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住进了二皇子府。

    当然,她住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因为她成功晋升为了二皇子的门客,谢必安的同僚(谢必安冷哼一声),李承泽不仅十分大方地给她划了个院子,还每月发给她月银,简直让唐蘅有点过意不去。

    算了,改天还是去找范闲拉拢一下,意思意思好了。

    反正公堂那日李承泽也对她的心意明明白白,唐蘅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大胆了起来,于是在二皇子府上总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李承泽吃饭,唐蘅便捧着脸颊微笑,“二殿下吃饭真可爱。”

    李承泽赏花,唐蘅便在花丛中和他对望,“二殿下比花花还漂亮。”

    二皇子府的下人们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出声,谁不知道他们这位二皇子殿下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可对于唐姑娘的叨扰倒像是转了性,唇角一勾也不说话,变得安之若素了起来。

    以至于李承泽沐浴……上天作证!她唐蘅绝对没有偷窥别人洗澡的怪癖,真真的是傍晚消食散步,凑巧路过!

    “二殿下出浴真……阿伟死了阿伟死了!二殿下你你你你怎么洗澡不关窗户啊!?”

    其实李承泽已经出了浴桶,身上搭着件中衣,听到窗外唐蘅的叽叽喳喳,系带子的手也生生顿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一向大胆的姑娘捂着眼睛站在廊前,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绯红,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哦,这倒是有点稀奇,李承泽突然坏心眼地想逗逗她,“这时候倒不见你大胆了?”

    “……二殿下,穿好衣服咱们再说话!”

    李承泽披上了外袍,冷冷哼笑了一声,“说吧,谁是阿伟?”

    唐蘅:???原来这是才是你关注点吗?

    唐蘅仍然十分听话地捂着眼睛,不靠谱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了:“阿伟啊,是我小时候村头王员外家的孩子。”

    李承泽挑了挑眉毛,“哦?是吗?那他怎么死了?”

    唐蘅终于张了张指缝,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乌黑的杏眼,“被二殿下迷死的。”

    “哼,我看是你想当阿伟!”李承泽嘴里的话不冷不热,嘴角却偷偷翘了几分。都说身体总是比心更诚实,因为那可能是连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细微末节,正在悄悄改变他的生活。

    –

    傍晚的风徐徐吹来,李承泽信步来到凉亭,唐蘅也在后头跟着他,往水边探头探脑了一番,她转身朝李承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殿下,想喝酒吗?”

    “喝酒?”

    “是呀,酒这一物,群斟有群斟的美妙,独酌有独酌的味道,其实喝酒最好的状态就是微醺,将醉未醉,最是撩人。我前几天刚拿了几坛我酿了多年的青梅酒埋在这里,今天就是开封的好日子啦。”

    李承泽笑了一声,唐蘅此人总是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可能也是李承泽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吧。

    唐蘅动作麻利地找来一把铁锹,三下五除二就把埋好的青梅酒挖了出来。她一边拍着酒坛上的泥封,一边向李承泽介绍起来:

    “古人讲究以物候推测天时,每年青梅转黄的时候,就是雨季将至的时候,梅子开始褪去涩味,变得肉厚多汁。要是用来煮酒,酒香里就会夹杂了梅子的清香;要是用来酿酒,酒里就会裹上梅子的酸爽,食欲不振的夏天喝上一杯,最是开胃啦。”

    唐蘅倒了一杯,递给李承泽,用期待的星星眼望着他,“尝尝看吧。”

    李承泽一饮而尽,咽下第一口,他的眼睛亮了几分。这酒液冰冰凉凉,果然有一股梅子的清香和酸爽,比起筵席上常喝的酒,多了几分难得的清新雅致。

    唐蘅见李承泽喜欢,笑意盈盈地又满上一杯。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碰在酒坛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响,引得李承泽不由去看,入目就是唐蘅洁白的皓腕,像是上好的瓷器白净通透,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粉,只是不知道握上去又会是什么感觉……

    李承泽一愣,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他很快把这归结于自己喝醉了,又迷迷糊糊地接过第二杯、第三杯酒咽下了肚。

    唐蘅看见李承泽这大口喝酒的姿态,不免有些心疼这私藏了好几年的青梅酒,比划着胳膊,“微醺!你品,你细品!二殿下,你体会到了吗?”

    李承泽没说话,过了几秒,就听他喃喃道:“唔……唐蘅,你脸怎么红了?奇怪,你怎么全身都红了?”

    啊?我没红啊?

    唐蘅心中奇怪,回头定睛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李承泽居然搂着亭子的红柱子窃窃私语,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你红的,容光焕发啊!”

    唐蘅无语:“……殿下,你别喝多了就拿柱子当人!我在这里啊!”

    面对一杯倒的李承泽,唐蘅当然不能也不舍得把他晾在那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柱子那里架回桌子旁。

    “你说说你,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做什么?”

    唐蘅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一转头就对上李承泽安静的侧颜。他此刻安安静静地半趴在桌子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盖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没想到出场霸道的二皇子殿下,卸下了一身戒备,竟然是这般可爱。想到这,唐蘅轻轻笑了起来,毕竟他也不过是正当好年华的少年郎啊!

    听见她笑,李承泽懒懒散散地睁开眼睛,瞥了唐蘅一眼,“你笑什么?我现在很可笑吗?”

    唐蘅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不过殿下现在倒是很可爱呢~”

    “呵。”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唐蘅一个人敢对着自己说可爱了,不过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李承泽已经习惯了唐蘅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言辞,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着李承泽紧蹙的眉头,唐蘅忍不住开口:“二殿下,你累吗?”

    累吗?好像是有点。

    李承泽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生活,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为了那如同海市蜃楼般一星半点的光亮。有人怕他,有人恨他,有人惋惜他,却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他,你累吗?

    他累,不过现在好多了,大概是因为身边真的有了这样一个人。

    李承泽的眼神飘了飘,开口道:“其实,没有……”

    “没有什么?”唐蘅有点疑惑地挠了挠头。

    “咳咳,那日太子说的,自荐…枕席什么的,”李承泽有些不大自在地别过头去,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向区区一个门客解释这些没用的东西,“……并没有。”

    唐蘅愣了一下,这句简简单单的“并没有”在她的心里炸起不小的涟漪。这这这难道是二殿下在向他解释吗?!

    唐蘅深呼吸几下,紧张地搓了搓手心,“二殿下,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一阵长久的沉默,李承泽那边没了声音,原来他已经靠在桌子上睡着了,原本皱起的眉头放松地舒展开来,嘴边也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在梦里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没问出来怎么办?唐蘅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那就下次再努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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