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笼包
不到晌午，李承泽从早朝下朝回来，就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窄袖常服，一撩衣袍，蹲在了软榻上。
朝堂上日复一日都是一样的争斗倾轧，太子飞来的眼刀，庆帝探究的目光，朝臣门客们的尔虞我诈，在李承泽看来实在无趣得很，还不如日日给他送饭的姑娘来的有趣。
“必安，今天的小吃呢？”
“还没送来。”
“没事，是我等早了。”李承泽慢条斯理地掐下一颗葡萄，又翻了一页《红楼》。
又过了几个时辰。
“必安，唐蘅人呢？”
“还没来。”
李承泽翻书的手顿了顿，“……无妨,再等等。”
于是，这一等就是一下午,李承泽头一次觉得手里这本《红楼》有那么厚那么长。
“必安……”
第三次被点名的谢必安望望渐暗的天色，这次他学会了抢答：“殿下，她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啪的一声，书被无情地按在了桌上，李承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走，上街看看去。”
###
唐蘅今天没给二皇子送吃的，是因为她和范若若出门逛起了街。
范思辙最近在忙酒楼开张，一腔热血恨不能全洒出去换银子回来。买店面、招伙计、做装修，很多事情都被他一手包办，唐蘅也乐得清闲，索性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琢磨起未来的新菜谱，顺便每日给二皇子送些新美食。
所以当范若若约她出门的时候，唐蘅满心欢喜地点头答应了。和漂亮姐姐出门逛街这等美事，怎么能错过，更何况范闲做东，不去白不去，薅资本家少爷的羊毛那就是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事实证明，大庆国的姑娘和21世纪的姑娘逛起街来永远是师承一家。
“这条裙子好好看！”
“买它！犹豫就会败北！”
“胭脂哪个颜色的好？”
“甭挑了，一起买了！”
范闲在后头拎着两人的战利品，“我说你们少买点，我要拿不下了。”
前头的两个姑娘却开始了窃窃私语，“什么？范闲要娶的林婉儿就是鸡腿姑娘？这也太狗血了，话本都不带这么写的。”
范闲嘴角抽搐，“咳咳，狗血话本男主角还在这儿呢。”
两个女孩笑够了，范若若挽起了唐蘅的手，“阿蘅，你真是我见过最不一般的女子。”
唐蘅一听笑出了声，“哪有什么不一般，天底下的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不，你和哥哥都不一般，”范若若眸光澄澈，“你们的人生就像故事里写的一样……”
故事？唐蘅却摇了摇头，“现实不是话本，我们也不是曲中人。芸芸众生不过是在用力活着，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自在一些，好过一些。”
看着范若若若有所思的表情，唐蘅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她不像范若若出身名门、平安顺遂，连现在的生活也是她一点一点挣下来的。她是个穿越者，却没有什么金手指，开始那几年也曾经自怨自艾，后来就想开了，这个世界本就不是虚幻的游戏，自己更不应该带着游戏人间的态度。
每一个人都是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谁不是为了这辈子的自在舒心在用力地活着呢？唐蘅的脑海里又浮现起李承泽的脸庞，他也一定是吧。
###
什么叫说谁谁到，唐蘅怀疑李承泽在京都街道上装了摄像头，当然应该不是狙她的，是狙范闲的。唐蘅为自己的年少懂事流下了眼泪。
他们三人一踏出脂粉铺子，就瞧见方才满满当当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了，原本暖暖的初夏微风顿时变得萧瑟起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吃着刚出笼的小笼包，微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李承泽感叹道：“街景气息真好，有烟火味。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与民同乐，又不喜欢人。”嗯，就是包子没有唐蘅做的好吃。
你康康这说的是人话吗？
连一向脑回路清奇的范闲也被这气势震住了，他从两个姑娘身后走出来，试探地挥了挥手，“……二殿下，你好？”
“你好。”李承泽笑着回他，却完全没了以往要拉着他秉烛夜谈的劲头。
范闲看看含笑的李承泽，又看看满头问号的唐蘅，瞬间看透了李承泽的醉翁之意，他朝唐蘅眨了眨眼：哥们今天就帮到这里了！
“二殿下再见！二位慢慢聊！”范闲拉上范若若火速离开了现场。于是伴着那句“小范大人再见”，空荡荡的大街只剩下了李承泽和唐蘅，以及雷打不变的第三者谢必安。
唐蘅的手心出了层汗，她不是头一次和李承泽单独相处了，但这却是头一次李承泽目的明确地找上门来，她很没出息地紧张了。
李承泽擦了擦手，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要给我送饭？”
“因为我喜欢你啊，二殿下。”唐蘅这话说的坦坦荡荡，真像把自己一颗真心拿出来给他看，“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人们会给自己喜欢的人投食，我别无所长，只能做些吃的送给殿下。”
“那今天怎么没送？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怎么会！绝无此种可能！”
唐蘅心想糟了，现在这情形真像她次次上课出勤点到，唯一一次不去就被老师当场抓包，她急切地隔着桌子凑过去想解释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这么凑过来，就算我把你当做拉拢范闲的棋子也无所谓？”李承泽唇角扬起，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辨不清真心的话。
唐蘅一愣，她自然知道李承泽和她之间的接触隔着一个范闲，可没料到李承泽会这么直接。关于这个问题，从诗会起就一直在考虑，她沉吟片刻说道：“范闲是我的朋友，而殿下是我喜欢的人。如果我这个棋子能将你们从陌路人联系到一起，我何乐不为。”
李承泽的喉结明显动了动。
“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你……考虑过后果吗？”
“没有。”唐蘅的话掷地有声，“但是，二殿下，我想告诉你，有的时候棋手也未必能掌控所有的棋子。”
这也正是她这么多天来考虑出的结果，棋手自认为高高在上，却未必能掌控所有棋子。她人微言轻，做不了执棋人，可即便是一颗棋子，也要做一颗出人意料、不甘认命的棋子。
此刻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飞扬的神采，是李承泽不曾在京都贵女们身上见过的，像院墙上的野花，寒夜里的热茶，透着一股少见的鲜活气儿。李承泽本以为自己会讨厌，可说不上来，他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欢喜。
李承泽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我欣赏你的胆量，但你说的没错。棋子，也是可以造反的。”
“既然喜欢，就继续吧。以后不用那么麻烦，想做什么来我府上。后厨大，够你折腾。”
望着李承泽离开的翩翩背影，唐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这这这是在邀请她以后可以随时去他家里做客吗？是吗？是吗？绝对是啊啊啊啊！
“明天见啊，二殿下！”
朝堂上日复一日都是一样的争斗倾轧，太子飞来的眼刀，庆帝探究的目光，朝臣门客们的尔虞我诈，在李承泽看来实在无趣得很，还不如日日给他送饭的姑娘来的有趣。
“必安，今天的小吃呢？”
“还没送来。”
“没事，是我等早了。”李承泽慢条斯理地掐下一颗葡萄，又翻了一页《红楼》。
又过了几个时辰。
“必安，唐蘅人呢？”
“还没来。”
李承泽翻书的手顿了顿，“……无妨,再等等。”
于是，这一等就是一下午,李承泽头一次觉得手里这本《红楼》有那么厚那么长。
“必安……”
第三次被点名的谢必安望望渐暗的天色，这次他学会了抢答：“殿下，她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啪的一声，书被无情地按在了桌上，李承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走，上街看看去。”
###
唐蘅今天没给二皇子送吃的，是因为她和范若若出门逛起了街。
范思辙最近在忙酒楼开张，一腔热血恨不能全洒出去换银子回来。买店面、招伙计、做装修，很多事情都被他一手包办，唐蘅也乐得清闲，索性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琢磨起未来的新菜谱，顺便每日给二皇子送些新美食。
所以当范若若约她出门的时候，唐蘅满心欢喜地点头答应了。和漂亮姐姐出门逛街这等美事，怎么能错过，更何况范闲做东，不去白不去，薅资本家少爷的羊毛那就是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事实证明，大庆国的姑娘和21世纪的姑娘逛起街来永远是师承一家。
“这条裙子好好看！”
“买它！犹豫就会败北！”
“胭脂哪个颜色的好？”
“甭挑了，一起买了！”
范闲在后头拎着两人的战利品，“我说你们少买点，我要拿不下了。”
前头的两个姑娘却开始了窃窃私语，“什么？范闲要娶的林婉儿就是鸡腿姑娘？这也太狗血了，话本都不带这么写的。”
范闲嘴角抽搐，“咳咳，狗血话本男主角还在这儿呢。”
两个女孩笑够了，范若若挽起了唐蘅的手，“阿蘅，你真是我见过最不一般的女子。”
唐蘅一听笑出了声，“哪有什么不一般，天底下的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不，你和哥哥都不一般，”范若若眸光澄澈，“你们的人生就像故事里写的一样……”
故事？唐蘅却摇了摇头，“现实不是话本，我们也不是曲中人。芸芸众生不过是在用力活着，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自在一些，好过一些。”
看着范若若若有所思的表情，唐蘅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她不像范若若出身名门、平安顺遂，连现在的生活也是她一点一点挣下来的。她是个穿越者，却没有什么金手指，开始那几年也曾经自怨自艾，后来就想开了，这个世界本就不是虚幻的游戏，自己更不应该带着游戏人间的态度。
每一个人都是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谁不是为了这辈子的自在舒心在用力地活着呢？唐蘅的脑海里又浮现起李承泽的脸庞，他也一定是吧。
###
什么叫说谁谁到，唐蘅怀疑李承泽在京都街道上装了摄像头，当然应该不是狙她的，是狙范闲的。唐蘅为自己的年少懂事流下了眼泪。
他们三人一踏出脂粉铺子，就瞧见方才满满当当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了，原本暖暖的初夏微风顿时变得萧瑟起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吃着刚出笼的小笼包，微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李承泽感叹道：“街景气息真好，有烟火味。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与民同乐，又不喜欢人。”嗯，就是包子没有唐蘅做的好吃。
你康康这说的是人话吗？
连一向脑回路清奇的范闲也被这气势震住了，他从两个姑娘身后走出来，试探地挥了挥手，“……二殿下，你好？”
“你好。”李承泽笑着回他，却完全没了以往要拉着他秉烛夜谈的劲头。
范闲看看含笑的李承泽，又看看满头问号的唐蘅，瞬间看透了李承泽的醉翁之意，他朝唐蘅眨了眨眼：哥们今天就帮到这里了！
“二殿下再见！二位慢慢聊！”范闲拉上范若若火速离开了现场。于是伴着那句“小范大人再见”，空荡荡的大街只剩下了李承泽和唐蘅，以及雷打不变的第三者谢必安。
唐蘅的手心出了层汗，她不是头一次和李承泽单独相处了，但这却是头一次李承泽目的明确地找上门来，她很没出息地紧张了。
李承泽擦了擦手，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要给我送饭？”
“因为我喜欢你啊，二殿下。”唐蘅这话说的坦坦荡荡，真像把自己一颗真心拿出来给他看，“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人们会给自己喜欢的人投食，我别无所长，只能做些吃的送给殿下。”
“那今天怎么没送？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怎么会！绝无此种可能！”
唐蘅心想糟了，现在这情形真像她次次上课出勤点到，唯一一次不去就被老师当场抓包，她急切地隔着桌子凑过去想解释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这么凑过来，就算我把你当做拉拢范闲的棋子也无所谓？”李承泽唇角扬起，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辨不清真心的话。
唐蘅一愣，她自然知道李承泽和她之间的接触隔着一个范闲，可没料到李承泽会这么直接。关于这个问题，从诗会起就一直在考虑，她沉吟片刻说道：“范闲是我的朋友，而殿下是我喜欢的人。如果我这个棋子能将你们从陌路人联系到一起，我何乐不为。”
李承泽的喉结明显动了动。
“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你……考虑过后果吗？”
“没有。”唐蘅的话掷地有声，“但是，二殿下，我想告诉你，有的时候棋手也未必能掌控所有的棋子。”
这也正是她这么多天来考虑出的结果，棋手自认为高高在上，却未必能掌控所有棋子。她人微言轻，做不了执棋人，可即便是一颗棋子，也要做一颗出人意料、不甘认命的棋子。
此刻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飞扬的神采，是李承泽不曾在京都贵女们身上见过的，像院墙上的野花，寒夜里的热茶，透着一股少见的鲜活气儿。李承泽本以为自己会讨厌，可说不上来，他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欢喜。
李承泽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我欣赏你的胆量，但你说的没错。棋子，也是可以造反的。”
“既然喜欢，就继续吧。以后不用那么麻烦，想做什么来我府上。后厨大，够你折腾。”
望着李承泽离开的翩翩背影，唐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这这这是在邀请她以后可以随时去他家里做客吗？是吗？是吗？绝对是啊啊啊啊！
“明天见啊，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