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尖叫,在静谧的府邸内如同孤雁掠空,很快荡起了涟漪。

    “杀人了,杀人了!”时夫人一口气没下去,又叫了一句。

    钱卫抓住身后零星的手臂,虽说他的双腿还是疲软,脑子也混沌得紧,但经过鲜血的刺激,还有时夫人比任何东西的提神效果都要好的一声惊叫,再是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都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这位……夫人……”他并不认识时夫人,但既然与时苍躺在了一张床上,身份还是很容易知晓的。钱卫干巴巴的解释:“我们是听见有动静,又看到了黑影,担心会有小贼潜入,这才贸然走了进来,更是不知这是时伯父的住处。”

    时夫人满脸的不信,神情皆是不加掩饰的惊慌失措,“那人呢!你们说的那小贼人呢!”

    她没表明自己的怀疑,说出的话也是顺着钱卫之语,但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堂而皇之的入室杀人,甚至是在还有她这个枕边人的情况下,如今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被奇怪的情景引进来的,为的不过是搪塞几句。

    不,时夫人抓紧了柔软的锦被,指甲都快要嵌入皮肉里,如果真的按照她所想,那么,这些都已经被她看见,眼前人的下一个目标,可不就是进一步的杀人灭口?

    钱卫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打住了要继续解释的话头,回头去看,零星也是一脸的沉重,显然,就连他这个只有心里练武的武痴都想到了这一点。

    零星:“少爷,先走吧。”

    为了等洛施两人捉妖的结果,时苍从衙门带回到府上的差役,其中还包括郡丞,现下都还在太守府上。时夫人的那一声叫喊,说不定已经引来了不少的人。

    他们如今的这种情况,谁来看,都会将他们当做是夜半行凶的恶犯。

    钱卫还在犹豫,他不能被误会成杀人凶手,但在目击到一切的时夫人面前慌慌张张的逃走,结果好像更严重了?

    听着门外纷杂且渐渐逼近的脚步声,钱卫回身将零星一推,灯笼歪在地上,里头的烛火正正擦上地平,竟是熄灭了。

    黑暗中,少爷的话在耳畔回转,“你去找洛施她们。”

    他不会武,在将要被人围追堵截的情况下,带着他走就是累赘,如果只有零星一人,那还好说。

    而光凭他一人之言,虽只会被当做空口胡说,但若府衙的人愿意相信,自是皆大欢喜,更差的结果,无非是无济于事。不过零星跑了的话,就不至于让另外两人被蒙在鼓里,到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毕竟,洛施这会儿怕是早已进入梦乡,还等着时伯父上门问罪,她再巧舌如簧的争辩。

    钱卫忽而垂眸,而今,她再等不到了。

    零星的木头脑袋是理解不了这么多的,他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清者自清是没有用的,只有远远逃离案发地,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于是,零星重新抓上钱卫的手腕,“我带你走。”

    他要是真走了,那嫌疑才是一时不会洗不清了!

    “听我的。”钱卫不知哪来的力气,不仅挣脱开了气力如牛似的零星的束缚,又推了他一把,身后的屏风都被撞倒了,“走!”

    没有时间再给他纠结了,他知道,钱卫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谁能阻止,连倔到一块去的洛姑娘都只能顺着他。

    零星只能狠下心肠,头也不回的跳窗跑走。

    “你们这两个杀害老爷的凶手,放走一个又怎么样,指望他再来救你走吗?”

    钱卫脊背挺直,微微颔首,“夫人,如果我真是凶手,大可以一走了之,又何必留下?

    “让他再回来救我吗?倒不如,方才就让他直接带我走。”

    时夫人陷入了沉默,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以郡丞为首,数十个衙役、家丁蜂拥而至。

    黑暗的屋内终于有了烛光,他们定睛一看,用来遮挡的屏风挡在地上,床榻那边有着好些混乱的血迹和脚印;因着去捉狐妖,半天没有踪迹的钱少爷站在那里,不慌不乱的与他们的对视,玄色衣裳上添了些脏污,更是混杂着血红的颜彩;太守夫人瑟缩在角落里,似乎很是害怕。

    劳郡丞颤颤巍巍的打头阵,想去看看前方床榻上的情况,还未来得及询问钱卫为何在这,时夫人坐在床上,咬着牙道:“是他!我醒来以后,就见到他鬼鬼祟祟的站在床边,而那时时苍已经满身是血,一定是他起了坏心,杀了时苍!”

    她竟然没有道出零星的存在?难道是时夫人受的惊吓太大,所以一时忘了?还是她觉得无关紧要?

    钱卫看着劳郡丞挥手,站在最前面的三人直接走过来将他按住。他被缚住双手,勉力抬头道:“郡丞大人,我到房间时,太守大人已经没了气息。杀他的凶手在我之前已经逃了!”

    劳郡丞看样子充耳不闻,他仔细的观察着时苍的尸体,眉心血红,狐狸的绒毛,下身不着寸缕,这种种迹象,就是摆明了要与先前几案联系起来。

    时苍的死状,粗略看来,就会认定是“狐妖”所为。

    他盯着放在胸口上的匕首,可,狐妖这次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在胸口上划一刀呢?

    “钱少爷,你可是自告奋勇,说是要去捉狐妖破案的。”一听他拐到了狐妖身上,钱卫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劳郡丞眯了眯眼,下一句就是:“然而狐妖再次犯案,杀的还是太守大人,而本应在捉妖的你又出现在现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狐狸毛……在这段时间里,他与洛施一直紧跟着慕容昭,她又是在他面前自尽的,自然不可能再次杀人。

    钱卫这才发觉,他忽略了这是一场模仿“狐妖作案”的杀人案,如果真联系起来,劝服时苍相信狐妖杀人并主动提出捉妖的他,桩桩件件碰撞起来确实太巧合了。

    劳郡丞又道:“钱公子,我也不想给你身上泼脏水,但太守的死是大事,事情水落石出前,只能请你委屈一些时间了。”

    郡丞还算是个明事理之人,没有凭着一时意气草草结案,钱卫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过,他接下来应是被困着,之后的事情,只能拜托洛施了。

    “那些只是巧合,郡丞,毕竟我没有杀太守的理由。”钱卫坚持道。

    “你与时苍有什么怨,要如此待他!”劳郡丞说要认真查证,一直安静下来的时夫人却在此时发难,她只着里衣,瘦弱的身子因愤怒而颤抖着,“分明就是你处心积虑地杀了他!”

    最早听到时夫人叫喊声的,自然是住在下房的丫鬟,但是一听她紧接着的“杀人了”,她闭着眼睛要冲进去的身形就顿住了。

    直到郡丞带着人赶到,她才哆嗦着身子跟在最后。

    见时夫人情绪激动,眼看就要对钱卫连打带踹,劳郡丞赶忙指使着人将她带下去。

    他这才回头看向眉毛打结的钱卫,时苍是提携他走到今日的恩人,钱卫是在时苍少年时助其一臂之力的恩人,而今,这样的人死在了眼前,两人都不好受。

    但劳郡丞叹了一口气,还是问道:“钱公子,与你一道的那位洛姑娘呢?”

    ……

    天边滚过一道响雷,将手搭在双眼上的洛施突然惊醒。

    虽说她的睡眠一向浅,但在忙活了两天以后,她可以说是沾床就能睡,不至于真被一道雷吵醒。

    她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钱卫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边念叨着“你不配”,一边利落的插向对面人的心脏。

    将对面的人翻过身,看见的,是钱世镜的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洛施不知道这个梦预见了什么,却知晓,其中包含着的意味。

    她索性不睡了,叹着气坐起身来,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也多相处了大半个月,她当然知晓钱卫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一想到,最初她将钱卫骗出来的目的,正是为了让钱世镜与卫留济相处,洛施就无法做到淡定了。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做到毫无心理负担的欺骗那厮了。

    风吹得窗子乱动,洛施揣着心事将其关上。

    房门被敲响,一道男人的声音一同飘了进来:“姑娘,你醒了吗?我们为您准备了吃的。”

    洛施开门,“你们这客栈还挺会做生意?”

    小二笑了一声,“是那位跟您一道来的公子先前吩咐的,还给了银子。”

    洛施愣了愣,没想到,贴心的是钱卫。

    她接过饭菜,旁侧忽然跑来一道身影,差点与她迎面相撞。

    洛施护住食盒,侧身让人进了屋,对小二道了句谢,反手又带上了门。

    “莲香,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来者,正是前一夜心慌着要去找钱卫二人,却被零星打昏,恰巧又被安排在这间客栈的莲香。

    洛施慢悠悠打开食盒,看也没看一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莲香。

    莲香也来不及顺气了,她六神无主的揪过洛施,“少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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