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余卓楷和薛晴在厨房收拾残局,宋辛夷身体不舒服,先回了房间。

    余卓楷站在水槽前,他的动作轻柔、有条不紊,手中的碗碟在泡沫中轻轻转动,水珠在灯光下闪烁。薛晴用抹布擦着桌子,“小楷啊,我看小宋是有点中暑,你一会儿煮个清暑茶,给她送上去。”

    “好,我知道了。”余卓楷手里动作不停,柔声回应。

    把一切收拾妥当后,薛晴回了房间,余卓楷去药房取药材。

    中药柜是一个红漆榆木柜,设计成多层的小格,每个格子存放不同种类的药材,药格外面贴着标签,注明药材的名称,便于快速识别和取用。

    余卓楷找到藿香、佩兰、红茶的药格,用药匙取出药材放在戥秤上称量,藿香5克,佩兰3克,红茶6克。

    之后,他将称好的药材装入滤纸袋中,做成茶包。拿回厨房后,放入茶壶,用沸水冲入,还要焖煮几分钟。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余卓楷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

    宋辛夷洗完澡后,仍觉得头疼的厉害,而且胸闷恶心,浑身乏力。本来还计划要处理一下今天拍的照片,现在只想赶紧睡觉了。

    她刚在床上坐下,房间门就被敲响。

    打开门后看到是余卓楷,愣了一下,“你还不休息啊,找我有事吗?”

    余卓楷把茶杯递给宋辛夷,“给你送清暑茶,你喝完再睡,可以用冷水毛巾敷在额头和颈部,一会儿还不舒服就来找我。”

    “哦,”宋辛夷接过茶杯,“谢谢你。”

    “不客气,早点休息,晚安。”余卓楷转身下楼。

    “嗯,晚安。”宋辛夷关上房门,盯着手里的茶,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小声嘀咕,“这应该只是他作为医生的本能吧。

    余卓楷回到厨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解暑茶,站在院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仰头看向天空,只见繁星点点,闪着微弱的光芒。

    余卓楷记忆里的初见要比宋辛夷记忆里的来得晚些。

    渝成一中校门口有家叫“老上海面馆”的食店。

    渝成一中的住校生每三个星期放一次月假,但周日下午的会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宋辛夷本来和颜柠约好一起吃午饭,但颜柠学生会有活动,放了她鸽子,她只能一个人去吃饭。

    她一家一家的看着这些食店的招牌,正犹豫要吃点什么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她回过头去看,是九班的许星妤,她的初中同学。

    “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吃饭,颜柠呢?”

    “她学生会有事。”

    “这样啊,那咱俩一块去吃,我今天也一个人,你想吃什么?”许星妤主动挽住宋辛夷的胳膊。

    宋辛夷环顾了一圈附近吃食店的招牌,摇摇头,“没想好。”

    “我看看啊,吃什么好呢,”许星妤拉着宋辛夷继续朝前走,突然惊奇地开口,“诶,我们吃那家,老上海面馆,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家店,你说开在渝州的老上海面馆,有人信吗?”

    许星妤和宋辛夷说笑着走进面馆,面馆生意很不错,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只有两个男生对面有空坐位。

    宋辛夷一眼就看出左边瘦一些的男生是余卓楷。许星妤也看见了他们,牵着宋辛夷走过去,“走,我们坐那,那两男生是我们班的。”

    “余卓楷,袁泊简,我和我朋友过来吃饭,没座位了,和你们拼个桌呗。”

    “可以啊,你们坐。”先开口说话的是袁泊简。

    许星妤坐在了袁泊简对面,宋辛夷坐在她旁边。许星妤朝余卓楷的方向努努嘴,用眼神问他,余卓楷介意吗?

    袁泊简看余卓楷一眼,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别理他,他就是死傲娇,早没生你气了,就发错个作业本,多大点事啊。”

    “就是,多大点事啊,我都道了多少次歉了,余卓楷,你还生气啊?”

    “没有。”说完,余卓楷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那就行,”许星妤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继而转头问一旁的宋辛夷,“辛夷,选好吃什么了吗?”

    宋辛夷脸上还挂着因为听到余卓楷因为许星妤发错一个作业本而生气的事露出的笑意,“啊,还没。”

    宋辛夷看着墙上的菜单,一行一行的看菜名,看完一整遍也没选出吃什么。

    “他们家的虾仁鳝丝面不错,可以试试。”余卓楷突然开口,宋辛夷看向他,他已经低头继续吃面。

    “那,辛夷,我们就要两份虾仁鳝丝面?”许星妤问她。

    “好。”

    袁泊简和许星妤都属于很外向的人,两人聊的火热,宋辛夷就安静的坐着。

    “你的名字,辛夷,辛夷花的辛夷吗?”余卓楷突然开口。

    宋辛夷愣了几秒,“嗯,对,我姓宋,叫宋辛夷。”

    “嗯,挺好听的。”

    之后,面上上来,宋辛夷安静吃着,两人都不没再开口讲话。

    这是余卓楷记忆力的第一次初见。却是宋辛夷记忆里,高中时期的每次遇见里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她不记得那碗虾仁鳝丝面的味道如何,只知道,因为余卓楷在,她紧张到付钱的手都在抖。

    这次见面之后,余卓楷和宋辛夷成了见面会打招呼的关系,传说中的点头之交,也仅仅只是这样。

    宋辛夷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下楼的时候,薛晴正在摘自己种的小番茄。

    “醒了,还难受吗?”

    “我没事,你别担心,好差不多了。”宋辛夷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没看到余卓楷的身影。

    “别看了,小楷出去了,厨房给你熬了小米粥,自己去喝。”

    “我没在找他。”宋辛夷嘴硬。

    薛晴只笑笑,没拆穿她。

    宋辛夷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后坐到餐桌前,打开手机看微信上的未读消息。

    是宋辛夷的爸爸宋闰升给她更新自己的位置,他是一名风光摄影师。

    宋闰升先是发了一张火车穿过粉色海面的照片,又发了一段文字,“布尔林湖,位于俄罗斯阿尔泰边疆区,占地约31平方公里,随着夏季的来临,湖水会从清澈的蓝色变成令人惊艳的粉色,这里也是西西伯利亚储盐量最大的盐矿,1768年开始釆盐,火车用于运盐,不能载客。”

    看完所有的消息,宋辛夷先是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又发了句“海风吹不散玫瑰”。

    下午的时候,宋辛夷打算把昨天拍的照片处理一下。

    诊所没病人的时候,薛晴不待在诊室,会在前厅喝茶、看书。

    宋辛夷也抱了电脑,坐在薛晴旁边。

    她坐在电脑前,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手指轻轻点击着鼠标,不时调整着亮度、对比度、色彩平衡度等参数。偶尔会眯起眼睛,观察照片的细节,鼠标在屏幕上快速的移动,点击、拖拽、缩放,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熟练。

    调完最后一张照片,宋辛夷盯着屏幕里的人发起了呆。

    还记得,初遇时,我并没有看清你的模样。

    高二下学期,六月月考,宋辛夷的考场是九班的教室。

    从第一场考试开始,宋辛夷每次进到考场后就开始环顾四周,可惜,在那些还没去考场的九班学生里,她并没有看到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形,也没有听到那个记忆里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场数学考试,宋辛夷提前了将近二十分钟进考场。刚刚午休结束,教室里还有很多九班本班的同学没有离开。

    初夏炙热的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教室里弥漫着一种闷热的气息,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数学是宋辛夷最不擅长的科目,想着即将到来的考试,她的心情本就不好,炎热的天气更让人烦躁不安。

    余卓楷喜欢打篮球,就算是下午有考试,也要趁着午休时间去打一场。他进到教室靠近讲台的位置,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人,刚要上前,门外还没走远的一起打篮球的好友探进身子来问他,“余卓楷,今晚上还打不?”

    “不打了,我今天得早点回家。”余卓楷是走读生。

    听到“余卓楷”三个字,宋辛夷猛的抬头,恰好对上余卓楷看向她的视线,她竟忘了躲开,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同学,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抽屉里的文具袋。”

    “哦,好的。”宋辛夷有点尴尬,慌乱的在抽屉里拿出文具袋递给余卓楷。

    余卓楷接过,道谢后出了教室。

    宋辛夷低头,双手捧住自己发烫的脸,长舒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他的座位。

    这一次,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天晚上,宋辛夷的Days Metter(记忆日)上添加了一条新的便签,“和 YZK 初见距今已有24天”。

    宋辛夷烦躁的揉揉头发,把电脑合上。她闭上眼,双手在胸前顺气,还是静不下心来。她拿出手机,带上耳机,来把游戏,“杀”几个人出出气。

    游戏界面亮起,“Timi”的提示音响起,宋辛夷就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宋辛夷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游戏中。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眼神里透出一丝紧张。游戏胜利的界面弹出,宋辛夷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摘了耳机,才注意到薛晴在看着自己。她努力回想刚刚自己打游戏的样子,好像是骂脏话了,一时上头了,都没想起所长就坐旁边呢。

    宋辛夷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开口,“所长,那个,刚刚是在打游戏。”

    薛晴被她的样子逗笑,“没事,理解,你们年轻人嘛,有自己的娱乐活动。”

    宋辛夷灵机一动,往薛晴的方向凑近了些,“薛姨,我来教你打游戏吧。”

    等余卓楷回到诊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薛晴拿着宋辛夷的的手机打王者,宋辛夷坐在她旁边语言指导。

    “上上上,别怂!”

    “放技能,加强伤害!”

    “继续,继续,四级了放大招。”

    .........

    薛晴打不过的时候就递给宋辛夷。

    “耶,胜利!”

    薛晴和宋辛夷击掌庆祝。

    “薛姨,你可以啊。”

    “必须的。”

    “回头,我给你手机里也下一个这游戏,走之前,绝对给你教会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

    余卓楷失笑,他实在没想到,宋辛夷还有这一面,这么彪悍的一面。

    和余卓楷对视的一瞬间,宋辛夷的笑容僵在脸上,没几秒又笑起来。

    “你回来啦。”

    “嗯。”余卓楷还在笑。

    “我打游戏很搞笑吗?”

    “其实,还好,就是有点想不到。”

    “打游戏骂人都挺脏的,我不是个例。”宋辛夷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要狡辩一下。

    “我知道。”

    晚上,余卓楷揽了做晚饭的活,宋辛夷提出去给他打下手。

    宋辛夷在水池前洗着菜,余光看向自己左边的人。居然有一天,她会和余卓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站在同一个厨台前。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宋辛夷小声嘀咕。

    余卓楷听见声,转头问:“什么?”

    宋辛夷抿唇,“没,就想说一会儿咱俩加个微信吧,我给你拍的照片修好了,传你一份。”

    “好。”

    “还有,吃完饭我洗碗,别跟我抢。”

    “好。”

    “以后都我洗,就我不会做饭。”

    “行。”

    宋辛夷上楼前,余卓楷要了她的手机号。

    通讯录新的朋友的位置有了新的红点。

    ...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我是余卓楷。”

    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宋辛夷看着同意两个字,没有立刻去点。高中的时候,颜柠不知道从哪给她要来了余卓楷的手机号,她偷偷存在了手机通讯录里。她的通讯录里没有其他Z字母开头的姓氏的联系人,所以,在余卓楷的名字前加个Z,他就永远藏在联系人的最后一位。

    宋辛夷曾无数次通过手机号查找的方式,去看余卓楷的微信主页,昵称一直没变过,三个点,也一直没有朋友圈。

    可惜,她一直没找到去加他的借口。

    想到曾经的少女心事,宋辛夷笑着摇了摇头,点了同意。

    加上好友的第一件事,宋辛夷信守承诺,把拍有他的照片,打包成文件夹发过去。

    “你拍的很好,谢谢。”

    “不客气。”

    宋辛夷微信名是“我也想早睡”,余卓楷笑着把她的备注换成名字,点进她的朋友圈。

    和余卓楷不同,宋辛夷是个喜欢记录生活的人,所以她的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在更新。

    最近几天发的都是多乐村的人和景。

    再往前看,是她的日常生活和去旅行的地方。有照片也有视频Vlog。每条朋友圈都有配文。

    宋辛夷喜欢旅行,她去过很多地方,旅行的朋友圈占了大多数,而她似乎偏爱因为一句话去一座城系列。

    ......

    “有一个地方叫稻城”----稻城亚丁

    “看一眼月牙泉就回头”----月牙泉

    “十年之约,必赴长白。”----长白山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

    “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江南

    “北极光出现的地方,即是天涯也是海角。”----漠河

    “我出不了神山,你带一支格桑花走吧。”----318川藏线

    ......

    “总是会反复想起。”配图还没来得及看清,十点半的闹钟响起,提醒他该睡觉了,这时,余卓楷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看了很久宋辛夷的朋友圈。

    最终,他没往后继续看。

    2021年,大四,宋辛夷开始做自己的视频号,以日常摄影作品和出行Vlog两大类为主。

    5月,临近毕业,她做了一期关于毕业的视频。

    好像关于毕业,大家都能够有感而发。

    在评论区的众多文字中,有一条引起了宋辛夷的注意。

    “学生时代结束了,要和那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彻底说再见了。”

    那天,刚好是5月17日,宋辛夷难得矫情,发了条朋友圈。

    “总是会反复想起。”

    配图是Days Metter(记忆日)的截屏,“和YZK初见距今已有182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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