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喽！想我没？”病房门边探出一个头。
周姩姩像个木头人一样盯了一晚上的窗帘，听见程邢的声音才有点反应。
她收起外泄的情绪，微微活动了几下脖子。
骨头咯嘣的动静在病房里格外突出。
“昨晚没睡好？”
周姩姩回头就只看见了江语堂推开那颗亮眼的头，迈着长腿走向她左边的床头柜。
“别介意，我想你需要一点阳光。”
江语堂摁下遥控器，厚重的窗帘缓缓向两旁收缩，现世的清晨阳光不算炙热，在一层薄薄的水汽折射下先后涌入病房里。
他转身逆光而立，一套灰色休闲装竟然让周姩姩觉得有点晃眼睛。
程邢细心整理好自己又被揉乱的发型，再进病房时周姩姩已经准备下床了。
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不是叶池让你们来的？”
程邢夸张地大呼小叫，却很自然地把手里的一袋新衣服递了她：
“就不能是我们来关心一下你吗！诺，把这丑了吧唧的病服换了吧，它配不上你的美貌。”
周姩姩无声笑着进了卫生间。
江语堂凝视着她有点瘦小的背影，觉得教授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姩姩很快就收拾好，干练的出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江语堂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程邢呢？”
病房里等她的只剩下江语堂一个人。
“负责带你熟悉这里的是我，程邢今天佳人有约，我托他顺路给我捎一套你的衣服而已。”
“本来让他放我宿舍，是他非要说再来看一眼你才放心。”
江语堂大步出了房间，没有丝毫等她的意思。
周姩姩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暧昧的说法？
虽然但是，她还是追了出去。
外面的装潢跟普通医院没有明显差别，同样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
“这里是【不死鸟】E区，如你所见是医疗区域，”江语堂颔首算是同护士站的值班人员打过招呼：“用来治疗和收纳‘病人’、采集样本信息的地方。”
周姩姩四处打量，发现所有病房都是ICU配置。
“‘病人’和‘样本’是什么？”
“我们在研究《荫间》，叶教授应该跟你说过，”江语堂带她走到走廊尽头，按下电梯：
“‘病人’指的就是那些在副本里受伤但不至于丢命的人，”他顿了一下：“也包括一些‘不完全污染者’。”
“至于‘样本’，”电梯门打开，江语堂先进去，绅士地按住开门健。
黑色眼睛里的漩涡让周姩姩心下一凉：“你我都是‘样本’。”
“是指一切可供你们……哦不，应该说是【不死鸟】采集游戏信息的人和物。”
周姩姩更换了一个更合适的词，说完了江语堂的未言之语。
后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默认地按下电梯上“B”的字样。
“A区是我们的宿舍，没有带你参观的必要，等你加入我们后或许我们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周姩姩看着电梯键上被他忽略的一串正常数字，眼神闪烁了一下。
“而B区是我们的训练场。”江语堂双手插兜停在电梯门口：“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我在这等你。”
“你为什么不去？”“这个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像是早料到了周姩姩会问，江语堂不等她说完就开口了。
“你在躲着里面的谁？该不会是你单挑输了不敢回去了吧？”
“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周姩姩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打算再往前：“那就下个地方吧，反正照你的说法，等我加入你们后我也会来这里跟你‘低头不见抬头见’。”
江语堂按下“C”，不咸不淡地开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看来你脑神经还没好完全。”
周姩姩斜了他一眼：“我的事，你少管！”
C区是采集信息的分析和研究区域，而D区则是【不死鸟】成立至今，收录的所有完整和残缺副本内容的档案馆。
档案馆又分为D1和D2两个区域，分别是电子档案和文本档案。中间一道电子门隔开，需要申请权限才能打开。
周姩姩吹落档案柜上厚厚的一层灰：“这什么年代了，你们保存信息方式这么落后？”
江语堂不适时地洁癖症发作，右手微握，半遮口鼻地跟在周姩姩身后：
“纸质的东西虽然脆弱，但有时候也比电子网络系统强大的多，详情请见咱们华国的历史文化发展。”
周姩姩不想跟他争技术问题，她一一看过灰蒙蒙的玻璃，每一个档案盒都标记了不同的名称，但是内容长短各异：
有的副本档案只有廖廖一盒，而有的副本档案却可以摆满一排。
D2区摆了很多这种档案柜，但是只有一小部分有内容。
不等周姩姩看到最后，江语堂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哎，你等等！”
“你要喜欢看可以找教授借权限看电子版，D2越往里灰尘越多，而且基本都是空的，没什么好看的。”
“啊行行行行，我不看了！走走走！”
周姩姩被他整烦了，也懒得再管角落里的那一个。
一只小蜘蛛爬过那只被遗忘的档案柜，随着电子门关上，一道透过缝隙狭长的光照亮了标有“坟村”字样的档案盒！
周姩姩并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此时的她还一心想着怎么回家。
“哎，找叶池借权限看副本存档太麻烦了，我能不能现在借你的看一看？”
“你现在看不完。”
“我知道，我就随便了解一下。”
叶教授交代过尽量满足她对于组织的好奇心，江语堂表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要尊重一下。
于是他一面试图劝服，一面调出面板：“看哪个？”
“往下拉看看。”
“这个？”
“不是，下面那个。”
“这个？”
“……”
“啊？”
“……”
等江语堂转身，背后确实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不远处的电梯上有数字在跳动，他可能真的会觉得自己是受游戏影响，马上要疯了。
江语堂不急不慢地打了个电话之后，离开D区直接回了宿舍。
周姩姩这边，心如擂鼓。
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些人：一个那么大的村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她必须得回去看看！
眼见着电梯往上停在一层，门打开后，果然是一家私人医院的一楼。
医院里没什么人，大厅里只有前台一个护士在值班。
周姩姩干脆绕进厕所直接翻窗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江语堂也没有追过来，大门的保安室里保安在打瞌睡。
这“出逃”太顺利了，但周姩姩再分不出心神去考虑，她总觉得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一颗鲜红的心脏不安得快要炸裂开来。
稀薄的灰色云雾彻底遮住了太阳，一起一落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周姩姩的裙摆晃动，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所有人和车从面前匆忙经过，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这是哪，也身无分文。
广阔天地间，她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周姩姩缓缓蹲下身，梧桐树荫遮天蔽日，无力感再次弥漫在四肢百骸，她的眼神慢慢涣散，一双眼睛似乎变成了一对没有情绪徒有色彩的宝石。
“吱！”
一辆破败半挂在周姩姩面前急刹，布满大大小小刮痕的车窗降下，一只手伸出弹了弹烟灰，灰褐色佛珠简单绕了两圈，要掉不掉地搭在腕骨上。
“跑挺快啊，怎么不跑了？”
烟灰如转瞬即逝的雪花，落在柏油路上星星点点。
江语堂看着周姩姩抬起头，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周姩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再有意识时，耳边的风已经在不停呼啸了。
“副驾的窗户我忘记送去修了，为难你吹一会。”江语堂在等红灯时又点燃一支烟。
周姩姩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红绿灯：“你早知道我要跑。”
“教授说了，你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我们，只有你自己看见了，确定了，才会考虑我们。”
周姩姩握紧了胸口的玉坠：“绿灯了，走吧。”
车子重新发动，一路颠簸无言。
江语堂一路抄的近道，到坟村废墟的时候也才刚过正午。
周姩姩坐在车里，凝望着这片废墟。自己曾经熟悉的一砖一瓦现在碎的碎、残的残。
江语堂靠在车门边，救援队里的一名成员小心翼翼靠近。
“您来这边是需要接手相关事宜吗？”
救援队成员忐忑不安地瞟了两眼半挂车前一只红鸟的标识：
这是非正常事件管理局里最神秘的一个分支，他只在培训的理论课程里学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据说这个这个组织里的人都会些邪术！
“不用，我来看看情况而已，你去忙你的吧。”
江语堂摆摆手，下巴直接搁在车窗上，伸手招呼了周姩姩两下：“哎！哎！”
见周姩姩回过头，他才问：“你不下来？”
周姩姩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
夕阳的红从地平线下漫上来，在断壁残垣上浸出一层血色。
周姩姩像个木头人一样盯了一晚上的窗帘，听见程邢的声音才有点反应。
她收起外泄的情绪，微微活动了几下脖子。
骨头咯嘣的动静在病房里格外突出。
“昨晚没睡好？”
周姩姩回头就只看见了江语堂推开那颗亮眼的头，迈着长腿走向她左边的床头柜。
“别介意，我想你需要一点阳光。”
江语堂摁下遥控器，厚重的窗帘缓缓向两旁收缩，现世的清晨阳光不算炙热，在一层薄薄的水汽折射下先后涌入病房里。
他转身逆光而立，一套灰色休闲装竟然让周姩姩觉得有点晃眼睛。
程邢细心整理好自己又被揉乱的发型，再进病房时周姩姩已经准备下床了。
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不是叶池让你们来的？”
程邢夸张地大呼小叫，却很自然地把手里的一袋新衣服递了她：
“就不能是我们来关心一下你吗！诺，把这丑了吧唧的病服换了吧，它配不上你的美貌。”
周姩姩无声笑着进了卫生间。
江语堂凝视着她有点瘦小的背影，觉得教授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姩姩很快就收拾好，干练的出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江语堂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程邢呢？”
病房里等她的只剩下江语堂一个人。
“负责带你熟悉这里的是我，程邢今天佳人有约，我托他顺路给我捎一套你的衣服而已。”
“本来让他放我宿舍，是他非要说再来看一眼你才放心。”
江语堂大步出了房间，没有丝毫等她的意思。
周姩姩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暧昧的说法？
虽然但是，她还是追了出去。
外面的装潢跟普通医院没有明显差别，同样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
“这里是【不死鸟】E区，如你所见是医疗区域，”江语堂颔首算是同护士站的值班人员打过招呼：“用来治疗和收纳‘病人’、采集样本信息的地方。”
周姩姩四处打量，发现所有病房都是ICU配置。
“‘病人’和‘样本’是什么？”
“我们在研究《荫间》，叶教授应该跟你说过，”江语堂带她走到走廊尽头，按下电梯：
“‘病人’指的就是那些在副本里受伤但不至于丢命的人，”他顿了一下：“也包括一些‘不完全污染者’。”
“至于‘样本’，”电梯门打开，江语堂先进去，绅士地按住开门健。
黑色眼睛里的漩涡让周姩姩心下一凉：“你我都是‘样本’。”
“是指一切可供你们……哦不，应该说是【不死鸟】采集游戏信息的人和物。”
周姩姩更换了一个更合适的词，说完了江语堂的未言之语。
后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默认地按下电梯上“B”的字样。
“A区是我们的宿舍，没有带你参观的必要，等你加入我们后或许我们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周姩姩看着电梯键上被他忽略的一串正常数字，眼神闪烁了一下。
“而B区是我们的训练场。”江语堂双手插兜停在电梯门口：“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我在这等你。”
“你为什么不去？”“这个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像是早料到了周姩姩会问，江语堂不等她说完就开口了。
“你在躲着里面的谁？该不会是你单挑输了不敢回去了吧？”
“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周姩姩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打算再往前：“那就下个地方吧，反正照你的说法，等我加入你们后我也会来这里跟你‘低头不见抬头见’。”
江语堂按下“C”，不咸不淡地开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看来你脑神经还没好完全。”
周姩姩斜了他一眼：“我的事，你少管！”
C区是采集信息的分析和研究区域，而D区则是【不死鸟】成立至今，收录的所有完整和残缺副本内容的档案馆。
档案馆又分为D1和D2两个区域，分别是电子档案和文本档案。中间一道电子门隔开，需要申请权限才能打开。
周姩姩吹落档案柜上厚厚的一层灰：“这什么年代了，你们保存信息方式这么落后？”
江语堂不适时地洁癖症发作，右手微握，半遮口鼻地跟在周姩姩身后：
“纸质的东西虽然脆弱，但有时候也比电子网络系统强大的多，详情请见咱们华国的历史文化发展。”
周姩姩不想跟他争技术问题，她一一看过灰蒙蒙的玻璃，每一个档案盒都标记了不同的名称，但是内容长短各异：
有的副本档案只有廖廖一盒，而有的副本档案却可以摆满一排。
D2区摆了很多这种档案柜，但是只有一小部分有内容。
不等周姩姩看到最后，江语堂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哎，你等等！”
“你要喜欢看可以找教授借权限看电子版，D2越往里灰尘越多，而且基本都是空的，没什么好看的。”
“啊行行行行，我不看了！走走走！”
周姩姩被他整烦了，也懒得再管角落里的那一个。
一只小蜘蛛爬过那只被遗忘的档案柜，随着电子门关上，一道透过缝隙狭长的光照亮了标有“坟村”字样的档案盒！
周姩姩并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此时的她还一心想着怎么回家。
“哎，找叶池借权限看副本存档太麻烦了，我能不能现在借你的看一看？”
“你现在看不完。”
“我知道，我就随便了解一下。”
叶教授交代过尽量满足她对于组织的好奇心，江语堂表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要尊重一下。
于是他一面试图劝服，一面调出面板：“看哪个？”
“往下拉看看。”
“这个？”
“不是，下面那个。”
“这个？”
“……”
“啊？”
“……”
等江语堂转身，背后确实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不远处的电梯上有数字在跳动，他可能真的会觉得自己是受游戏影响，马上要疯了。
江语堂不急不慢地打了个电话之后，离开D区直接回了宿舍。
周姩姩这边，心如擂鼓。
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些人：一个那么大的村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她必须得回去看看！
眼见着电梯往上停在一层，门打开后，果然是一家私人医院的一楼。
医院里没什么人，大厅里只有前台一个护士在值班。
周姩姩干脆绕进厕所直接翻窗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江语堂也没有追过来，大门的保安室里保安在打瞌睡。
这“出逃”太顺利了，但周姩姩再分不出心神去考虑，她总觉得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一颗鲜红的心脏不安得快要炸裂开来。
稀薄的灰色云雾彻底遮住了太阳，一起一落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周姩姩的裙摆晃动，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所有人和车从面前匆忙经过，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这是哪，也身无分文。
广阔天地间，她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周姩姩缓缓蹲下身，梧桐树荫遮天蔽日，无力感再次弥漫在四肢百骸，她的眼神慢慢涣散，一双眼睛似乎变成了一对没有情绪徒有色彩的宝石。
“吱！”
一辆破败半挂在周姩姩面前急刹，布满大大小小刮痕的车窗降下，一只手伸出弹了弹烟灰，灰褐色佛珠简单绕了两圈，要掉不掉地搭在腕骨上。
“跑挺快啊，怎么不跑了？”
烟灰如转瞬即逝的雪花，落在柏油路上星星点点。
江语堂看着周姩姩抬起头，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周姩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再有意识时，耳边的风已经在不停呼啸了。
“副驾的窗户我忘记送去修了，为难你吹一会。”江语堂在等红灯时又点燃一支烟。
周姩姩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红绿灯：“你早知道我要跑。”
“教授说了，你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我们，只有你自己看见了，确定了，才会考虑我们。”
周姩姩握紧了胸口的玉坠：“绿灯了，走吧。”
车子重新发动，一路颠簸无言。
江语堂一路抄的近道，到坟村废墟的时候也才刚过正午。
周姩姩坐在车里，凝望着这片废墟。自己曾经熟悉的一砖一瓦现在碎的碎、残的残。
江语堂靠在车门边，救援队里的一名成员小心翼翼靠近。
“您来这边是需要接手相关事宜吗？”
救援队成员忐忑不安地瞟了两眼半挂车前一只红鸟的标识：
这是非正常事件管理局里最神秘的一个分支，他只在培训的理论课程里学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据说这个这个组织里的人都会些邪术！
“不用，我来看看情况而已，你去忙你的吧。”
江语堂摆摆手，下巴直接搁在车窗上，伸手招呼了周姩姩两下：“哎！哎！”
见周姩姩回过头，他才问：“你不下来？”
周姩姩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
夕阳的红从地平线下漫上来，在断壁残垣上浸出一层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