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楹昏迷之后，记忆走马观花般闪现而过。比如她断续着回忆，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往生潭是个什么地方。
在魔渊同她关系较好的蝶魔，曾提起过一次。
“神尊执掌三界生灵，那些凡人啊地仙啊妖什么的，身灭后轮回的话，都要去那往生潭中走上一遭。”
“据说那潭水里漂浮着生灵们的魂识，可窥见它们的前世今生和始末因果，是审判规则、重新开始的地方。”
长楹心道，今日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似乎除了伤口更疼了些，在水里也没看见什么别的东西。
只听梦境的回忆中，她自己的声音响起：“那我们魔族，也会去那里吗？”
蝶魔回答：“自然不是，天地初始定规则时，还没有我们魔族。何况，我们也轮不到神界那帮家伙指手画脚。”
天地初始，诞生了神，造就了凡人。山间海底的花草鸟兽，衍生出心智的成了妖族。虽各族时有矛盾，但在沧海桑田前不过尔尔，并未触犯重要的规则。
魔族则是凝聚世间各种的怨念嗔怒所生，无法兀自修炼，只能依靠吸食吞噬他人的残忍方式来强大。沾上了魔气，便生生世世沦为魔物。
这也是神界封印、讨伐的缘由。
蝶魔说起这段道：“按拳头和实力说话，有何不妥？能吞噬别人，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哪天反过来被别人吸食，那也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对方和魔渊的所有魔一样，秉持着这样的观点。
可是长楹后来瞧见她，却是执壶而醉，怔愣瞧着孤月。
她眼神浮现上几分迷茫：“我捡到了一个无意间掉进魔渊的凡人，他是那么得讨厌我，厌恶我入骨。因为我害过很多人。”
任凭她有漂亮的皮囊和撩拨人的本事，对方也无动于衷。
蝶魔垂眸：“可是不害人不去吸食别人，我也活不长啊，每个魔生来都是如此。主上，我难道就有错了吗？”
长楹无法回答她。
作为魔尊，她由魔渊中央最浓烈的魔气孕育所生。因此无法理解普通的魔，为了自保去主动吞噬的迫不得已。
也无法理解蝶魔滴在壶上的泪，她所困的情之一字。
单身狗长楹当时是这样安慰对方的：“不如你把那个凡人打晕了，强行捆回来？”
“实在不从的话，就用魔气把他弄成傻子好了。”
器灵让她不要说话了，毕竟有时候能沉默倾听，也是一种难得的修养。
昏迷中记忆的碎片不断交错，跳跃着进行。
长楹后面回忆到的片段，是神魔对峙、谢拂出现时的场景。执掌生灵规则的神尊，似是祭阵打算将魔族屠尽。
滚滚天雷压着涌来，长楹抬眸看到远处他白色的身影。他手里的承钧剑化作漫天的星光，随后分为无数剑光而至，像一场风雨呼啸。
长楹替身旁的蝶魔挡了一剑，转瞬便看到承钧剑的利刃亘在眼前。
她缓缓抬眸，同传说中的神尊对上眼。
眼见着他的剑，再度指向蝶魔。
她沉吟了下，替发抖不说话的对方，回答重复了蝶魔曾说过的话语：“魔不是她想成的，她生来就没选择。”
利刃微动，索性调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她。
见状，长楹握紧长笛。将其变幻成了锋利狭长的一把弯刀，不再啰嗦，开始跟他打架。
她迎上对方的剑风，眼尾微弯，像是真的在好奇疑惑：“世人都夸神尊仁心，庇佑着苍生。”
“这苍生，原来是不包括魔族的吗？”
谢拂的眼，方才祭阵起便注视着这片土地。他的眸有些缥缈，清冷寂静中含点悲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又仿佛只是错觉。
听到她的话语，谢拂的剑一顿，慢了一步。
长楹对此很开心。
扰乱了对方的思绪，她的剑成功划过去，伤到了他。
留下的伤痕不短不长，跟方才她帮蝶魔挡剑时、被他所伤的那道一样。
她其实还挺记仇的。
谢拂的血滴落，没有声响。所落下的位置，却让原本荒芜、寸草不生的魔族土地，所覆的冻雪刹那消融。
长楹观望着，像个好奇宝宝地哇了声：“原来传闻中神尊的血可解百毒化怨灵，是真的啊。”
万物破冰，春暖花开，可他带来的也有死亡的气息。
漫天的星光构起的阵法，覆盖过了魔气笼罩的魔渊，形形色色的魔仰头看着这一幕。可惜星光在刹那静止，预想的死亡并未降临。
长楹偏头，笑盈盈地问他：“神尊，你发现哪里不太对了吗？”
谢拂静静地望着她。
此阵的阵眼是他手里玉佩状的东西，方才两人打斗时，长楹伤了他。上面触碰了神魔至尊交融的血，阵法便被解开了。
屠魔之事来得突然，长楹也只是试图阻止命运而已。
而阵法进行到一半被破坏的副作用，也许便是时空错乱，导致她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三百年前。
时空层叠扭曲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去瞧清，那时候谢拂具体的神情。
被她阻止了屠魔的计划，想必会是恼羞成怒的吧。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长楹再度苏醒过来时，以手支颐想着最后那个画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器灵发出声音：“主上，你在想什么？”
长楹托腮的手正巧有些麻，慢条斯理地换了只手：“在想神尊……”
原本搭在床边的长笛懵了下，撞在床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长楹将话说完：“在想神尊他，还挺有钱的。”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堂室，由上好璀璨的玄晶打造。通体是流光溢彩的色泽，透过垂落的丝晶帷幔，隐约能瞧见案几上香炉里的烟，袅袅而起。
窗外是无尽的日色，三十六天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上苍宫的寝殿，比起魔渊可豪华多了。
相比于长楹的淡定，器灵还是微微紧张和纠结了些：“主上，谢拂将你带回上苍宫。不会是起了疑心，要严刑逼供吧？”
长楹翻身坐起来，后知后觉肩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了。她没有回答器灵的话语，掀了帷幔走出堂室。
其间她无视打发了，守在外边看起来像是监察她的仙侍。又顺走了她们端着的点心，咬了几口，心情愉悦。
她自来熟地逛了圈，欣赏着上苍宫的景色。
灿烂的朝霞翻涌着，勾勒出层叠的檐角。路旁簇拥着各色的花盏，还有珍奇的灵兽。放眼望去皆如人间春色，生机盎然，似永不凋零。
长楹过了一会儿，终于寻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白衣神尊今日并没有在往生潭闭关。曲折的长廊尽头是处亭台，幽寂清静，谢拂垂眸像在专心打造法器，侧影如画。
长楹从绚烂的仙树后探头。
正要去打搅对方，便瞧见他对面迎来黄衣女子，语气熟稔地询问他道：“我近来寻了一把名剑，但有些难以驾驭。”
“不知神尊是否有空，指点我一二？”
对方一袭华裳羽衣，额间点缀精致的花钿，长发绾成款款的流云髻。她手里的青剑光华炫然，并不普通，看上去应当是神界的哪位神女。
对方美目瞧着谢拂，似含期待。
长楹挑眉，迈出的脚步先退了回去，打算礼貌地再等等。
花影摇曳间，谢拂清淡的嗓音传来，并未推辞：“好，午后本尊将去斩杀凶兽，你要一起吗？”
闻言，黄衣女子怔愣了下：“一起什么？”
谢拂执盏，颇有风度地给对方也倒了一杯，就是清冷的话语不那么好听：“熟能生巧，你多和它们打上几架，应当便能运剑自如了。”
对方接茶盏的手一顿：“神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谢拂沉吟：“本尊正在打造镇压魔物的法器，需要探讨剑法的话，不如你顺道来打下手？”
对于修为没那么深厚之人来说，锻造法器异常艰苦，一不小心还有炸炉了灰头土脸的风险。
这样的建议，对神女们着实不友好。
黄衣女子放下茶盏，面带微笑一气呵成：“神尊如此忙碌，我就先不叨扰了。云谦神君在不远处，我找他吧。”
谢拂颔首，面上依旧清冷平静。
随后，黄衣女子身后的绿裙姑娘，又上前试了试：“神尊神尊，您最近有收徒的想法吗？”
“看看我啊，我挺有钱的，会是个财大气粗的好徒弟。”
谢拂于袅袅雾气中抬眸，随后嗓音没什么起伏着道：“我记得你们东海，有许多有益修为的神器和灵物。”
“应当比拜师有用。”
隐约感觉被内涵了的绿裙姑娘：“……”
她走之前，好像翻了下白眼。
长楹看了一场戏，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谢拂这样长得像小白脸的神尊，本来应该挺得神界姑娘们的喜爱。但他擅长把天聊死，神女们也没有受虐倾向，自然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也难怪三百年后见着他，还是个单身狗。
二是他不适合太委婉的套路。像这般从修炼开始跟他聊，近乎还没套上，就被噎得不想继续说话了。
若非实力不够，刚刚那两位神族的姑娘，应该会很想揍他。
听这结论，器灵顿了下：“主上，我觉得你想得有些多，你就算不委婉……”
话还没说完，便见长楹利落拨开树影。
花盏在指间招摇着晃过，随后是啪嗒一声响动。
被刻意提醒了的谢拂掀眸，冷清的眼看过来，静静倒映她此刻的模样：“你在那里做什么？”
长楹从树上跳下来，胭绯色裙裳掀起弧度：“在看戏啊。”
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微扬。
没有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几步便来到他面前。
谢拂偏头执方素帕在拭剑，根根手指骨节分明，淡漠着开了口：“既然醒了，本尊有话要问你。”
长楹在他对面坐下。
谢拂抬眼开始审问：“昨日你……”
狡黠无辜的红衣姑娘，反而先一步状似贴心地开口，将话题带跑：“神尊，昨日我感觉你的手有些凉。你平日里忙着给别人指点，都不关注下自己吗？”
对于她的先发制人，谢拂一滞。
而长廊外和方才两位姑娘攀谈的云谦，守在亭边的仙侍齐齐竖起耳朵，想将八卦听得更清晰些。
什么昨日？什么手有些凉？
白衣神尊回神，轻蹙眉：“我不冷。”
长楹目光慢悠悠地补充：“哦，那大概是我感觉错了。不过昨日神尊走得太急，将些贴身的东西落我这儿了，正好还给你。”
她打开乾坤袋，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变出来：“这个剑穗是神尊的吧？真是夺巧天工，绣法精致。”
其实她还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的了。
剑穗作为剑的装饰，一般旁人是近不了身的，不会随意拿到。
云谦站在不远处挑眉，指间盘啊盘的串珠顿住。仙侍们则将头低了又低，努力降低吃瓜时，自己的存在感。
白衣神尊看向剑穗的时候，目光莫名。像在回忆什么，于是没能跟上她快速跳转的思路。
在他启唇准备继续审问前，长楹继续：“还有这个，似乎是神尊腰封上的珠子。夜明珠也比不上它来得明亮，想必是极为贵重吧？”
谢拂拭剑的手，再度一顿。眸色深沉，也不知是不是被提醒着，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器灵心想她下手还挺狠的。
当时为了找到能阴差阳错转变时空的那枚玉佩，趁对方受伤不能轻易动弹，长楹将他上下薅了个遍，连人家腰封上的珠子也不放过。
可惜没找到。
见谢拂面上还是如此淡定，长楹又往乾坤袋里翻了翻。
最终扯出衣裳的边角，一晃而过。颜色同他的有些相近，她似是有些惊疑不定：“还有这个……”
是件衣裳啊。
刹那亭内亭外的吃瓜群众，瞧见这一幕时，隐约发出了吸气声。似是想象不出昨日的往生潭，还有这样一出。
谢拂则垂眸，手中的承钧剑落地。响声清脆，倒影明晰，显然是不想被泼这个脏水。
长楹见好就收，笑意盈盈地环视一圈，捏捏衣角面不改色地塞回乾坤袋：“不好意思哈，这个倒是我的。”
在魔渊同她关系较好的蝶魔，曾提起过一次。
“神尊执掌三界生灵，那些凡人啊地仙啊妖什么的，身灭后轮回的话，都要去那往生潭中走上一遭。”
“据说那潭水里漂浮着生灵们的魂识，可窥见它们的前世今生和始末因果，是审判规则、重新开始的地方。”
长楹心道，今日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似乎除了伤口更疼了些，在水里也没看见什么别的东西。
只听梦境的回忆中，她自己的声音响起：“那我们魔族，也会去那里吗？”
蝶魔回答：“自然不是，天地初始定规则时，还没有我们魔族。何况，我们也轮不到神界那帮家伙指手画脚。”
天地初始，诞生了神，造就了凡人。山间海底的花草鸟兽，衍生出心智的成了妖族。虽各族时有矛盾，但在沧海桑田前不过尔尔，并未触犯重要的规则。
魔族则是凝聚世间各种的怨念嗔怒所生，无法兀自修炼，只能依靠吸食吞噬他人的残忍方式来强大。沾上了魔气，便生生世世沦为魔物。
这也是神界封印、讨伐的缘由。
蝶魔说起这段道：“按拳头和实力说话，有何不妥？能吞噬别人，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哪天反过来被别人吸食，那也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对方和魔渊的所有魔一样，秉持着这样的观点。
可是长楹后来瞧见她，却是执壶而醉，怔愣瞧着孤月。
她眼神浮现上几分迷茫：“我捡到了一个无意间掉进魔渊的凡人，他是那么得讨厌我，厌恶我入骨。因为我害过很多人。”
任凭她有漂亮的皮囊和撩拨人的本事，对方也无动于衷。
蝶魔垂眸：“可是不害人不去吸食别人，我也活不长啊，每个魔生来都是如此。主上，我难道就有错了吗？”
长楹无法回答她。
作为魔尊，她由魔渊中央最浓烈的魔气孕育所生。因此无法理解普通的魔，为了自保去主动吞噬的迫不得已。
也无法理解蝶魔滴在壶上的泪，她所困的情之一字。
单身狗长楹当时是这样安慰对方的：“不如你把那个凡人打晕了，强行捆回来？”
“实在不从的话，就用魔气把他弄成傻子好了。”
器灵让她不要说话了，毕竟有时候能沉默倾听，也是一种难得的修养。
昏迷中记忆的碎片不断交错，跳跃着进行。
长楹后面回忆到的片段，是神魔对峙、谢拂出现时的场景。执掌生灵规则的神尊，似是祭阵打算将魔族屠尽。
滚滚天雷压着涌来，长楹抬眸看到远处他白色的身影。他手里的承钧剑化作漫天的星光，随后分为无数剑光而至，像一场风雨呼啸。
长楹替身旁的蝶魔挡了一剑，转瞬便看到承钧剑的利刃亘在眼前。
她缓缓抬眸，同传说中的神尊对上眼。
眼见着他的剑，再度指向蝶魔。
她沉吟了下，替发抖不说话的对方，回答重复了蝶魔曾说过的话语：“魔不是她想成的，她生来就没选择。”
利刃微动，索性调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她。
见状，长楹握紧长笛。将其变幻成了锋利狭长的一把弯刀，不再啰嗦，开始跟他打架。
她迎上对方的剑风，眼尾微弯，像是真的在好奇疑惑：“世人都夸神尊仁心，庇佑着苍生。”
“这苍生，原来是不包括魔族的吗？”
谢拂的眼，方才祭阵起便注视着这片土地。他的眸有些缥缈，清冷寂静中含点悲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又仿佛只是错觉。
听到她的话语，谢拂的剑一顿，慢了一步。
长楹对此很开心。
扰乱了对方的思绪，她的剑成功划过去，伤到了他。
留下的伤痕不短不长，跟方才她帮蝶魔挡剑时、被他所伤的那道一样。
她其实还挺记仇的。
谢拂的血滴落，没有声响。所落下的位置，却让原本荒芜、寸草不生的魔族土地，所覆的冻雪刹那消融。
长楹观望着，像个好奇宝宝地哇了声：“原来传闻中神尊的血可解百毒化怨灵，是真的啊。”
万物破冰，春暖花开，可他带来的也有死亡的气息。
漫天的星光构起的阵法，覆盖过了魔气笼罩的魔渊，形形色色的魔仰头看着这一幕。可惜星光在刹那静止，预想的死亡并未降临。
长楹偏头，笑盈盈地问他：“神尊，你发现哪里不太对了吗？”
谢拂静静地望着她。
此阵的阵眼是他手里玉佩状的东西，方才两人打斗时，长楹伤了他。上面触碰了神魔至尊交融的血，阵法便被解开了。
屠魔之事来得突然，长楹也只是试图阻止命运而已。
而阵法进行到一半被破坏的副作用，也许便是时空错乱，导致她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三百年前。
时空层叠扭曲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去瞧清，那时候谢拂具体的神情。
被她阻止了屠魔的计划，想必会是恼羞成怒的吧。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长楹再度苏醒过来时，以手支颐想着最后那个画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器灵发出声音：“主上，你在想什么？”
长楹托腮的手正巧有些麻，慢条斯理地换了只手：“在想神尊……”
原本搭在床边的长笛懵了下，撞在床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长楹将话说完：“在想神尊他，还挺有钱的。”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堂室，由上好璀璨的玄晶打造。通体是流光溢彩的色泽，透过垂落的丝晶帷幔，隐约能瞧见案几上香炉里的烟，袅袅而起。
窗外是无尽的日色，三十六天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上苍宫的寝殿，比起魔渊可豪华多了。
相比于长楹的淡定，器灵还是微微紧张和纠结了些：“主上，谢拂将你带回上苍宫。不会是起了疑心，要严刑逼供吧？”
长楹翻身坐起来，后知后觉肩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了。她没有回答器灵的话语，掀了帷幔走出堂室。
其间她无视打发了，守在外边看起来像是监察她的仙侍。又顺走了她们端着的点心，咬了几口，心情愉悦。
她自来熟地逛了圈，欣赏着上苍宫的景色。
灿烂的朝霞翻涌着，勾勒出层叠的檐角。路旁簇拥着各色的花盏，还有珍奇的灵兽。放眼望去皆如人间春色，生机盎然，似永不凋零。
长楹过了一会儿，终于寻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白衣神尊今日并没有在往生潭闭关。曲折的长廊尽头是处亭台，幽寂清静，谢拂垂眸像在专心打造法器，侧影如画。
长楹从绚烂的仙树后探头。
正要去打搅对方，便瞧见他对面迎来黄衣女子，语气熟稔地询问他道：“我近来寻了一把名剑，但有些难以驾驭。”
“不知神尊是否有空，指点我一二？”
对方一袭华裳羽衣，额间点缀精致的花钿，长发绾成款款的流云髻。她手里的青剑光华炫然，并不普通，看上去应当是神界的哪位神女。
对方美目瞧着谢拂，似含期待。
长楹挑眉，迈出的脚步先退了回去，打算礼貌地再等等。
花影摇曳间，谢拂清淡的嗓音传来，并未推辞：“好，午后本尊将去斩杀凶兽，你要一起吗？”
闻言，黄衣女子怔愣了下：“一起什么？”
谢拂执盏，颇有风度地给对方也倒了一杯，就是清冷的话语不那么好听：“熟能生巧，你多和它们打上几架，应当便能运剑自如了。”
对方接茶盏的手一顿：“神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谢拂沉吟：“本尊正在打造镇压魔物的法器，需要探讨剑法的话，不如你顺道来打下手？”
对于修为没那么深厚之人来说，锻造法器异常艰苦，一不小心还有炸炉了灰头土脸的风险。
这样的建议，对神女们着实不友好。
黄衣女子放下茶盏，面带微笑一气呵成：“神尊如此忙碌，我就先不叨扰了。云谦神君在不远处，我找他吧。”
谢拂颔首，面上依旧清冷平静。
随后，黄衣女子身后的绿裙姑娘，又上前试了试：“神尊神尊，您最近有收徒的想法吗？”
“看看我啊，我挺有钱的，会是个财大气粗的好徒弟。”
谢拂于袅袅雾气中抬眸，随后嗓音没什么起伏着道：“我记得你们东海，有许多有益修为的神器和灵物。”
“应当比拜师有用。”
隐约感觉被内涵了的绿裙姑娘：“……”
她走之前，好像翻了下白眼。
长楹看了一场戏，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谢拂这样长得像小白脸的神尊，本来应该挺得神界姑娘们的喜爱。但他擅长把天聊死，神女们也没有受虐倾向，自然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也难怪三百年后见着他，还是个单身狗。
二是他不适合太委婉的套路。像这般从修炼开始跟他聊，近乎还没套上，就被噎得不想继续说话了。
若非实力不够，刚刚那两位神族的姑娘，应该会很想揍他。
听这结论，器灵顿了下：“主上，我觉得你想得有些多，你就算不委婉……”
话还没说完，便见长楹利落拨开树影。
花盏在指间招摇着晃过，随后是啪嗒一声响动。
被刻意提醒了的谢拂掀眸，冷清的眼看过来，静静倒映她此刻的模样：“你在那里做什么？”
长楹从树上跳下来，胭绯色裙裳掀起弧度：“在看戏啊。”
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微扬。
没有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几步便来到他面前。
谢拂偏头执方素帕在拭剑，根根手指骨节分明，淡漠着开了口：“既然醒了，本尊有话要问你。”
长楹在他对面坐下。
谢拂抬眼开始审问：“昨日你……”
狡黠无辜的红衣姑娘，反而先一步状似贴心地开口，将话题带跑：“神尊，昨日我感觉你的手有些凉。你平日里忙着给别人指点，都不关注下自己吗？”
对于她的先发制人，谢拂一滞。
而长廊外和方才两位姑娘攀谈的云谦，守在亭边的仙侍齐齐竖起耳朵，想将八卦听得更清晰些。
什么昨日？什么手有些凉？
白衣神尊回神，轻蹙眉：“我不冷。”
长楹目光慢悠悠地补充：“哦，那大概是我感觉错了。不过昨日神尊走得太急，将些贴身的东西落我这儿了，正好还给你。”
她打开乾坤袋，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变出来：“这个剑穗是神尊的吧？真是夺巧天工，绣法精致。”
其实她还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的了。
剑穗作为剑的装饰，一般旁人是近不了身的，不会随意拿到。
云谦站在不远处挑眉，指间盘啊盘的串珠顿住。仙侍们则将头低了又低，努力降低吃瓜时，自己的存在感。
白衣神尊看向剑穗的时候，目光莫名。像在回忆什么，于是没能跟上她快速跳转的思路。
在他启唇准备继续审问前，长楹继续：“还有这个，似乎是神尊腰封上的珠子。夜明珠也比不上它来得明亮，想必是极为贵重吧？”
谢拂拭剑的手，再度一顿。眸色深沉，也不知是不是被提醒着，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器灵心想她下手还挺狠的。
当时为了找到能阴差阳错转变时空的那枚玉佩，趁对方受伤不能轻易动弹，长楹将他上下薅了个遍，连人家腰封上的珠子也不放过。
可惜没找到。
见谢拂面上还是如此淡定，长楹又往乾坤袋里翻了翻。
最终扯出衣裳的边角，一晃而过。颜色同他的有些相近，她似是有些惊疑不定：“还有这个……”
是件衣裳啊。
刹那亭内亭外的吃瓜群众，瞧见这一幕时，隐约发出了吸气声。似是想象不出昨日的往生潭，还有这样一出。
谢拂则垂眸，手中的承钧剑落地。响声清脆，倒影明晰，显然是不想被泼这个脏水。
长楹见好就收，笑意盈盈地环视一圈，捏捏衣角面不改色地塞回乾坤袋：“不好意思哈，这个倒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