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很庆幸,有你这个弟弟。”他含情脉脉望着眼前心绪飘忽不定的弟弟,坦诚相待。

    话音刚落,小沈严内心有所触动抬头闻声望去,以声辨认,匮乏充满一望无际满是黝黑的内心终于拨开云雾,有了一丝光明。

    “直到我那天闯下了弥天大祸。”儿时一切宛然在目,沈严眼眸蓄着泪花,鼻尖酸楚不断:“哥哥远走禾阳求学,我便悄悄地跟着他,一直躲在书院的后山。”

    “可我没有想到,我哥那样一个好人。”陈赋如坐针毡汗滴不由自主滑落脖颈,他直视前方一刻,有所崩溃:“一个连虫子都不会踩死的人,却被你们这帮恶人,凌虐致死!”

    他言语逐渐激动,那个走入他紧紧关闭的内心里,带他拨开云雾缭绕的人,从在新郑书院后山被凌虐致死后,便不复存在,心中怒意狂起,复仇沁满他的心脾。

    *

    陈赋左顾右盼一番抬手将两位胆小如鼠之人揽入怀中危言耸听:“回去把嘴给我闭实了!”

    周歌吓破了胆顾不得他说了什么,当即之下胡乱应好,神号鬼哭之声再度入耳,此刻三人再也按耐不住撒腿就跑。

    然而,此刻不远处交错发布的树干里缓缓走出一个狼狈的身影,沈严一身简朴,脸颊两侧脏兮兮,手扶着树干,耳聪辨认,早已站在此处许久,而一桩学院凌虐的全过程皆被他听入耳中,神色慌张来回摆头听声。

    他独自步伐缓慢走在后山鬼林中,一路沿着沈慈被拖拽走的方向而去,步至一段时间忽地顿下步伐渐渐凑近,耳畔有虫子鸣叫声此起彼伏,他仿佛感觉到熟悉的人就在眼前,而那个气息令他永世难忘。

    磕磕巴巴朝前伸手走去,果不其然在半空摸索到衣摆继而摸到一双脚,沈慈竟被挂在树上吊死,紧紧绷着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全然瓦解,不满与悲愤油然而生,泣下沾襟:“哥!哥!!!”

    烟气獐连绵不断笼罩着后山,他抱着挂在树上被藤蔓勒死的沈慈,近乎崩溃擂天倒地,心中唯一信念破灭,再度陷入谷底,山林里回荡着凄凉哭泣。

    他继续滔滔不绝道来:“我偷偷将我哥的尸体埋藏起来,以他的身份回到书院。”

    *

    随着雷声响起众人不由自主住了口屏息敛气,听者囱外。

    寒风哭泣树叶摇晃,然而,严丝合缝的门‘砰通’巨响忽地被推开来,众人望去目光,眼前的一切竟一时令其语塞道不上来缘由为何。

    沈严一身湿哒哒,双眼翻白无了瞳孔,脸上布满鲜血,手臂衣袖上亦留有血渍,颤颤巍巍地伸手于空气中摸索着。

    “因我目盲,无人察觉。”沈严侧眸怒目横眉:“你们杀了我哥,就该为他偿命!!”

    *

    再次睁开眼眸时,眼睛已然翻白,瞳孔消失不见,张着口呆住,抬手朝自己的脸部挥了挥,心中所担忧的种子就此种下,陈赋着急忙慌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我看不见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朗读声戛然而止,诸位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他嘴里不断喊着救命,不经意间随意走到一旁,周歌顿感眼前一片漆黑,惊恐万分心中闪过一丝慌张伸出手踉踉跄跄站起:“我也看不见了!我也看不见了!!赋哥!赋哥!”

    柳史眼睛翻白焦急地抬手试图找到人搀扶:“我也看不见了!”

    坐在位置里心知肚明的沈严用异能,嘴里念着咒术无数幻暝虫于手指尖洗漱钻出:“我用幻暝虫让他们目盲,幻暝虫趋光而行,我又操控萤火虫,引导他们跳崖。”

    *

    鬼火将三人引到悬崖峭壁边,三人竟毫无意识地走向悬崖边步步逼近,仿佛行尸走肉般经萤火虫指引向前迈步而去。

    顷刻间,周歌、柳史、陈赋三人于朦胧夜色中,陆陆续续跳崖而下。

    听此言,陈赋咬牙憎恨气急败坏立即下轿椅,上官芷受惊侧身面视,刘捕快拔出刀剑蓄势待发,幸亏陈掌院反应及时拦了下来:“赋儿……赋儿!”

    “你们想害我。”他虎视眈眈扫了堂内诸位原形毕露,目光如炬侧眸生起无惧抬手指着坐在堂上高处的潘樾,蹬鼻子上脸:“潘樾!”

    “你竟然为了一位死囚隐瞒身份!跟我使诈!!”他再也不藏着掖着,咬唇怒视,怒不可遏颐指气使。

    潘樾不以为然冷哼笑出声:“使诈?我自始至终有提过他的名字吗?是你自己太笨了。”

    他逐渐平复心情,搭在陈掌院肩膀上怔愣许久,又闻继续道:“更何况,对付你这种奸恶之辈,我诈你又如何?”

    “潘大人……”陈掌院转念意识到,此事矛头突变,指向自己儿子,换了一副慈祥恳求面孔:“赋儿年少无知,是我这个做爹的疏于管教,还望潘大人手下留情,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啊。”潘樾甚是觉得此番言论好笑,脸上笑意不断,听此,陈赋有所暗自窃喜,身旁之人呼了口气。

    他收敛笑意不着痕迹严肃了起来,拾起书案上木石板传出声响:“根据我朝律例,过失杀人、伤害,无赦!即刻入狱,择日问斩!所谓一命偿一命,这便是你的归宿!”

    判决已下,陈赋彻底腿脚发软,胆惊心颤地望着陈掌院的脸畔,潘樾目视有道:“认真伏法,才是真正改过自新的机会。”

    “潘大人……”

    “来人!带下去!”他扬声发出命令,随即两侧衙役上前而来,步至身侧擒住手臂,陈赋依旧苦苦挣扎:“爹!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赋儿啊!”陈掌院抓着他的衣角随着衙役将他远而去,上官芷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痛苦不堪跪倒在地。

    “你救救我!爹!爹!”

    沈严大仇已报再无旁骛,目视眼前潘樾,不动声色睇眸瞧了眼她的身影,他心万般感激,倘若并非二人出手相助,新郑书院的真相定然不会昭告百姓,而哥哥沈慈,也不再沉冤昭雪死不瞑目,在天之灵,方可安息。

    “好好好!”此举令公堂外诸位百姓拍手叫好。

    “沈严,你以虫复仇。”他与潘樾面视流露感恩怀德,并将判决结果滔滔不绝道来:“其情可谅,但于法不容,判你今生今世于死牢度过,直至死亡。”

    沈严大仇已报心怀感激,磕头礼拜:“草民知罪,谢过潘大人。”

    鬼火勾魂案告一段落,上官芷与潘樾肯定一视,公堂外无数雨伞聚集,雨点悉数落下渐渐消失。

    禾阳縣署外,百姓如潮流走出散去,一位年轻男子脖颈上坐着个幼小女童,他面露微笑:“走,回家咯。”

    “爹爹,那个哥哥说。”他侧耳聆听,一声稚嫩语气传入耳畔,步伐渐渐缓慢下来,“达士者,达乎死生之分。”

    “则利害存亡弗能惑矣,是什么意思呀?”她垂眸盯视着他的脸庞。

    爹爹一手抓着女童两脚,一手持合拢的雨伞,语气委婉含笑,若有所思:“意思就是说,读书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真正的大义,人一旦想明白了真正的大义,就会变得勇敢。”

    “什么利害关系都不能迷惑他,也不能吓退他。”

    女童仿佛听明白了一般,思虑一滞,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那我将来也要做一个懂得真正大义的人!”

    “是吗?好!”二人对视,他露出一丝微笑,欲抬步朝旁离去,她注意到天穹散发出光芒,笑意更盛,立即抬手指去:“爹爹你看!太阳出来啦!”

    爹爹步伐一顿随即望去,恰逢雨过天晴,恰逢正义遮盖黑暗,此刻,拨开云雾见光明,暖暖黄色光晕照耀大地。

    她便坐在脖颈上,二人仰头望去眼含真挚,他有所感慨话里有话:“是啊,太阳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正义也从不缺席,正如那句话,有时死者并非十全十美,而受害者并非十恶不赦,心怀正轨,不误入歧途,才是真。

    禾阳縣署死老内,一片昏暗无比,唯有上方囱窗投进一丝微微冷光。

    沈严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冷光微微透着他的脸颊,昏暗中方可注意到他的脸庞,能让他用心感受这处光晕,片刻,他伸手伸向光晕里,感受到所带来的温热,可无人知晓,这处温热的光晕,他苦苦等待了一年多。

    “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他手一顿微微侧眸收回手,抵在稻草上支撑站起身来,“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

    “良才难令。”沈严借扶墙壁站在囱窗前,温热光晕照在脸庞上,他听出是新郑书院书生在侃侃而读,“然可以至军见尊,是故天下地不昭昭。”

    “大水不潦潦,大火不潦潦。”脸色露出百感交集的笑容,凑近欲听得仔细些,“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

    “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则可有任重致远。”新郑书院诸位书生一致站在死牢前空地,背而如流用自己的方式与沈严相告。

    “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不远处,上官芷同潘樾间隔一拳距离目不转睛而视。

    “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潦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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