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未完全退场，天沉沉的，路上三两行人裹紧薄薄的外衫，缩着身子，开始一日的营生。
好在今日风吹得松，不叫人忘了是秋，也不叫人冷得如冬。
道全醒得早，她睁眼瞧见小丫鬟坐着床头睡着了，手却紧紧怀抱着包裹，她伸手轻轻推搡可鱼单薄的肩头，可鱼一下就醒了，她赶紧用袖子揩去嘴角的口水。
可鱼站起来傻笑说到：“小姐，早啊。”
道全指了指她紧抱不放的包袱说：“你这是要去哪？”
可鱼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这个包袱，她赶忙放在茶桌上，然后对道全说要出门打水了。
待可鱼回来帮她梳妆打扮前，道全只是地坐在床上打坐，她对于跑路这件事没有太大执着，昨日没跑成的事她也没有挂在心上，好似已经忘了。
可鱼出门才发现天色沉闷还没亮起来，大家今天都会多睡会，只有自己跟着世子妃醒的早了，她分心地打水，不觉热水已经溢出木盆外。
“呀！”可鱼吓得叫出声来，不过不是因为发现热水溢出来而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敲了她的后脑勺。
是宁执晖，他也醒的早。
“你们卢府的下人也过得轻松？做事如此松懈。”
可鱼转身弓着腰：“姑爷，早……”
宁执晖平日里就起的早，他很勤奋，日日早起练剑，这时他是路过膳房发现有一个马虎的小丫鬟。
“别冒冒失失的。”宁执晖丢下一句话转头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来就把刚才踏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你家小姐，今日不做什么吧？”
可鱼回忆小姐从来不干嘛，她的个人乐趣就是打坐修身养性还有睡觉了，可鱼摇头回答：“小姐今日没事。”
“想也是。”宁执晖没再多说，练剑去了。
小丫鬟感到糊涂，这姑爷问这个是想干什么，是因为明天要回门所以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对小姐好一点了吗？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心里怀着一个好消息的可鱼端着一盆热水回房，道全自觉的下床洗脸漱口，可鱼向她说了刚才遇到宁执晖一事，道全在认真地擦着脸。
“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开窍了？”
道全把头从脸帕里抬起。
“开窍？”道全想的是：难道这宁执晖也有什么邪力或者灵力吗？居然要开窍了。
“就是姑爷终于打算倾心于小姐，不再分心去找外面的……”可鱼突然住嘴，她觉得再讲下去不合适了。
“倾心？”道全抓住一个特别的词汇，她在想是不是什么招数的名字。
“就是喜欢小姐，疼爱小姐。”
“哦，喜欢有什么用，不是什么觉悟灵力就行了。”道全知道喜欢的意思，卢家老太太跟她讲过这种故事，可是道全觉得无聊，每次老太太讲她都神游。
“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小丫鬟迷惑，这就是卢府的人说的神神叨叨吗？
道全接过可鱼递过来的胭脂纸抿了抿嘴巴：“我说，我不要他喜欢，喜欢不就拿不到休书了吗？”
可鱼只能内心感叹，这卢家两个姐妹都不爱这宁王府罢。
梳妆更衣完毕，又到了吴道全最讨厌的环节，就是去请安，还有一起吃早饭，她不掩饰她的不喜欢，只是面无表情的参与这个过程，好在不止她一人，宁执晖也一样，板着一张脸。
用膳时间，道全今日难得早到，有几位姨娘姗姗来迟，但是没人有异议，大家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疲倦吃饭，道全反而觉得清净些了。
吃完饭道全独自走开，可鱼不知道去哪里了，道全就自己回了房间，她在王府里不和世子的兄弟姊妹打成一片，也不和婆婆姨娘们搞好关系。
她的世界就是那个被人指定的房间，身边的人是那个她认为可有可无的小丫鬟。
王府上下也觉得这个世子妃阴沉极了，王妃也纳闷明明外传的“卢释微”是个有勇有谋的机灵姑娘，可嫁到宁家以来，就只能看到她一脸沉闷。
在外走廊道里，每阵风都带着桂花香，宁府的小童喜欢把桂花摇下来，捧起来闻。
那小童见世子妃走来，便上前，炫耀他手里的花，但只是迎来失望，因为道全不瞧他一眼。
可鱼一路小跑撞上迎面走回来的道全，她马上向道全道歉，然后就跟在道全屁股后面回了房间，她才刚从里面出来。
她们一进屋，道全就坐在茶桌前，闲来无事，自斟自饮。
可鱼就眨巴着眼睛看向道全，可是她没什么反应。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小丫鬟话里含着一口惊喜。
道全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可鱼说：“看起来没有。”
可鱼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茶桌上的茶壶说：“不是我啦，是那个茶壶，是五姨娘叫人送过来的，五姨娘刚才没和小姐你说吗？”
“五姨娘？”道全在脑子里回想在餐桌上所有人的脸庞，她隐隐约约想起她的脸：“昨晚训你的那位？”
“对啊，小姐，你还记得。”可鱼很开心，她替自家小姐开心：“五姨娘以为昨天我把茶壶打碎了，今早就叫人送了一个新的过来，小姐你看，好看吧。”
道全看了一眼新茶壶，她不以为意。
可鱼看着道全没什么反应，她虽感失落但没忘微微示意道全应该回礼：“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一趟？”
道全自然不明白她的暗示，她以为可鱼是一直呆在屋子里无聊。
“你无聊？”道全这么回答可鱼，其实道全对深感日子过得无趣，不过她却没有对此展开抵抗。
可鱼摇摇头，她倒是觉得小姐她无聊极了。
小丫鬟决定还是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惹得别人听不懂：“可鱼的意思是，小姐你应该给五姨娘回礼，所以小姐应该让可鱼出去买些东西回赠五姨娘。”
“我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出去吧。”道全放下茶杯。
可鱼惊喜，她没想到的是道全不仅回答的很爽快还愿意出门了！
两人决定现在就出发，可鱼很高兴，今天两个人都开窍了。
今天天气明朗，初出市井的道全满眼好奇，她想起儿时姨母也带她出去过，不过只让她待在马车里，她也只是顺从，那时道全只能车窗上的帘子揭开一个角，用小小的瞳孔窥探外界。
道全一只耳朵听着可鱼的介绍另一只耳朵听着其他的热闹。
虽然道全在卢府时也不怎么出门，可是外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卢家老太太就会买回来给她瞧瞧，还有卢家三兄妹买东西时若是想起她也会给她带一份。
“和晚上的感觉确实不一样。”道全喃喃自语，和她自己半夜爬出来看的吵闹多了。
小丫鬟沉浸在这个不一样的集市的热闹里，她来宁府之后也是第一次出门，这里和她之前逛的集市也是有区别的。
或许是少有走动，也可能是太阳高照，道全很快的疲倦了，她无暇享受乐趣，不过可鱼还保持着兴奋。
“可鱼，买什么？什么时候回去？”道全拉拉小丫鬟的袖子催促她。
可鱼对于只有自己沉浸在这闹市中感到有些尴尬，她马上转换状态，张望四处，然后掏出铜钱走向路边踢蹴鞠的小孩。
道全站在原地没有向前。
见可鱼空手归来道全对她说：“我以为你是看上他的球了。”
“哈哈哈哈哈，不是的小姐，我是向这孩子问路呢。”
“你忘记怎么回宁府了吗？”道全问。
可鱼觉得这吴小姐有时就像个孩童一样，她解释到：“我想，买点点心送礼最合适不过了，若是在卢府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知晓，但是在这里小姐你和我都是外乡人，所以我们应该问问这里的人，而那些做生意的嘴里说的不全是真话，所以就问小孩了，小孩子嘛，对点心最明了了。”
道全歪头看着那个把蹴鞠丢一旁改把玩铜钱的小孩然后说：“那小孩说实话了吗？”
“醉酥阁！”可鱼骄傲的念出她的成绩，“就在不远处，小姐我们走吧。”
道全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跟上可鱼的脚步。
小丫鬟的一步，世子妃得迈两步。
吴道全感觉到体内的邪气在闹腾，酸痛感使她更加疲乏，两只脚止不住的颤抖。
这种明显的异常可鱼当然发现了，她赶忙搀扶住那一身小瘦骨。
“小姐！你怎么了？”可鱼拿出手帕擦拭掉道全额头上的汗珠，“我们先去找郎中。”
“不。”这个字像道全吐出的一口气一样。
小可鱼完全不明白道全的“不”字从何而来，她扶着道全在了一处人少的摊位坐下，并向摊主要了一碗水。
道全接过只是抿了一口，没有喝进去。
“小姐你在这呆着，我去找郎中！”可鱼立马转身要跑，道全拉住她的裙摆。
“不需要，一会就好了。”少女脸上是胭脂也难以掩盖的惨白，只是坐着并无法压制邪气，而去找郎中也是无济于事，若是有用，儿时就治好了。
道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她抬头观望四周。
皆是灰色。
这已经习惯了。
连可鱼喊她的声音她也难以听清。
明明那么近，就在耳边。
…………
好在今日风吹得松，不叫人忘了是秋，也不叫人冷得如冬。
道全醒得早，她睁眼瞧见小丫鬟坐着床头睡着了，手却紧紧怀抱着包裹，她伸手轻轻推搡可鱼单薄的肩头，可鱼一下就醒了，她赶紧用袖子揩去嘴角的口水。
可鱼站起来傻笑说到：“小姐，早啊。”
道全指了指她紧抱不放的包袱说：“你这是要去哪？”
可鱼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这个包袱，她赶忙放在茶桌上，然后对道全说要出门打水了。
待可鱼回来帮她梳妆打扮前，道全只是地坐在床上打坐，她对于跑路这件事没有太大执着，昨日没跑成的事她也没有挂在心上，好似已经忘了。
可鱼出门才发现天色沉闷还没亮起来，大家今天都会多睡会，只有自己跟着世子妃醒的早了，她分心地打水，不觉热水已经溢出木盆外。
“呀！”可鱼吓得叫出声来，不过不是因为发现热水溢出来而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敲了她的后脑勺。
是宁执晖，他也醒的早。
“你们卢府的下人也过得轻松？做事如此松懈。”
可鱼转身弓着腰：“姑爷，早……”
宁执晖平日里就起的早，他很勤奋，日日早起练剑，这时他是路过膳房发现有一个马虎的小丫鬟。
“别冒冒失失的。”宁执晖丢下一句话转头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来就把刚才踏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你家小姐，今日不做什么吧？”
可鱼回忆小姐从来不干嘛，她的个人乐趣就是打坐修身养性还有睡觉了，可鱼摇头回答：“小姐今日没事。”
“想也是。”宁执晖没再多说，练剑去了。
小丫鬟感到糊涂，这姑爷问这个是想干什么，是因为明天要回门所以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对小姐好一点了吗？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心里怀着一个好消息的可鱼端着一盆热水回房，道全自觉的下床洗脸漱口，可鱼向她说了刚才遇到宁执晖一事，道全在认真地擦着脸。
“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开窍了？”
道全把头从脸帕里抬起。
“开窍？”道全想的是：难道这宁执晖也有什么邪力或者灵力吗？居然要开窍了。
“就是姑爷终于打算倾心于小姐，不再分心去找外面的……”可鱼突然住嘴，她觉得再讲下去不合适了。
“倾心？”道全抓住一个特别的词汇，她在想是不是什么招数的名字。
“就是喜欢小姐，疼爱小姐。”
“哦，喜欢有什么用，不是什么觉悟灵力就行了。”道全知道喜欢的意思，卢家老太太跟她讲过这种故事，可是道全觉得无聊，每次老太太讲她都神游。
“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小丫鬟迷惑，这就是卢府的人说的神神叨叨吗？
道全接过可鱼递过来的胭脂纸抿了抿嘴巴：“我说，我不要他喜欢，喜欢不就拿不到休书了吗？”
可鱼只能内心感叹，这卢家两个姐妹都不爱这宁王府罢。
梳妆更衣完毕，又到了吴道全最讨厌的环节，就是去请安，还有一起吃早饭，她不掩饰她的不喜欢，只是面无表情的参与这个过程，好在不止她一人，宁执晖也一样，板着一张脸。
用膳时间，道全今日难得早到，有几位姨娘姗姗来迟，但是没人有异议，大家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疲倦吃饭，道全反而觉得清净些了。
吃完饭道全独自走开，可鱼不知道去哪里了，道全就自己回了房间，她在王府里不和世子的兄弟姊妹打成一片，也不和婆婆姨娘们搞好关系。
她的世界就是那个被人指定的房间，身边的人是那个她认为可有可无的小丫鬟。
王府上下也觉得这个世子妃阴沉极了，王妃也纳闷明明外传的“卢释微”是个有勇有谋的机灵姑娘，可嫁到宁家以来，就只能看到她一脸沉闷。
在外走廊道里，每阵风都带着桂花香，宁府的小童喜欢把桂花摇下来，捧起来闻。
那小童见世子妃走来，便上前，炫耀他手里的花，但只是迎来失望，因为道全不瞧他一眼。
可鱼一路小跑撞上迎面走回来的道全，她马上向道全道歉，然后就跟在道全屁股后面回了房间，她才刚从里面出来。
她们一进屋，道全就坐在茶桌前，闲来无事，自斟自饮。
可鱼就眨巴着眼睛看向道全，可是她没什么反应。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小丫鬟话里含着一口惊喜。
道全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可鱼说：“看起来没有。”
可鱼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茶桌上的茶壶说：“不是我啦，是那个茶壶，是五姨娘叫人送过来的，五姨娘刚才没和小姐你说吗？”
“五姨娘？”道全在脑子里回想在餐桌上所有人的脸庞，她隐隐约约想起她的脸：“昨晚训你的那位？”
“对啊，小姐，你还记得。”可鱼很开心，她替自家小姐开心：“五姨娘以为昨天我把茶壶打碎了，今早就叫人送了一个新的过来，小姐你看，好看吧。”
道全看了一眼新茶壶，她不以为意。
可鱼看着道全没什么反应，她虽感失落但没忘微微示意道全应该回礼：“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一趟？”
道全自然不明白她的暗示，她以为可鱼是一直呆在屋子里无聊。
“你无聊？”道全这么回答可鱼，其实道全对深感日子过得无趣，不过她却没有对此展开抵抗。
可鱼摇摇头，她倒是觉得小姐她无聊极了。
小丫鬟决定还是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惹得别人听不懂：“可鱼的意思是，小姐你应该给五姨娘回礼，所以小姐应该让可鱼出去买些东西回赠五姨娘。”
“我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出去吧。”道全放下茶杯。
可鱼惊喜，她没想到的是道全不仅回答的很爽快还愿意出门了！
两人决定现在就出发，可鱼很高兴，今天两个人都开窍了。
今天天气明朗，初出市井的道全满眼好奇，她想起儿时姨母也带她出去过，不过只让她待在马车里，她也只是顺从，那时道全只能车窗上的帘子揭开一个角，用小小的瞳孔窥探外界。
道全一只耳朵听着可鱼的介绍另一只耳朵听着其他的热闹。
虽然道全在卢府时也不怎么出门，可是外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卢家老太太就会买回来给她瞧瞧，还有卢家三兄妹买东西时若是想起她也会给她带一份。
“和晚上的感觉确实不一样。”道全喃喃自语，和她自己半夜爬出来看的吵闹多了。
小丫鬟沉浸在这个不一样的集市的热闹里，她来宁府之后也是第一次出门，这里和她之前逛的集市也是有区别的。
或许是少有走动，也可能是太阳高照，道全很快的疲倦了，她无暇享受乐趣，不过可鱼还保持着兴奋。
“可鱼，买什么？什么时候回去？”道全拉拉小丫鬟的袖子催促她。
可鱼对于只有自己沉浸在这闹市中感到有些尴尬，她马上转换状态，张望四处，然后掏出铜钱走向路边踢蹴鞠的小孩。
道全站在原地没有向前。
见可鱼空手归来道全对她说：“我以为你是看上他的球了。”
“哈哈哈哈哈，不是的小姐，我是向这孩子问路呢。”
“你忘记怎么回宁府了吗？”道全问。
可鱼觉得这吴小姐有时就像个孩童一样，她解释到：“我想，买点点心送礼最合适不过了，若是在卢府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知晓，但是在这里小姐你和我都是外乡人，所以我们应该问问这里的人，而那些做生意的嘴里说的不全是真话，所以就问小孩了，小孩子嘛，对点心最明了了。”
道全歪头看着那个把蹴鞠丢一旁改把玩铜钱的小孩然后说：“那小孩说实话了吗？”
“醉酥阁！”可鱼骄傲的念出她的成绩，“就在不远处，小姐我们走吧。”
道全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跟上可鱼的脚步。
小丫鬟的一步，世子妃得迈两步。
吴道全感觉到体内的邪气在闹腾，酸痛感使她更加疲乏，两只脚止不住的颤抖。
这种明显的异常可鱼当然发现了，她赶忙搀扶住那一身小瘦骨。
“小姐！你怎么了？”可鱼拿出手帕擦拭掉道全额头上的汗珠，“我们先去找郎中。”
“不。”这个字像道全吐出的一口气一样。
小可鱼完全不明白道全的“不”字从何而来，她扶着道全在了一处人少的摊位坐下，并向摊主要了一碗水。
道全接过只是抿了一口，没有喝进去。
“小姐你在这呆着，我去找郎中！”可鱼立马转身要跑，道全拉住她的裙摆。
“不需要，一会就好了。”少女脸上是胭脂也难以掩盖的惨白，只是坐着并无法压制邪气，而去找郎中也是无济于事，若是有用，儿时就治好了。
道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她抬头观望四周。
皆是灰色。
这已经习惯了。
连可鱼喊她的声音她也难以听清。
明明那么近，就在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