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勣五年,炙热伏日,商水河畔,民声嘈杂。

    “娘,”一饿的皮包骨头的童女有气无力地指着水波荡漾的河面说,“那边水面上漂浮的是什么呀?”

    金大娘无暇顾及小女儿的疑问,她双目低垂,眼睛空洞无神,似是绝望至极,后背驮着一巨大黄色包袱,看起来累极了,但她仍是牵着小女的软乎小手。

    “别瞎看,快赶路,赶不到山那边,就有追兵追上咱们了。”

    童女一听追兵,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凶神恶煞的人脸,她吓得赶紧往娘的一侧靠拢,脏兮兮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袂,但黑亮的一双大眼睛仍盯着河面看。

    此时,风正肆虐而起,凶猛地卷起千层浪,水波粼粼中,河中心的那团黑影随着水波一晃一荡,紧接着,那团随波逐流的黑影竟在水中奋力挣扎起来,水面更是闹腾。

    吓!该不会是个人吧?

    童女一旦觉得新奇,就将凶恶的追兵忘得一干二净,也忘了娘的警告和空洞的肚子,她又拉了拉娘的衣衫下摆,大声嚷嚷:“娘,你快看,水中是个人!在往河岸游呢。”

    金大娘不耐烦了,她们这是在逃难啊,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谁还在意有没有人落水呢?

    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手里无盘缠,前路仍迷茫,后路有追兵,金大娘深深地叹口气。

    “别管,赶紧走!”

    而金大娘嘴上这么说,她无神的双眼还是看向河中心,当真有人影在奋力挣扎,那人似是快脱力了,游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体也渐渐下沉。

    这是快要溺死了。

    一个人命即将消失于世了。

    金大娘到底是个大善人,不辱金家世代名声,此时悲悯从心中起,她将那些自私利我的想法一一摒弃,扯开嗓子大喊:“快救人呀,有人落水了!来人呐,快去救人呐!”

    和金大娘一起赶路的流民们逐一停下脚步,他们停步远望,乱糟糟的一团,一时没有主意。

    想出手营救的看着自己的家眷,怕惹出是非来,终究是驮着包袱继续前行了,当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没法子。

    “真是个大活人啊,在河中心,快沉了。”

    大部队传出窃窃私语,但仍旧没有人出来解救河中遇难的人,大家你看我我瞪你,心知彼此的难处,可又瞧不上彼此的人格。

    “这么多人,没人去营救吗?”紧挨着金大娘的是一位高大凶猛的壮士,他拨开拥挤木然的人群大喊,“我来!”

    此言一出,自然是在人群中掀起波澜。

    众人踮起脚尖望向壮士想一睹好汉容貌时,那壮士随手一扔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褐色包袱扔掷尘土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徒留一个仓皇而坚定的背影,这背影疾步奔向河中心。

    到了河边,壮汉一点没犹豫,纵身一跃入了这滔滔河水,众人以为壮汉肌肉扎实,体量庞大,想必在水中自然是难以自顾,笨拙难行。

    但那壮汉在水中比在地面上更灵活,泳动的身姿像是一条摇曳的水蛇,如鱼得水,如鸟飞翔,进展十分顺利,没一会儿便来到河中心。

    水中那人果然是奄奄一息了,身子软似绸缎,滑动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儿风正大,向河边游阻力太强,精力耗费过快,身子很快就会透支。

    事不宜迟,壮汉将晕死过去的人背到自己宽阔的背上,一面驮着一面咬牙向前游。

    金大娘率先回过神来,她向人群急忙招手:“大家伙儿,别傻愣着,快来帮忙。”

    童女被一股大力推着,她疑惑地低下头,原来是她娘牵着她,向那河畔靠近,她也被娘亲的气势感染,紧紧握着那双有力的大手。

    众人看一妇女在危难时竟有此魄力,不免垂着头羞赧,尤其是方才那些有力不出当缩头乌龟的人更是闹了个大红脸,他们急急地随着金大娘,似是要摆脱心中的愧疚。

    “快来!救人要紧!”

    *

    “醒醒,醒醒啊。”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你再探探鼻息,不会是没气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探过了,有气的,只是......”

    只是太微弱,马上就要断了。

    “有书载,救治溺死之法得口口传气,”说话者的眼珠轱辘一转,这就看完了周围人,他问,“谁来?”

    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人群中不乏有正直热心的人走出来。

    这一下就显出数十个人,都拥挤在岸边。

    “哪儿用得着这么多人?一位就行啦,气虚的别来,气旺的这边请。”

    那边还在商量人手,一时没个定数,这边的云非鹤倒是有点清醒了。

    再不清醒就要被非礼啦!

    昏迷之中一直有嘈杂的人声在她的耳畔徘徊,说什么口口传气,好像是给她传来着。

    这可把云非鹤吓得不轻,心中顿时警铃大震,一个猛劲儿直起身子,这一下可不得了,一侧的流民们哪儿见过这种起死回生的场面,齐刷刷往后躲,像是遇见了来讨命的凶神。

    云非鹤一脸懵逼,她睁大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再眨巴眨巴,可眼前的实景还是没有消散。

    嗯?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家里开着空调看小说吗?那小说她才翻了一页,刚看到“大勣”这两个字,就没了意识。

    还有,怎么眼前的人们都穿着古代的服装?

    这几年汉服文化火出圈了,男女老少都有兴趣穿着汉服游览名胜古迹、拍照打卡,看到清一色的古代服装,云非鹤怀疑这是节目组在搞她。

    这也太不道德了吧,就因为她拒绝导演的拍戏要求,就简单粗暴到把她直接敲晕弄到节目组吗?

    云非鹤冷声问:“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导演在哪里?”

    金大娘和壮汉以及众大伙儿都愣了,他们面面相觑,听不明白这人口中的话语。

    什么叫导演?人名吗?

    而且,他们是救了这位小兄弟吧,醒来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语,态度还极差,真是好心被当作是驴肝肺。

    壮汉是个直率人,有啥说啥,不拐弯抹角,他冷着脸批评:“小兄弟,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把你救了,你怎的这个态度?”

    “大勣这世道,什么样的人出现我都不奇怪。”

    众人纷纷附和,壮汉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连云大娘都露出善意被伤害、践踏的表情。

    云非鹤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她颤声问:“等等,你们叫我什么?”

    “小兄弟啊。”

    ???小兄弟?男的?这是什么鬼?

    看着众人严肃的表情,云非鹤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急忙奔向河边,而众人连忙拉她,心里担心她投河自尽。

    云非鹤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挣脱了束缚,如愿以偿来到河边。

    她弯下身子,眼睛紧张地盯着水面,浮动的波光中显现出一张面美如冠玉、粉面含春的脸,因刚刚被打捞起来,细腻的脸上还挂着点点水珠,浓密的墨发已是一片潮湿。

    云非鹤仔细打量水中的脸,惊觉这不是她本人的身子,这脸虽和自己有九分相似,但终归不是自己的样貌。

    这张脸轮廓更加分明,英气逼人,倒有点像男儿。这双和自己一样的桃花眼,眼眸里流转的可不是多情之意,而是狼子野心。

    目光如利剑,自带其锋芒。

    而身上的衣服,通身玄色,破旧不堪,看起来是个男子的麻衣。

    这个时候,云非鹤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想到适才有人提到“大勣”,她这才确信自己真的穿书了,这种事她只在小说中看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

    现在更为紧迫的是适才他们叫自己小兄弟,难...难道她现在已经不是女儿身了吗?难道她穿在男子身上了吗?

    云非鹤大惊失色,得知自己可能变性,这让她难以接受,她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的衣裳下摆,恍惚之间,她伸出一只白皙而颤抖的手摸向前面,触感清晰,有明显的隆起,不是一马平川的飞机场。

    云非鹤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慢悠悠走向人群,率先看到金大娘和一身潮湿的壮士,知道自己就是被那壮士所救。

    “多谢仁兄,”她向壮士拱手道谢,又看向面慈心善的金大娘,“多谢夫人。刚才对不住,对不住!”

    金大娘和壮士都不是爱记仇的人,他们挥挥手,“你醒了就行,小兄弟,你怎么在河水中呢?”

    云非鹤心说:我也不知道原主抽什么风,好端端的不活寻死。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是这样的,我呢,溺水受到惊吓了,现在只记得叫什么,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众人点点头,这种情况挺正常的,也就没人怀疑什么。

    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出她了,那人跳出来,细细打量着云非鹤,一会儿胸腔攒动,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我知道你,你是杨家的家奴,前阵子,官兵征集男子入军打仗,杨家老头怜惜儿子,愣是将你作为替代品,听说你不愿从军,趁夜深人静时偷偷跑了,没想到逃亡到商水了。”

    云非鹤很注意地听,她问:“征兵打仗?”

    她所在的世界一片和平,海清河晏,战争早已远离,现在猛然听闻战争二字,便觉心惊肉跳。

    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得劳多少民,散多少财,毁多少阁楼,死伤多少?

    那人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这个严酷的事实。

    “是啊,暴君当政,为君不仁,杀伐肆意,百姓苦不堪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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