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女客别院。

    “奉少主吩咐,送解药给各位姑娘。”下人端着两份药碗,敲开各个姑娘的房门,“还请姑娘每日饮用白芷金草茶,抵御山中浓雾瘴气。”

    南岭荛手臂上的毒痕在解药送来前已经自行消解了大半,她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茶药入喉,眉头皱成一团:这茶,好苦!

    下人离开,南岭荛回到榻上,扶额发愁,她想:今夜恐怕睡不好了,明日得寻个由头去趟医馆拿些药材。

    进入宫门前,携带之物基本都被侍卫扣下,降神香也在其中。

    降神香具有安神之效,但在江湖上甚少人使用,因为它与平常的安神之香比,药性剧烈,起效迅速,易使人陷入深睡眠中难以醒来,且醒后头昏脑胀,副作用极大,说是安神药,倒不如说是迷药,可偏偏降神香的药引稀少,售价比寻常迷药高许多。安神太过,迷药太贵,倒显得此香毫无用处,但对南岭荛来说不可或缺。

    她躺在床上又回想起在长廊时宫远徵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和她这十年来的每一次幻想重合在了一起,不再是年幼时的画像,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可真想摸一摸他啊…

    南岭荛把玩掌心的银铃,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明明在南疆随处可见的银铃,此刻在她心里却显得十分珍贵。

    窗外明月高挂,杏叶飘落,被月光打在地上,远处虫鸣声起,寂静夜里多了一分生趣。

    不至卯时,下人已经开始忙碌,南岭荛在梦魇中惊醒,额头渗出冷汗,后背已经湿了大片,她颤抖着握紧手中的铃铛,放在心口,像在汲取安抚的力量一般,过了许久,身体的颤栗才逐渐平息。

    洗漱过后,南岭荛离开房间,想要前去医馆,但去医馆的路她不知道,若是问下人,有些太刻意了,怕是惹人怀疑。

    于是她走下楼梯,装作晕眩跌了下去,正欲上楼送茶的婢女赶忙扶住她,但她仍重重摔在地上,茶碗落地,惊了周遭一群人,好几个新娘在楼上问道:“南岭妹妹!你没事吧。”

    南岭荛被扶起来,神情痛苦,脸上有一些划痕,手臂和膝盖都破了皮,渗出血来,但她仍笑着摆摆手回答:“没事没事,昨天喝了解药之后有些晕乎乎的,刚才看不清路,踩空了…”

    宫子羽不知拿着谁的药碗,朝这边走来:“南岭姑娘昨日喝了解药,仍有症状是吗?”

    “羽公子。”南岭荛抬手想要行礼,宫子羽摆手阻止了她,“也不知为何,喝了之后有些晕。”

    “宫远徵的毒向来让人难受,你估计体质与药性对冲,快去医馆让大夫看看吧,还有手臂膝盖,也看看有没暗伤。”宫子羽对管事嬷嬷吩咐道:“派几个侍女带南岭姑娘去医馆。”

    “多谢羽公子。”

    “医馆是徵宫的地盘,宫远徵常待在那儿,特别是晚上,姑娘早些去为好,稍晚些怕是要遇见他,遇到他可没好事。”宫子羽吩咐完便离开了别院。

    婢女扶着南岭荛朝一边的小径走去,绕过前广场,才看到一片碧池,池上有一条曲折的栈道,栈道那头便是医馆。

    徵宫地盘,下人未经允许,不得越界。

    南岭荛独自走进医馆,前屋空无一人,入眼全是一排排药柜,整个屋子充满药材的气味,她觉得舒服极了,在南疆,她的屋子也是如此,只不过存放的都是制毒之药。南岭荛取了制作寻常安神之香的草药,又特意配了治疗外伤的方子,里面的药引也是降神香的药引。

    宫远徵行至碧池,便看到两个女客别院的婢女守在医馆前。

    “怎么回事。”

    “徵公子,南岭姑娘服用完解药后有些不适,今晨从楼梯上摔了,羽公子让奴婢带姑娘前来医治。”婢女看到是宫远徵,害怕的赶忙行礼。

    “呵,果然是最怜香惜玉的羽公子。”宫远徵冷哼一声又看向跪着的婢女:“那新娘自己说的,喝了解药不适,是吗?”

    见婢女点头,他大步走进医馆,戴上金丝手套,表情兴奋又嗜血:解药经过多次调试,不可能产生不适,她在说谎!

    南岭荛打开药柜,将一味味药材放在药纸上,正想多拿一些药引制作降神香,刚抓起一把,眼边寒光乍现,刀风凌厉掀起她鬓角的一缕垂发,南岭荛旋身躲避,扔出手上的药材,右手习惯性的摸上后腰,想顺势将往常缠在后腰上的九骨鳞鞭抽出,却摸了个空:很好,没带过来!

    宫远徵看见南岭荛的举动,以为她后腰别了武器,在她躲避之际,扣住了她的左肩,右手起刀自她腰间划去,南岭荛抬起左腿,扫开宫远徵抓着她肩膀的手。

    刀堪堪划破里衣,从左后腰至右肩,但凡宫远徵想再重些便是皮开肉绽的下场,宫远徵抓住她左肩的衣领不放,布料经不起拉扯,在南岭荛扫腿后应声撕裂。

    此时南岭荛和宫远徵面对面,她脸红的将长发绕到胸前,胸前的衣物被撕去了部分,青丝后是若隐若现的左侧锁骨,整个左手没有一片蔽体之物,而她后背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宫远徵把身上的外袍扔给南岭荛,刀尖仍直直指着她,但视线不自然的落在了别处。

    南岭荛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尴尬、懊恼、愤怒一时间都汇集在脸上,红晕从脖颈处慢慢爬上他的脸,连耳朵都通红。

    “徵公子,这是为何?”南岭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暗笑,却还是装作无辜的样子问道。

    “你会武功。”

    “自保手段而已,无锋为害江湖,哪个世家的女儿不学点功夫保护自己呀。”

    南岭荛披着宫远徵扔给她的外袍,捻起一把头发扔回了后背,自然中带着些妩媚,她朝宫远徵走近,仿佛不惧怕自己面前的刀锋,伸出右手手腕:“我没有内力,只学得一些皮毛鞭术,徵公子一探便知。”

    宫远徵诊上她的脉,确实没有一丝内力,刚才过招,她的招数也都是搏击之术,他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收回手,警告道:“医馆由徵宫管辖,所有药方都需大夫开方并留存,外人不可随意配药,否则徵宫可就地斩杀。”

    宫远徵把头转了过来,玩味又得意的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而你,在配药。”

    “徵公子若真想就地斩杀,早就杀了,也不至于只划破了——”南岭荛顿了顿:“我的里衣吧。”

    南岭荛任由宫远徵抓着,他冰冷的指尖捏着她的手骨,她却觉得烫人的很,血液沸腾到她心里。

    “我自小习鞭,腰间总缠着一骨鳞鞭,但进宫门前取了下来…让公子误会,真是不好意思。”南岭荛反手把后腰的衣物向下拉,露出腰部常年被鞭子缠绕的痕迹。

    宫远徵顿时收起了得意的表情,扭头不再看南岭荛,耳朵和刚才一样还红着,说到“里衣”时,他的指尖颤了颤,像受到惊吓般缩了一下,而后又抓的更紧,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羞怯。

    “我来时,医馆一个大夫都没有,寻了许久也不见大夫来,脸上的划痕不尽快上药,怕是会留疤,便自行配药了,所配之药我都留了底,大夫来了可照着开一方,还请徵公子见谅。”

    “你很在意你的样貌,想被少主选中,做未来的执刃夫人?”宫远徵冷笑一声,语带嘲讽。

    “不,真心不想。”南岭荛一脸认真,语气透出深深的抗拒。

    “真心?那我便来测测你的真心。”

    宫远徵玩心大发,从腰间的小壶里倒出一只黑色小虫,举到南岭荛面前,含笑说道:“你要是说假话,这只虫子就会立刻咬破你的皮肤,你会被毒死。”

    “昨晚抓刺客的时候,我掉了一样东西,被你捡走了对吧?”他把黑色小虫放进南岭荛的手心,翻手扣住她的手背不让她动弹。

    “那颗小铃铛吗?羽公子说你晚上常在这儿,我本想晚上再来医馆拿趟药,顺便物归原主,毕竟是哥哥买的,徵公子肯定舍不得吧…”

    提到宫尚角,宫远徵的脸色大变,严肃异常,他冷声质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哥送我的?你进宫门却不想做少主夫人,难不成你的目标是我哥哥宫尚角?!你竟敢动此妄念!”

    南岭荛眼神坚定的盯着宫远徵的脸,一字一句像在起誓:

    “我对角宫没有兴趣,我是动了妄念,那便是你,我想做的是——徵宫夫人!”

    “你!你好大的胆子!”

    宫远徵瞪大眼睛,受到极大的震撼,气急败坏说:“我未及弱冠,你竟敢肖想我。”

    “那不是徵公子让我说的真心话吗?”南岭荛又把小虫抬到宫远徵面前,笑出声:“只是没想到堂堂一宫之主,玩心这么大~”

    “天下蛊虫皆是南疆腹地而出,而南疆南岭家世代养蛊。江湖上的蛊虫卵,也都是南疆培育而后售卖的,这世上若真有能识人心真假的蛊虫,我们南岭家早就将其毁之了,必不可能流入江湖,因为人心这东西呀,最难测了,若真能被探知,那秘密也就不存在了,可每个人…都有秘密呀。而且这只小虫子,连蛊都算不上,又怎么能识人心呢?”

    “哼。”

    宫远徵恼羞成怒的拿回了黑色小虫,像恶作剧被识破的小孩。

    “我可以拿药了吗?”

    “大夫开方后,会有下人烹煮好,送去女客别院。”宫远徵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南岭荛朝外走了出去,突然又转了回来:“我这样衣衫不整,披着你的外袍回女客别院,要是传到少主耳朵里,他的备选新娘…”

    宫远徵拿药的手顿住,眉头微皱,似乎想了很多,神情越来越为难,确实不好解释。

    “我有办法。”南岭荛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宫远徵躲开,她只好抓住他的护腕:“我又不会吃了你!”

    南岭荛拉着他走到后院,碧池清澈见底,她脱下外袍,挂在宫远徵手上,没等他反应,跳了下去。

    宫远徵震惊的抓着外袍死盯湖面,水波荡漾。

    “你在找死吗?”

    “我,没想到,这么,冷!”

    南岭荛已经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牙齿打颤道,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想拿外袍时,宫远徵已经将袍子披到她身上了。

    “徵公子!”落水的巨大声响引来了附近的侍卫,侍卫冲到后院。

    “这位姑娘不慎掉进湖里了,你们护送她回女客别院。”

    “那药…”她有些犹豫的开口,婢女被唤进来,扶住她准备走。

    “不是说了,会由医馆煎煮后送过去吗。”宫远徵有些不耐。

    “不是…”南岭荛内心挣扎了许久,才怯怯开口:“白芷金草茶,太苦了。”

    宫远徵气极,皮笑肉不笑说:“慢走不送!”

    侍卫和婢女连连跪下,生怕被迁怒,南岭荛讪讪拢了拢锦袍,被婢女扶着离开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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