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霜不明白。

    自己这么做分明是在帮他与司渺,为何他还一副如此愤怒的模样?

    难道是觉得自己先说出来要退婚让他丢了脸面?司寒霜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没办法再挽救,索性不管了。

    反正今日之后,无论如何她都要退掉与郁笙的婚事。

    欠了司渺的还给她,自己就不用再担忧了。

    想明白之后司寒霜不再理会暴怒的郁笙。

    她转过身,郑重地说道:“还请于掌门三思,或者能否再预言一次,许是先前的预言出了问题也说不定呢。”

    司寒霜不相信祁祝能做出那样的事。

    祁祝对傅宣朗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像是在说‘这我也没办法’。

    看见傅宣朗骤然大变地脸色祁祝才好心情地收回目光。

    于止可不是那么好劝说的,而且她看于止的神情,估计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的命。

    司寒霜的话就更不可能被采纳了。

    “今日之事,是无妄的决定。

    司家的女娃娃,既然你非要与灭世之人搅合在一起我也只能将你视为同党了。

    我的预言不会出错,若是出了错,我会一力承担起来。”面对司寒霜,于止多了一点耐心。

    司家在厘山一带同样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并不次于招摇山。

    司寒霜皱了皱眉。

    她知道今日自己再说些什么都很难改变于止的想法了。

    “等等,于长老,我也是无妄中人,为何我没有收到无妄的这条指令?更何况无妄做的是救世之事,却不曾主动灭杀谁。”舒沉忍不住开了口。

    听了这么半天,他还是没有听明白为何要相信不知道哪里来的预言。

    他是怎么从祁祝身上看出祁祝有灭世的心思的。

    若用这个理由杀了祁祝,那祁祝岂不是不能成为灭世之人了,这是否与预言相悖?又怎能说明预言精准呢。

    比起什么预言他更相信人性。

    他的心告诉他祁祝是个好人,不会成为什么灭世之人。

    未来是活出来的,不是预言出来的。

    “无妄做事,还需与你交代?而且这等紧急之事,你一小卒怎么会知道?还不快让开!”于止面上出现怒色。

    这个祁祝果真有什么本领,她身边的人无一不对她信任。

    司家族长之女,短暂接触过的无妄中人,全都对她推崇备至。

    怪不得是卦象中的大气运之人。

    没错,祁祝并不是什么灭世之人。

    相反,卦象中祁祝正是救世之人,也就是所谓的神子!

    让他不明白的是此前的神子分明是云泽仙子,为何又重新出现在了其他人身上。

    但无论卦象在谁身上,那人都必须死。

    否则他为傅宣朗打造的神子之名就会破碎。

    他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让一切烟消云散。

    于止冷冷地看着舒沉一副倔强的模样。

    灵剑出鞘。

    舒沉依然不为所动。

    他并没有拿起武器,无妄剑指之处,只会是异兽所在之地,这是无妄教给他的。

    无妄的剑尖,从不对同类。

    无妄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种能量,若不是这条规则,怕是早已乱了套。

    于止也是无妄之人,他不觉得于止会真的杀了他。

    可下一刻,舒沉的身体骤然被贯穿。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那柄灵剑。

    瞬间周围的嘈杂安静下来,舒沉这才注意到一双双冷淡的眼睛,原来他已经是众多人中的异类。

    他不死心再瞧一眼周围的人,只看到满眼冷淡,好似从来都没见过自己。

    可是方才自己还在秘境中用无妄特制的武器救了他们,分明刚刚脱险的众人对自己还是一脸感激。

    可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几个时辰,天地骤然变色。

    第一次舒沉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舒沉知道自己会死,或早或晚。

    或许他会死在某一次任务中,毕竟他加入无妄之初就知道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

    他的命是无妄的,是天下人的,他时刻做好为无妄赴死的准备。

    那样的结局并不会让他悲伤难过,他愿意为无妄献出一切。

    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无妄之人的手中,他有些不敢置信。

    但胸口的痛楚与那些人眸中的冷漠让他知道自己的确要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他不是在做梦。

    世界在他耳中变得寂静起来,他任凭自己的身子摔倒地上。

    慢慢他听见了惊叫声。

    “舒沉!”

    大约是于芷薇,只有她会用这么一惊一乍的声音叫喊他的名字。

    他看见祈祝的面庞失去往常的冷静,那上面隐隐含着愤怒,看见钟星柏那张惯常冷淡的面容上挂了担心,看见温温柔柔的司寒霜将武器对准了无妄的人,他突然笑了。

    或许不是这样,他所做的事所执行的任务或许并非没有意义,他所信仰的东西也并非不存在。

    只是分人罢了。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阿爹阿娘还在的那时候。

    或许也只有阿爹阿娘才会用这样关切的目光看着他。

    “别怕,我……我只是要死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于死亡这件事,舒沉接受良好。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只是要死了!”于芷薇眼眶里含着泪。

    “别哭,我不疼,也不怕。”舒沉气息微弱。

    其实是假的,他怎么会不疼呢。

    这样大的一个伤口,说是血流如注也不为过。

    可没必要让大家更伤心,总之他死这件事已成定局。

    “你有什么心愿。”祈祝问,胸口的一团怒火让她的双目更为清明。

    她没想到于止会这么突然动手,堂堂招摇山掌门,竟然对一个无妄中的小修士动手。

    于止真是疯了!

    舒沉的伤口处像扎破的桃子,汩汩的流着血。

    灵力渐渐从伤口处溢散,这是无妄特制的武器,对异兽还有修士都有奇效,极其难修复,舒沉察觉到自己的气力在慢慢消失。

    愿望吗,他看着祈祝认真的脸突然恍惚,自己还有什么愿望呢。

    从前他是有愿望的,他想再见到阿爹阿娘一次,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他很快就能见到阿爹阿娘了。

    还有方才与祁祝并未握上手,好像没有完成那一幕他们便还没有真的做朋友。

    但现在他快要死了,何必再完成那个缺失的握手让祁祝为朋友难过呢。

    可如果说遗憾他大约还是有一个的。

    “我想见一见,万剑朝宗。”

    每一个用剑之人都无法抵抗万剑朝宗,若是有此奇景,必然是打破了头也想挤进去看看的。

    可万剑朝宗哪是那么容易看到的呢,舒沉有些愧疚,自己怎么就这么说出来让朋友为难呢,何况还是这么短的时间里。

    “祁祝,你若愿自行赴死,我会留你一个全尸。”于止冷冷地说道。

    “不要!”司寒霜挡在祁祝身前。

    于止冷笑一声,双手一挥,登时场中所有灵剑便指着司寒霜。

    他用剑阵向司寒霜展示自己的态度,他已劝说过,既然司寒霜不听,那自己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舒沉的死只是他给祁祝的第一个教训。

    就算是无妄中的人又如何,与祁祝扯上关系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若祁祝依然执迷不悟,那么她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死去,这只是开始。

    “万剑朝宗!于掌门竟有万剑朝宗的能力!”

    “这还是我等第一次见到此等奇景!”

    “还真是……万剑朝宗。”舒沉顿住,死前他终究是见了一次万剑朝宗了,明明已经见到了,可为什么心中的遗憾竟然更盛了呢。

    好像他想要看到的万剑朝宗不是这样的。

    可武学并不分善恶,他不该如此贪心竟还挑起了人,舒沉自嘲地笑了笑。

    “于掌门!你何必平白杀人!舒沉只不过有疑问而已!”司寒霜脸上全是怒火。

    牵扯进来的人已经够多了,于止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始杀人。

    招摇山也不能这么做,至于无妄,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权利!

    “此等背信弃义之辈,也配引万剑朝宗?”祈祝那张平日笑眯眯的面孔此刻格外冷厉。

    紧接着不过一瞬,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破”,那漫天的灵剑竟一柄一柄落到了地上。

    剑身反射出淡淡的银光,如沉鱼一般,奔向自由。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似在欢呼一般。

    比起万剑朝宗,这副场景似乎更美些。

    好!舒沉想长赞一声,可他喉间被血漫着,竟一个字也发不出了。

    结束了,他的一生将要结束了,舒沉微弱地喘息。

    阿爹阿娘,你们要我好好活着,我已经做到了。

    在此前的十几年中,我没有让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我有在努力地活着,并未违背你们的嘱咐。

    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没有辜负你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我托付给无妄。

    所以阿爹阿娘,你们一定也会为我骄傲吧。

    可祈祝等人呢,他们能脱离这次的险境吗,舒沉担忧了一瞬。

    可他很快就想通了,这是他的终结,却不是祈祝等人的,他们会逢凶化吉,会称心随意。

    他坦然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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