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月的夏蝉滋儿哇地乱叫。

    开学报道,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结束,陈孝泽晒得更黑了,但也许因为本来就黑,倒不像其他人一样显得惨相。

    虽然沉默寡言,和舍友关系还不错,平时一起上下课、去食堂吃饭,偶尔下个馆子,第一次被带到网吧通宵打游戏,学会帮人假装签到……除此之外,他每周六当家教,薪资待遇不错,是一份很好的兼职。

    他的生活好像步入了正轨,一条他该走的轨迹。

    但有些事情偶尔还是会像抽屉一样被拉开,室友找他借东西,拉开抽屉,反而翻找到了防晒霜和护肤品,大惊小怪,发现是用过的,叫的更大声了:“背着我们偷偷用好东西!但你这是用了还是没用啊,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陈孝泽红了脸,要把东西抢回来。

    东西辗转到另一个人手里,被捧到眼前一字一字看产品说明:“这是女生用的还是男生用的?”

    “看着像女生用的,你别是偷的吧?”

    “咦——”

    被奚落了个够,东西才被还回来。

    “说说,到底谁的,你妈的?”

    “你怎么骂人呢还?”

    “去去去,别打岔。”

    陈孝泽把东西收好:“……别人送的。”

    “谁啊?”

    陈孝泽摇摇头,爬上了床,任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滑稽。

    大学的生活贫乏而匆忙,陈孝泽要学习调整很多地方,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不会想起苏棠。其实他本来也应该会慢慢忘记她,她在他的心里最终会退居回远房亲戚的位置,仅仅余留一个隐秘难言的印象,在十八岁那年夏天,他对她青涩的欲望。

    黏湿的记忆,被秋风吹干,秋风也吹凉了天气,吹红了西山的枫叶。

    系里组织了一次秋游,每个班级各自为营。规矩的景区有不一样的风格,乡下的野山只有山脚有修路,爬到后半程就要趟泥,再往上就是坟堆。

    有隔壁班的女生体力不支,对方的班长也是女生,抓住陈孝泽,让他帮忙背一下包,帮忙背到前面的缆车中心就行,谁让陈孝泽是路过几个男生里看上去还能再背一个包的。

    陈孝泽的确还能再背。

    但到了缆车中心,女生可能恢复了一点,不想放弃,坚持要爬,陈孝泽便帮人背到了野炊的地方,沿着一条山溪。逆着水流的方向往上坡再走一段路,就是一处悬崖,超过半山腰的位置,放眼望去,层林浸染。

    身后传来声音:“我给你拍张照吧?”

    陈孝泽回头,刚才帮忙背了包的女生已经对他举起了手机。傻乎乎地拍了照,礼尚往来,陈孝泽问要不要帮她拍一张,女生看了看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对陈孝泽说:“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把照片发给你。”

    室友之一在这趟秋游后不久和隔壁班的女生恋爱了,带上自己宿舍的兄弟,大手笔请女友全寝去市区吃饭。两拨人第一次照面,陈孝泽认出对方寝室里有一位,是秋游那天热心帮他拍照的女生,只是看着不像想认识他的样子。

    一个寝室乘一辆出租车从学校出发,车上,舍友用胳膊戳了戳陈孝泽,没前提地问他喜欢长头发的女生还是短头发的女生。

    陈孝泽说:“长头发。”

    “哎哟——”舍友恨铁不成钢,“短头发怎么了,短头发的女生也很好可爱好吗?”

    陈孝泽不明所以。

    另一个室友插嘴,奇怪:“喜欢长头发怎么了,你女朋友不也是长头发吗?”

    三言两语犟起来,打嘴仗闹到下车,反而没了陈孝泽的事。

    到店先取了号后,一帮人在附近商场闲逛,看时间好像差不多了,两个寝室各派一个人先去点单。

    在门口稍等了片刻,帮他拍照的女生依然没有要和陈孝泽打招呼的意思,陈孝泽识趣地保持沉默。服务员领他们到包厢时,旁边的包厢门被推开,他看见苏棠走了出来,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和上回来她家的不是同一个。

    陈孝泽瞪大了眼睛,苏棠看见他也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的笑,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双眼轻轻地从他身上划过。从脚底到指尖到头颈,陈孝泽身体酥麻了半片。

    那一眼如飞鸟掠过湖面,涟漪悠悠荡得很远,细细绵绵。被引入座,服务员开口介绍招牌特色,陈孝泽如梦初醒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他慌张跑出店,但人早就走了,缕缕行行,哪里还找得到?

    和夏天那会一样,他出了一身热汗,好像梦了一场。

    他在那个房子最后的五天里,直到他搬离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再见到苏棠。

    连着主卧的阳台挂着的衣服,依然是几天前的那几件。

    他让她继续住,她却没有回来,但现在,她应该已经回去住了吧?

    突然一只手大力地拍在他的背上,“怎么站门口,等我们啊?”

    陈孝泽回过头来,神还没有完全归位,他不会说谎,脸红了,但被搂着脖子不由分说地往包厢走去。

    他心不在焉了一个晚上,其实他时常心不在焉,只是本来生的就愣头愣脑的,旁人一般看不出来。

    结束回到寝室陈孝泽才知道,原来室友是计划撮合他和其中一个女生,想要亲上加亲。那女生短头发,圆眼睛,“不是说你们秋游的时候都加了好友了吗?”

    结果陈孝泽整个晚上像个木头一样,室友狠狠叹气,说陈孝泽还想不想交女朋友了,“你不能守着那瓶防晒霜过一辈子吧?会过期的!”

    陈孝泽抬起了头,室友脸色微霁,像是觉得他还有救似的,向他传授:“你要主动找她聊天啊,你总不能等着女生来找你吧?”

    其他室友加入讨论,纷纷赞同,追女生说简单很难,说难,又坚信金石为开,只要足够的好、足够的爱,一定能够打动对方。

    聊了一个晚上,倾尽各家所长,依然没有听说什么进展,转眼西山的红叶谢了,众人缩着脑袋摇头,断定陈孝泽没有灵窍。

    气温降到要穿棉袄的季节,天气预报可能会迎来初雪的那天,从天亮起,天空就灰茫茫的,昏到天黑,风吹的愈紧,雪始终没有下下来。

    陈孝泽坐在一楼的接待沙发上,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大厅开着暖气,墙壁上的时钟走过十二点,陈孝泽也没有觉得多难熬。

    分针继续走着,“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是一双黑色的高筒长靴,站定在他垂着的视野范围。靴子终于落地,陈孝泽先是坐正了一些,才将头抬起来。

    这么冷的天,她却穿一件黑色大衣和一条贴身的米色针织裙,身上有冰雪的味道。

    “外面下雪了吗?”

    “有点。”

    “……不冷吗?”

    “还行。”苏棠说,“不好看?”

    陈孝泽迟钝别开了视线,若平视,目光所及是苏棠腰臀的曲线,裙摆与长靴间露出一小片大腿肌肤。

    “不好看啊?”苏棠低头看自己。

    陈孝泽小声地说:“……好看。”

    得到回答的苏棠问他另一个问题:“等我多久了?”

    “……没等多久。”

    “那找我什么事?”

    “……”

    “又不说话了?”

    “今……昨天我生日。”陈孝泽说,飞快地抬起一眼,苏棠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

    大厅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狼狈模样,一个字也说的结结巴巴。

    明晃晃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孝泽身上冷了热、热了冷,苏棠问他:“要不要上去?”

    陈孝泽趔趄地站起来,他比苏棠高半个脑袋,变成俯视的角度,不自觉地就屈膝想要低下来,苏棠眼神带笑,笑的背后是不露声色的观察,他的表现似乎令她满意,他跟在她身后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更紧张,僵硬地站在玄关处,但全身发烫。好在没有开灯,黑簌簌的一片,又因为没有开灯,感觉苏棠的身体贴上来时,感官被放大,敏感得让苏棠低低地笑了。

    陈孝泽面红耳赤。

    苏棠应该是脱去了那件外套,身上有淡淡的馨香,“和女朋友做过了吗?”

    “我……我没有女朋友。”

    “那个短头发的女生不是?”

    陈孝泽愣了愣,“不、不是。”

    “哦……”苏棠拉长声音,手指隔着衣物在他身上游走,“第一次?这么想做?”

    两个问题,七个字,陈孝泽被轻而易举地拿捏住,柔软的手,温热的呼吸洒在耳侧,“提前说好了,你想做可以,但我不负责的,唔……”

    陈孝泽鲁莽地去寻苏棠的嘴唇,以自己的想象和本能,没有控制好力度,牙齿磕到了嘴唇,他嘴角刺痛,有血锈味。他像嗜血的动物一样激动,苏棠轻呼出声,锤他,“会不会接吻啊?”

    “对、对不起……”

    苏棠像是叹了声,掐住陈孝泽的两颊,主导节奏,先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再含住唇瓣轻轻吮吸辗转。

    陈孝泽被吻得晕头转向,在这个温柔剔透的吻像一剂镇定剂,抚平了他的焦躁和渴望,但渐渐的,越来越深入,不知不觉间他被苏棠压在沙发上,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张嘴。”

    舌尖探入,陈孝泽脑袋里“轰——”得烟花炸开,又软又烫,扫过每一个位置,他笨拙地回应,但微微碰触便让他浑身战栗,小腹紧缩,反而逃跑了。

    “呼吸。”苏棠教他。

    还是不会换气,只好分开,黑暗里里,彼此的呼吸听起来更加急促,陈孝泽还追上来,傻傻的,想接着亲。

    尝不腻地又亲了好久,陈孝泽终于有点学会如何亲吻,他的吻从嘴唇到脸颊到眉心,苏棠含着他的耳垂,舌头往里轻探,他也学着,从耳朵到脖颈到锁骨。

    “轻点,会有痕迹。”

    她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以示鼓励,如果受痛了,会揪他的头发提醒。

    陈孝泽含糊应着,胆子大了,却还真想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留下记号。为什么不能,她咬他都行,哪里都行,是怕被人看见吗?

    他的牙尖抵着,研磨,更怕苏棠生气,虔诚地用嘴唇把每一寸肌肤都轻轻吻过。

    “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苏棠问他。

    反应过来的陈孝泽结结巴巴:“你、你喜欢……哪个……”

    “我啊,我喜欢多点姿势。”

    “哦……我……”

    陈孝泽想说他知道了,他会努力的,他可以的,苏棠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耳侧说:“抱我去卧室。”

    “好……”

    陈孝泽之前从来没进过苏棠的房间,但此刻房间如何不是重点了。

    苏棠按亮了床头一盏小灯,暖黄的灯光里,两个人又吻在一起,一边吻,苏棠借陈孝泽的手脱自己的衣服,陈孝泽目不转睛,呼吸又忘了。

    脱完了,她再去解陈孝泽的,陈孝泽的肌肉在指尖下收缩起伏。

    紧密贴在一起,相互抚慰。苏棠从床头柜找东西,“……之前买大了的,感觉你应该可以用。”

    陈孝泽总是迟半拍才能理解苏棠的意思,还是没忍住,抬起脸来:“……之前……的吗?”

    “之前什么?”苏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男朋友。”

    苏棠但笑不语。

    “……你现在有吗?”陈孝泽问,“上回那个男的……”

    “我啊?有诶。”

    陈孝泽身体顿时僵住,苏棠将东西套上,笑道:“怎么,有男朋友就不行了?你还有挺有道德标准的。”

    陈孝泽涨红了,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她有男朋友的话,她有男朋友的话……

    她的手好小,但灵活极了,陈孝泽控制不住闷哼,戒备撑起的腰一阵酥麻,伏下来,苏棠用气声咬字说:“知道我有男朋友,怎么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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