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气炎热,太阳放出灼热的白光,地面上的一切都干巴无力。

    在这样热的天气,中午饭若是热汤,多半会没胃口,大家都爱吃些凉菜。

    吃完饭,睡个惬意的午觉再好不过。

    床上铺了竹条凉席,空调扇叶上下摇摆输送冷气。

    床头柜上,一把底座宽大的小型台式风扇对着床吹风。

    这是一间出租屋,没有厨房,摆了张一米八的床,两扇开门的立式衣柜,书桌等家具。

    窗户不大不小,外面封了防护钢条。边上瓷砖贴的卫生间窄小,里面另开一扇小窗。

    房间里的东西归置整齐,井井有条。虽然房间并不大,但是看着较为宽敞,不逼仄。

    进门左边的墙上挂了一幅桃花满地的手绘彩画。

    窗户边沿摆了一盆小仙人掌。

    浴室里洗手池边放了一瓶用了大半的透明洗手液,靠着墙边的衣篓里丢了一件白色背心。

    床边歪着一双淡绿色拖鞋,床头柜上摆了润唇膏、水杯、耳机等小物件。

    竹条凉席在弯曲的手臂上印出一条条红印子,窗帘没拉,乌随玉被光照刺醒,辗转难眠。

    她的右手腕上套了一根绿色皮筋,因为天气热,长发整个的放到枕头外面——头发还有些湿,中午洗过没有全吹干。

    明亮的光毫不留情的照进来,乌随玉翻了个身背对窗户,她的眉头拧起,有些烦躁。

    她侧睡着,一只手盖在眼睛上,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只看得到线条柔和流畅的下巴,和略微有些干燥的红唇。

    轻薄宽松的淡绿色睡裙被风鼓起,又瘪下去。

    乌随玉在和太阳光做博弈。

    只要现在进入深眠就不用管没有拉上的窗帘,阳光爱怎么照怎么照,叫不醒她。

    她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沉入到深沉的黑暗中去,却越来越清醒,睡意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呼。”

    她烦躁地坐起来,吐出一口闷气,使劲闭合双眼又睁开。

    眼神幽怨地看着窗户,最后她无可奈何般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去关了窗帘。

    “唰。”令人心安的黑暗瞬间笼罩了房间,乌随玉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躺回到床上。

    因为光线幽暗,她的睡觉姿态很放松,仰面朝上睡着。

    外间,炎热且光亮,里面,黑暗且凉爽。没有工作的热天中午在空调房里睡一觉,实在是很安逸。

    刚失去工作的乌随玉丢掉所有杂念,很快陷入深眠。

    如果乌随玉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原本可以熟悉暗室的眼睛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无穷尽的极致黑暗笼罩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宛如扔进黑色墨水桶里的玻璃珠,看不出一点痕迹。

    空调屏上的一点闪光看不到了,风扇发出的微微震动声也消失不见,这片空间彷如死地,而乌随玉一无所觉。

    繁奥的祷念声出现,带来味道奇异的灰白色香灰。

    祷念声和香灰围绕着乌随玉飘转,在她上空形成一个两蛇衔尾的环形图案,微弱的暗红色光芒逐渐变大,一直大到覆盖住这片黑暗。

    红光大盛,又在顷刻间倏的收回在一点上。

    一时间,不管是红光,还是黑暗都消失不见。

    房间外,耀眼的光芒一如刚才。房间内,空调屏上的温度定格在23,风扇仍然发出微微的震动声。

    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床上的乌随玉消失不见。

    在竹条凉席的缝隙中,灰白色香灰不明显的散在里面。

    乌随玉梦到一双眼睛,不管她逃到那里都在窥视她的眼睛,视线粘稠,将她全身包裹,逃跑的脚步逐渐缓慢,直到动弹不得。

    她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许是做了噩梦,乌随玉眉心皱起,眼珠转动,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醒来前有一部分意识会感知身体状况。

    乌随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奇怪,特别是手腕那里,好像被束缚住一样。

    她双手颤动,睁开了眼睛。

    “啊!”短促的尖叫炸开。

    一双猩红色的无机质的眼睛和乌随玉对视,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她下意识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上,双手被反围在树上。

    一根小指粗细的光滑没有结扣的绳索从她的腹部一直绕着绑到背后。

    她的双手被死死扣住,逐渐冰冷,柔软的腹部也被紧紧勒着,在她挣扎的时候绳索越来越紧。

    一只三头蝙蝠倒挂在树枝上,爪子尖利,闪着寒光。

    它猩红色的眼睛诡异的大,占据脑袋一半的位置。

    三头蝙蝠一刻不眨眼,它非人的目光就这样看着乌随玉。

    在她挣扎的时候翅膀收紧,好像她只要有大动作,就会飞扑到她脸上。

    乌随玉也察觉到自己处境不妙,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于是她停止一切挣扎的动作,默不作声地观察起周围环境。

    她低头一看,自己睡前穿的是一件吊带睡裙,可现在身上的是一件黑色镶珠纹绣服,款式古朴,看着像是古代祭祀时候穿的。

    借着天上银色的月光,她看到周围是一圈高大笔直的树木,围成圆形。

    在圆形中间,有一个突起的白骨堆,在最上面放了一个祭鼎。

    祭鼎比寻常人头大一圈,青铜色,布满繁奥的咒纹和蛇形图案,隐隐冒着黑气。

    手上随着挣扎而收紧的绳子也慢慢变松,看来只要没有动作,绳子就不会收紧,只是起到捆绑作用。

    在眼睛完全熟悉周围环境之后,乌随玉看到,许多树木上,都绑着人。

    有的已经醒了,呆呆的不说话,眼神空洞,有的还在昏迷当中。

    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祭礼服,无数的三头蝙蝠倒挂在树枝上,充当看守者,它们红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不详的暗光。

    这个黑色似乎是有边界的。

    在高大树木的后方,是无尽的黑色,好像一道屏障,只让人看到固定的景色。

    观察完周围环境之后,乌随玉垂下眸子,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

    这里看起来马上就要举行一场人祭典礼,而绑在树上的这些人,恐怕就会成为祭品。

    她不记得自己有和类似事件接触过,小时候倒是听过神鬼故事,可她没有尝试过同龄人好奇的那些“见鬼”法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按照常理来说,是怎么也和这类事情搭不上边的。

    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乌随玉设想了一下歹徒破门而入,劫持人质,扔到偏僻村庄的场景。

    那也说不通,且不说歹徒破门而入她怎么会一无所觉。

    哪有歹徒会把人质拐到这么诡异阴森的地方,还好心的给每个人换上衣服,专门绑到树上,简直像在完成任务。

    再说了,歹徒多是要钱,要人的要么搞诈骗,要么割器官。

    如果她在封闭的面包车上,还有被劫持的可能。

    就在乌随玉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她不远处的一个昏迷的男人醒了过来。

    甫一醒来,他便开始大声叫嚷,又是破口大骂,又是哭爹喊娘,声音浑厚有力,说话连贯不停歇。是个说书的好料子。

    在场被绑着的人奇异的安静,没有人附和那个男子。

    他见状开始猛烈的挣扎摇动,即使绳索紧缩,他也不停,一边大骂一边踢腿。

    “啊啊啊——”

    忽然,男子痛苦尖叫。

    乌随玉抬头看去,原来是三头蝙蝠扑在男子的脸上,尖尖的牙齿撕咬着男子的脸皮肉。

    “滚开!你这怪物!”男子愤怒大吼,妄图挣开绳索。

    他上半身剧烈摇动,企图把蝙蝠甩到地上。

    蝙蝠的牙齿咬得很深,三个脑袋很快就在脸上咬出血肉模糊的大洞,它漆黑的翅膀愉快的张开,甚至还在微微发颤。

    乌随玉咬紧牙关,不行,自己现在不能出声,搞不好会没命的。

    男子的嘴唇被咬开,舌头鲜血喷溅,他的叫声已经嘶哑。

    蝙蝠的一颗头抬起来,往四周叫了一声,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所有的三头蝙蝠都朝那边飞去。

    数不清的蝙蝠落在男子身上,像一件黑色的羽织,鲜血则是流淌着的血腥纹路。

    很快,男子就发不出声音,成为了一具鲜血淋淋的白骨。

    喷溅到树上的血液沿着树皮的粗糙纹路流动,慢慢的被树皮吸收。

    黄黑色的泥土上积了一小滩血水,缓慢的朝着树根的方向倒流,被尽数吸收。

    空洞的骨架逐渐消散成灰烬,被三头蝙蝠翅膀掀起的风卷走。

    所有的三头蝙蝠都飞回了原来的位置,那个人消失无踪,好像没有存在过。

    乌随玉的手指狠狠地扣着手心,她原先以为,有些树上没有人,是有什么规律存在。

    现在,她才明白,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都被吃了。

    其余醒来的人眼神空洞麻木,想必是看了不止一次这种场景。

    乌随玉的大脑一片混乱,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吃掉,以一种血腥的方式。

    在和平社会长大的她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她胃部翻涌,有些想吐。

    三头蝙蝠的啮噬声还在她的耳边环绕,像万千只蚂蚁在白纸上爬动,她面前的这只三头蝙蝠牙齿上还带着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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