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山的桃花盛开如旧,现在的百草仙君可是清闲得紧,一个人扎在药园里一呆就是一天,一路上,许宣一直牵着白夭夭的手,走到药园白夭夭主动将手抽了回去,夫妻二人各自躬身作礼,“师父。”

    “来了正好,后面这一片杂草帮为师收拾收拾,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百草仙君没有拘谨,还像往常一般,扔给许宣一个小铲子。

    许宣一边除草一边挖了些名贵药材收入囊中,白夭夭看见之后半天才反应过来,“仙君让你除草可没让你拿药啊?”

    “活不能白干,这药材给你补身正好,你刚出月子不宜太劳累,去树下歇一歇。”

    “没事,我身上犯冷,在太阳底下晒晒正好。”

    许宣微微颔首,想到娘子和其他女子不同,便是特别喜欢晒太阳,只是有一点一样:一旦晒黑了脸便会心生烦恼。想到此处,二指轻挥召来一片叶子在掌心,随着意念逐渐变大。许宣将变大后的叶子举过娘子头顶,为她遮挡住炽热的阳光。

    有小弟子问一些长势不好的药草该如何处理,百草仙君一向爱惜药草,亲自过去看。

    “我现在这个样子好看吗?”蹲在地里,头上再顶一片叶子,现下没有外人在,白夭夭召唤出了一丝少女的天性,问起许宣。

    “好看。”

    看到远处的一片豌豆地,白夭夭又有些发馋,悄悄扯了扯许宣的衣袖,眼神往那边瞟着…“我想吃…”

    许宣刮刮她小鼻子,另拿了个小篮子抛出去,不一会儿篮子里盛满了又饱满又甜香的豌豆来,许宣剥开一个喂她,“这个吃完了以后皮还可以打瓣儿吃,等待会为夫再去摘一些,回去煮了给念儿尝尝。”

    “还可以蒸米饭,煮米粥,炒小肉丁的时候也可以放…”白夭夭一想便是一堆。

    “馋猫。”

    白夭夭吃得津津有味,那满足的模样甚是可爱,不曾发现百草仙君已经折返。看着这对小夫妻,百草仙君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青帝所说的“如胶似漆”究竟是何种意思。

    “徒儿,我药园子里的药可不是只给你一家准备的,少拿些。还有夭夭啊,那豌豆可不能生吃太多,吃多了肚子会胀。等待会儿回去给你煮一些,煮熟了再吃,”百草仙君语重心长地劝道,她生产完体虚,不能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我老了,人也唠叨,你们别嫌了我就好。”

    “师父放心,拿两株足够了。”听完百草仙君一番话,许宣把夭夭嘴边的豌豆荚叼过来自己吃掉了。

    “听师父话,先解解馋。”

    白夭夭呆在原地…

    瞧着徒儿还是听自己话的,百草仙君心下稍安,也起了调笑之意,“还有啊,你们这是多久才见一次面,至于这么时时刻刻都黏糊糊的?”

    “方才娘子舍不得离开,才黏着徒儿,让师父见笑了。”许宣满脸幸福的笑容,温柔地看向白夭夭。

    白夭夭脸颊绯红,轻轻推了许宣一下,嗔怪道:“我明明是喜欢晒太阳。”心中暗自嘀咕,他这厚脸皮不讲道理的样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她好久没有晒到这么舒服的阳光了,干了许久的活,许宣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白夭夭用衣袖仔细擦干净。“累不累?”

    “不累。”说着,许宣眼底的爱意还是让人酥了心。

    “鹿童,去拿两坛好酒来,”百草仙君年纪大了,腰有些直不起来,许宣看出师父不是装病,背起师父一路爬山到山峰的小亭里,这一程路可远着,百草看着徒弟媳妇的表情,问道,“夭夭这是心疼了?”

    “相公尊师,夭夭虽然心疼夫君,但是绝无怨怼之心。”白夭夭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听闻司命进悫云殿请罪的时候还打了个趔趄,相公敲打他,应是知晓冷凝这些年的委屈,为她撑腰,今日又对仙君这般,白夭夭心中已能猜个大概,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是天后,是站在许宣身侧的女子,是要为他在身后撑起半边天的女子,她不能肆意胡来,为了一个冷凝乱了前朝,可是私心里,她还是想见在如今天规严明的九重天,恶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从来不是慈善悲悯,像王母那般高坐莲台的圣人…相公说会给她一个交待。

    虽然这丫头口不应心,但是经过这一场劫难,还愿意和许宣一起来看看他,足见她是个识大体、懂事的人。百草仙君感叹道:“但凡冷凝有你一半明理,如今也不会是这般下场。”

    白夭夭听到这个名字,稍稍偏过头去,许宣一手牵住她,一手扶上她的腰,往青帝那边去,又双双见礼。

    青帝可是吃醋了,“你就把我徒儿呼来唤去的?我都没舍得让我徒儿干点重活,你倒好,为老不尊。”自己还苦口婆心教他怎么哄徒弟,没想到直接使唤上了。

    “人老了,就是有心想维护自己的名声,也是不能够了。”百草仙君叹道。

    青帝看着白夭夭,和两百年前带着念儿回到九奚山时的气质别无二致,今日能把他们夫妻叫来喝杯茶已是不易,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提点百草道:“越在意什么,越得不到什么,你也一把年纪了,看开些罢。”

    “师父们喝着酒还不忘打哑谜。”许宣知道夭夭现在不能饮酒,便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她。白夭夭方才席间已吃了不少,又吃了些豌豆,略有些腹胀,现下也没什么胃口,摇头婉拒,只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方才还活泼的娘子,此刻一下连对他都冷淡下来,师父们都在此处,又是这样的气氛,估计待会儿就要求情了。

    如果真的是淡泊之人,就会明白,名声,是年轻人才会在意,譬如相公,因为一本册子,会焦急,会难受,到了师父们这一辈,求的,无非是自己孩子们的平安,白夭夭搁下茶杯缓缓说道:“都是为了孩子,我怎会听不懂呢?”

    “白夭夭…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教育好自己的女儿,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既然把话说开了,百草仙君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今日坐在这儿,不就是为了求得一个原谅吗…方才关怀的话不过是习惯使然,可如今让他低头给白夭夭道歉,多少带了些不自然。

    “将她贬下凡间,我已经告知过司命父子,我们两家都会盯着她不让她乱来,你放心就是。”当初送她下凡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亲家早已看不惯冷凝,去凡间求之不得…巴不得她再也别回来。

    白夭夭很想问问百草仙君,当年她只是偷盗了一枚再普通不过的仙草,按照天规便要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当时谁算到紫宣能恢复记忆?

    若她在冷凝生产之时加害,一尸两命,仙君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吗…

    谁来补偿她肚子上受的一刀,谁又来补偿念卿心中的愧疚!“仙君此举,是否有轻纵之嫌?”

    “你…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仙君可还记得我与许宣大婚那一日?”所谓母慈子孝,那也是长辈慈爱在前。白夭夭没忘记青帝那一番话,可她渴望被尊重,渴望被公平对待。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青帝本欲开口,然而听到白夭夭这句话,脸上顿时臊得挂不住。许宣称呼骊山圣母为岳母已然数百年,可他却从未听到白夭夭唤自己一声师父。从前他或许并不在乎这些称谓,可如今听到许宣对岳母的尊称,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也应该受到同等待遇,如此心中才会好受些。

    百草仙君这下没了可拿捏的东西,站在原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被贬下凡,已然受了责罚。我知你不喜她,以后,绝不会让她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眼不见心为净。”

    不错,仙人被永久贬下凡间,屈辱大于一切。曾经高高在上,享受着众人的尊崇与敬仰,享受着人间的供奉与香火,如今却要跌落凡尘,历经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种种磨难。可是天规…她就应该被…

    “娘子不哭,这一次有为夫在呢,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许宣眼神坚定,捏捏白夭夭的手心,接着转向百草仙君,认真说道,“可是师父,徒儿记得,加害上仙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而并非被贬下凡,贬下凡者,乃是玩忽职守。冷凝屡次暗害娘子,此等恶行绝不能轻饶。师父,您不能因为冷凝是您的女儿就偏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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