对他的主动很是满意,尽管钱卫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改变了态度。但此刻,他肯摆出这般玩世不恭的样子,就足够了。

    无论是否伪装,都不会坚持太久的。慕容昭不在意的思索着。

    不过,在欢愉之时堕入地狱,算是便宜他了。

    慕容昭欣然伸出手臂,勾上他的后脖颈,却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公子弄疼我了。”

    “呵呵……更疼的,还在后面。”钱卫坏笑了一声,揽住她的腰肢,俯身动作。

    “啊——”

    一声低沉的喊叫,突兀的在这种旖旎场景中发出,慕容昭被丢在地上,面色痛苦,整个身体都在痉挛抖动,苦苦受着煎熬。

    钱卫还是一身镶着金边的布衣,缓缓走至她的前方,捡起了被扫掉的书卷。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下唇破了一角,如开出了一朵腥红的花,平添了几分妖冶。

    他垂眸,细细的拍了拍书上的尘灰,声音淡淡:“我的血,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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