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春风过处留下满城清浅的绿色。

    阳光斜入二楼窗扉,洒在一位肌肤如雪的少女身上,映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她半趴在桌上,素手托腮,慵懒地侧头看着窗外。

    楼下长街行人如织,沿街的摊贩和商铺挨门连户,热闹非凡。

    今日又是国子监旬休之日,这条街紧挨着国子监,不少着一身白色襕衫的国子监学子混入人潮中,为这条长街添了一抹亮色。

    坐在少女对面的是一位身着雪青色华服的美妇人,见她这般漫不经心也丝毫不恼。

    “棠儿,你拉着我来这儿,并非只是为了喝茶吧。”

    颜映棠闻言回眸,俏皮一笑道:“当然是因为这燕山居的茶好喝,我才特意请您来的。”

    她的声音清甜温软,极为悦耳。

    “别糊弄母亲了。”杨婧苡失笑道,“看看你的茶,都快放凉了也不见你喝一口,尽是去看窗外了,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才不是呢,我只是发现今日这条街特别热闹,就多看了几眼而已。”颜映棠撒娇着不肯承认,端起已半凉的茶,轻抿一小口。

    杨夫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遂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追问。

    今日是国子监十日一休沐的日子,不少学子会经过这条宝华街,坐在这茶楼的临窗处,确实可以将楼下的一切净收眼底。

    去年她女儿颜映棠跟魏国公府的嫡长孙定下亲事,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十月份。

    魏国公府的嫡长孙崔宴礼,现今正在国子监读书。

    崔宴礼今年十九岁,他出身高贵,长相俊美,颜家人都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毕竟颜映棠只是崇安侯府四房的嫡女,她爹并非崇安侯也非侯府的世子,而是已故老侯爷的嫡出第四子。

    颜四爷不仅将来不能继承崇安侯爵位,如今人到中年,也只做到了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

    更为要命的是颜四爷年轻时不顾家里反对,娶了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为妻。

    所以当众人听闻颜映棠跟魏国公府定下了这门亲事时,都觉得是颜家高攀了。

    颜四爷爱妻如命,后院只有杨婧苡一个妻子,妾室通房皆无。

    杨婧苡嫁进颜家后生下了一子一女,也就是颜映棠和她的哥哥。

    颜四爷是老侯爷幼子,是被父母溺爱着长大的,颜映棠又是颜四爷最小的女儿。

    加上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招人喜欢,令她在颜家从小就十分受长辈们的宠爱。

    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娇气任性,颜映棠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的瑰姿灼丽,当然也惹来诸多贵女的羡慕与嫉妒。

    就连家中姐妹也有不喜欢她的,所以她在贵女圈的名声一直不大好。

    杨夫人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也知道女儿也是满意,甚至是十分期待的。

    所以颜映棠以来此喝茶为借口,瞧上未婚夫一眼也无可厚非,她也能理解。

    杨夫人也跟着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往来行人中确实有不少国子监的学子。有的在街边摊贩挑选货品,有的走进商铺,有的手不释卷,步履匆匆。

    当然也有不在街上逗留,而是乘坐马车路过的。

    崔宴礼作为魏国公府的嫡长孙,自是跟大多公侯子弟一样,乘坐马车回府无疑。

    也就是说颜映棠即使守在这儿,也极有可能只是透过马车车窗,远远地看上他一眼罢了。

    不过杨夫人对颜映棠向来百般宠爱,再加上过几个月女儿便要出阁了,更是恨不得万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哪里还会因此责怪她。

    杨夫人收回目光,面带笑容地为颜映棠换了杯新茶。

    又过了一会,杨夫人见她仍看着窗外,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温声提醒道:“棠儿,不要把男人太当一回事了。即使心中很中意也不要轻易让对方知道,不然容易被人家随意拿捏。”

    “你跟崔家的亲事是他们上门求的,而非我们家死乞白赖才得来的,所以即使崔家门第高比咱家高,你也无须放低姿态。”

    颜映棠知道母亲误会了,但并没有解释什么,只当是母亲的谆谆教诲。

    “母亲您放心,我知道的。”她乖顺点头应了声。

    “那就好。”杨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来饮。

    颜映棠则继续一手托腮,懒懒地看向窗外,杨夫人见了也没再说什么。

    不久后,颜映棠似突然来了精神般立即坐直身子,指向窗外轻咦一声,“母亲,您看那是不是崔二公子?”

    她口中的崔二公子,便是在崔家小辈中排行第二的崔宴礼,她的未婚夫。

    杨夫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士子服的年轻公子,从对面的首饰铺子里走出来。

    魏国公府崔家百年望族,一家子人都姿仪出众,在长相上几乎无可挑剔。

    崔宴礼身形修长,身上少年气与书生气并存,俊美的长相让他即使站在街边也十分招眼,也很好认。

    杨夫人也一眼认出这少年便是崔宴礼,便微笑颔首,“嗯,是他。”

    只见崔宴礼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对着阳光细细端详,玉润的光泽映在他白皙的俊脸上,衬得他更加俊美无俦。

    他显然对手上之物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一个不自觉的笑容后把东西小心收进怀里。

    杨夫人见状,笑着看向颜映棠道:“棠儿,他从首饰铺子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白玉簪,莫不是准备送你的?”

    时下年轻男子亲自去买胭脂水粉,衣衫首饰这些女子之物,若无意外定是要送给心仪女子的。

    她的女儿生得天姿国色,如今又跟崔宴礼定了亲。所以她看到这一幕,第一个反应便是他买簪子是要送给女儿的。

    正当杨夫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欣慰之色,觉得这个未来的女婿还真不错时,就听到颜映棠道:“可是上次我也看到他买了个金簪,并没有送给我呢。”

    杨夫人一听,顿时心生警惕,敛容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啊。”颜映棠轻叹了口气,随即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小模样显得十分失落。

    颜映棠话音刚落,杨夫人就拍案而起,一脸怒容地往外走去。

    那小子买了女子饰物,却不是送给她女儿的,那定是送给别的女人了。

    杨夫人自己被夫君专宠,又只有颜映棠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能容忍未来的女婿在成婚之前就对别的女子如此上心。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女儿嘛,气得急性子的她当即拍了桌子。

    “母亲,您要做什么?”颜映棠惊呼一声,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那小子有猫腻,待我抓到把柄,定不会放过他。”

    杨夫人脚步不停,生气地扔下这一句,就匆匆出了雅厢。

    “母亲,您慢点,等等我啊。”颜映棠嘴上虽叫杨夫人慢点,自己却小跑着追了出去,跟着她快步下楼。

    她们刚出茶楼,就见斜对街的崔宴礼已登上候在街边的马车。

    眼看崔家的马车要走,杨夫人连忙登上自家马车。

    颜映棠跟着杨夫人提裙登上马车,走进车厢前她回望茶楼一眼。

    少女着一袭浅碧罗裙,云鬓蛾眉,唇若粉樱,一张芙蓉玉面在阳光下弥出淡淡光晕,娇美灵动得教人移不开眼。

    颜映棠不知道她方才微仰着头,美眸闪过一抹狡黠,面露得逞之色,全都落入二楼临窗而坐的玄衣男人眼里。

    春阳斜照,勾勒出他的下半张脸。

    冷白的皮肤,色泽淡红的薄唇,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无一处不是令人失神的完美。

    等颜映棠所乘坐的马车驶离,他才收回目光。

    半晌后,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漆黑油亮的桌面上轻叩几下,薄唇轻启,吩咐对面侍立之人道:“继续。”

    他低沉而微凉的声音令那人听后身心一震,连忙恭敬应道:“是,七爷。”

    崔丰原本在禀报事务,中途被他家七爷突然抬手打断,只得乖乖站在原处听候吩咐。

    七爷做事向来专注,这种情况几乎不曾有过。

    分明是方才隔壁雅厢传来的女子声音引起七爷的注意,然后七爷就捏着一只茶杯静坐听着,直到隔壁的声音完全消散。

    不久后崔丰又见自家七爷放下玉杯看向了窗外,这会才让他继续禀报。

    那女子的声音委实清灵悦耳,不过崔丰站得较远,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竟能令素来不近女色的七爷分心。

    崔丰好奇得抓心挠肝,不过他家七爷身居高位,冷肃慑人,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问。

    生怕在七爷面前失态,崔丰连忙敛神。

    崔丰刚要开口汇报又被七爷抬手制止,连忙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宴礼最近在做什么?”

    崔丰没想到七爷竟问起了崔宴礼不由愣了下,毕竟七爷平日里并不过问府中小辈之事。

    他竭力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地回道:“二公子最近在国子监读书,今日旬休,想必二公子会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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