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呢?”乌漾眯眼看着申红沧桑蜡黄的脸,在黄色灯泡下变得有些模糊,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既然要走,就不该停留。

    但乌漾想听听申红她们的想法,什么都说清楚总比什么都不清楚好,不至于在未来冤枉别人,痛苦自己。

    “我……”申红欲言又止——

    “怎么了?”乌漾把红薯干放在一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它,“这不像你啊,你从来都不会犹犹豫豫的。”

    对于乌漾来说,不管事儿发酒疯老抢乌漾钱的申红无疑是个混蛋,可这个混蛋,却又真真切切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乌漾当成自己的孩子。

    陈心怡不会。

    申红闷声喝了口酒:“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不要住在这,不是赶你走,管你顿饭又要不了几个钱,但是这废厂太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你十五六的小姑娘了,我们又喝酒赌钱不管事,到时候保护不了你的。”

    “而且……你这么聪明,你那个妈妈不是科学家嘛,你肯定是学习的料子,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学校,还是回市里去租个房子好。”申红眼里闪出莫名的微光,继续说,

    “不过先说好啊,我是没一分钱给你了,你亲妈当初给的钱我都买酒喝掉了,我们家只有房间给你留着,想住随时回来住。”

    申红说这话时没有露出传统父母中的那股愧疚羞赧,她很洒然,对于乌漾这个女儿,她做为母亲当然是失败的,但她申红就是一只老鼠,而在老鼠的眼里,子女也自然是可以当成小老鼠对待的。

    一起乱七八糟一点,不体面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你……”申红还要继续再说什么,被乌漾抬手打断:“不用再说了,我会尽快搬走的。”

    声音是意外的涩哑。

    楼梯上悬挂的老式吊灯灯丝熄灭,将要消失的月光最后一点清辉洒进来,落到两人身上。

    从申红的角度来看,乌漾浑身弥漫出一股细细的蒸气,脸上泛红,像是夜里虚弱的幼猫,她不禁放下酒瓶:“……乌漾?小漾?你,你怎么了?”

    乌漾抬起头,天似乎就要泛白,她这具身体物理意义上却还没睡过觉,一股莫名的燥热袭来,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在骨头上,痛得人龇牙咧嘴的想发出尖叫。

    但为了不惊动陈绿谙,让他能够安稳的在心房里休息,乌漾咬牙挺了下来。

    她再也听不清申红在说什么,压着理智掰开一道道的锁链,留下简短的“我明天搬走,”直接跑得没影。

    一路狂奔到公路上,乌漾冷热交替的身体感觉四处漏气,她两条腿好像十分有力又好像是软的,一点点摩擦出虚浮的步子。

    乌漾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坚持住啊乌漾,马上就到了。”

    至于到哪里去,乌漾还不知道。

    医院不能去,她的身体经过改造,很可能被发现破绽。

    没有家可回,这世上任何一个四角的房子都没有她的归属权。

    乌漾就这么一路跑一路安慰自己,突然感觉身上有点温温的,不是自身散发的闷人热气,而是外界赐予她的某种温度。

    乌漾抬起头,只见远处悬日隐晦的从云彩里挣扎出来,几道丝丝光线直直飞过来,打到自己身上。

    莫名的,乌漾停下脚步,仰头看天,见四下无人,居然笑了,心想,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疯子,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砸下来,她竟然一点都不慌。

    老天爷,你看,万事不慌。

    即使是我快要副作用折磨死翘翘了。

    这样想着,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一串陌生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男声:“喂,小漾吗?上次实验的事情想好了吗?”

    “津叔叔,我身体很不舒服。”乌漾声音虚弱,显得很焦急,“您之前说的团队现在能来接我吗?”

    “好,你现在在哪里呢?”津闻问。

    沉默一会儿,乌漾报出一个地名:“旧山二手堆”

    位于东南边的旧山二手堆是上一代人的回忆,通常在入口处售卖CD影片海报和各种时尚单品,再进去一点,就是各种古玩家具铜玉书画宝器,而最里面,往往出售的是各种不常见的技艺和人才。

    等研究团队的人到来时,看到乌漾就神色恹恹站在门口,背后是上个世纪某个偶像的巨型海报,她穿着灰色的针织衣裙,黑亮的发黏在脸侧。

    看起来只是人群中比较清丽漂亮的普通少女。

    当然,众人没有忽略少女手侧被她握碎的铁质雕塑。

    “嘶——”为首的人深吸一口气,拿出体温计对准乌漾:[48.5]

    正常人这个体温已经烧熟了。

    乌漾静静看着眼前三个人,瞟了眼为首的老人,看起来起码有六十多岁了,只有他胸前挂着胸牌,上面写着一个字[熊]

    到目前为止,她和陈绿谙似乎没有碰到过同龄人,一直在年龄不对等的人面前游走。

    等乌漾上车,门口突然发出尖锐的一声响动。

    “怎么了?”乌漾无辜的问。

    三个研究员如临大敌:“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在注视中,乌漾随手扔掉握着的铁质雕塑,骨碌碌滚下车,检测仪果然不响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给乌漾注射昏迷药物,然后套上相关检测仪器,启动车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乌漾昏昏沉沉睁开眼,入眼是一片重影的白光。

    脑中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陈绿谙整理好实验服,操纵着身体在指令下躺上那张冰冷的实验台。

    当机械臂运转,各种器械扺住皮肉时,乌漾很轻微的眨了下眼睛,呼吸一顿,转瞬又恢复正常,迷糊中感受到一只虚无的手臂环过胸前,将她团团围住,乌漾竟然从这虚无的空气中感受某股热量,陈绿谙在耳边轻轻哄:

    “害怕是不是?不怕宝贝儿,哥哥护着你……”

    陈绿谙头痛的很厉害,他能感觉到乌漾作为主人格对他这个第二人格的依赖性。

    以至于陈绿谙可以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在机械的运作下,身体各处泛起火烧火燎的疼,副作用带来的强大感知能力能清晰感受到液体在体内的流动。

    乌漾和陈绿谙在虚弱的情况下共享这份疼痛,陈绿谙胡乱哄人时很没有章法,什么“宝贝儿不怕”什么“不疼的”“什么一会就好了,在带你买糖吃。”都是小时候哄小孩子的手法。

    而乌漾却笑不出来,她竟然觉得陈绿谙的声音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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