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求瑕原以为醉仔的伤两日便足矣治愈。

    可饶悲风却在当日治疗结束后告诉他,要痊愈至少还需八天。

    夜幕降临之际,饶悲风并未在此久留,留下一句‘明日会再来’便随小厮离开了。

    明珠蹙眉看像醉仔,他的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苏苓急急跑过去一观,醉仔泛白的面色依旧,但额头的冷汗似乎是少了些许。

    可这样子……还是有些奇怪。

    她抬眼看向明珠求瑕:“之前还有动静的,怎么现在就像死人一样?你找的人靠谱吗?”

    明珠求瑕赏着夜色,不紧不慢道:“没动静便说明他伤情好转。”

    “桃花…桃花……”这是这些天来,醉仔头一次发出的声音,他在睡梦中的呓语,是桃花。

    “你看,他确实好转许多。”已经有余力做梦了。

    无视了苏苓送来的白眼,明珠求暇自顾自的起身离开。

    桃花……那女人,真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么?

    思绪,突然就飘忽远去,那些往事逐渐就清晰起来。

    那日,他杀了雇主要杀的人,而自己却也中了日盲族的剧毒,圆月无二。

    醉仔背着他在林中急急而奔,耳畔只有呼呼风啸。

    他想,自己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笑,自己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

    当他从黑暗里醒来时,是醉仔守在一旁,而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是的,他竟躺在地上!

    你!你竟然让我躺在地上!

    抱歉,若有下次,我会注意。

    吾岂能容忍下次!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怒火中烧,醉仔当时的一脸认真……

    那时,是醉仔,不惜回到日盲族拼命恳求,方才向圣女求得了解药,救了自己。

    然而……桃花依然不会是属于醉仔的。

    日盲族的圣女,与日盲族的弃子,纵使醉仔如何痴心,也是枉然。

    苏苓见明珠求暇走出后宅,本想问他要去哪,但话未出口就憋了回去,反正问他他也不会说。

    随他去吧。

    山风呼啸声渐渐传入耳畔,苏苓抬眼,夜空漆黑暗沉,一副山雨欲来之相。

    果然,她刚将醉仔送至南厢屋内,屋外便是闪电雷鸣,紧随其后的便是倾盆而下的暴雨。

    集市,冷清的街道荒芜人迹,只有雨声风声。

    雨水沿着朱红绫伞肆意洒下,溅起的泥污沾染了持伞人雪白的衣角,缥缈得似是画中谪仙。

    明珠冷眼看着从街头缓步而来的人,伟岸的身影,刚烈的轮廓,便是无承载道的府尊——炼霄元君。

    明珠求瑕并未掩藏的杀意,令炼霄元君心中冷笑,不知是何人如此不自量力前来找死。

    “阁下,如此杀气腾腾,难道是针对本尊而来?”

    回答他的,是利剑出鞘的寒音。

    一袭白锦于雨中翻飞,剑起,伞落,不过眨眼一瞬,炼霄元君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缓缓倒落在雨水中,染了遍地鲜红。

    明珠求瑕擦干净剑上血污,依旧沉默不语的收起剑,径直走过,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雨幕中,只留下掉落在地的朱红绫伞,与没了气息的炼霄元君。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停时,明珠求瑕回到了浪眉山。

    刚给熬好药的苏苓从后厨内院出来,就看到被雨淋湿的明珠求瑕,就算是那副样子,也还是难掩他一身冷傲。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后宅,不用想也知道,又去沐浴更衣了。

    苏苓叹气,这人当真是他见过的最喜干净的男子了,着实是个怪癖之人。

    ……

    朱雀皇城,凤栖殿。

    长心命人端来茶点,等不见荷一到,长心便令退宫仆,拉她坐下:“荷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的脸色比之前些日子,更苍白几分,不见荷有些担忧。

    “女…长心,你看起来有些虚弱,可有让御医来看过?”不见荷笑得有些无奈,长心对自己说过,不许再对她行礼下跪,也不许再称她女帝…

    “我很好,荷姐莫要担忧。”长心满面笑意,欣喜的告诉不见荷:“荷姐,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见到他了。”

    不见荷仅仅想了一秒,便明白这个‘他’是谁了。

    明珠求瑕,长心喜欢的人。

    “如何?可有告诉他?”你喜欢他,他知道吗?

    织语长心眼神暗了暗,摇头:“我只要能见到他就满足了,什么都不用说。”

    “也好…”不见荷叹气,自己这个小妹,就是这样,不过能见到真是太好了。

    “我被冕夫子抓走,是他救了我,荷姐,我真的好开心!”长心愣愣的笑,眼里又有几分暗淡,逐渐融在那笑里。

    不见荷见她如此,宠溺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鬓,有些心疼。

    “叶大哥呢?我许久没见到他了。”长心岔开了话题,也确实想问问叶小钗的近况,不知他在宫里可否习惯…

    “叶大哥近日有要事,前几日便出宫去了,等他回来一定会来看你。”提起叶小钗,不见荷的眼底添了些暖意,却在不易察觉间轻叹了口气。

    她与长心……如此相像,都对不可能的人动了心,陷了情。

    叶大哥对自己只是兄妹般的情谊,她都知道。

    不见荷离开后,偌大的寝殿便又只剩下长心一人。

    她捂着心口,那阵阵刺痛,令她有些失神了。

    方才提到叶大哥时,荷姐的样子……也说不出是哪里,但就是有些奇怪。

    她与叶大哥发生何时了吗?

    不会的,荷姐也许是担心叶大哥的安危,可叶大哥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通乱想后,长心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些,近日喝的药,总爱使人混混欲睡。

    已经是第九日了……

    明日酉时,便是时候了。

    突然,她有些虚弱的对着空气道:“玖轩幕。”

    话落,一袭鹤舞黑衣的男子化光而出,恭敬半跪在屏风后等待命令。

    “你能帮我去趟浪眉山吗?”她看着锦被上的凤图,小心翼翼的说:“我想知道他近日是否安好。”

    这个他,玖轩幕知道是在说明珠求暇。

    “属下遵命。”四字话音未落,人又如来时一般,随冷光散去。

    浪眉山巅,明珠府邸内,早已回复意识的醉仔此刻脸色凝重。

    “你要杀朱雀女帝?为何?”方才他听到这消息,有些心惊,那可是一国女帝,朱雀帝国更是高手如云!

    “这是吾的生意。”明珠淡淡道。

    “太冒险了!”总是明珠身手不凡,也难保不会有危险。

    他很久之前便想劝他退出血榜,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总是置身于血腥中。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明珠将药碗推倒他面前:“你该喝药了。”

    看着醉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喝下药,一旁的苏苓笑出了声。

    突地,院中有丝丝冷光洒下,随之便现出一黑衣男子,眉目风雅,一身内敛之气透着不凡。

    下一瞬,明珠求瑕剑气一出,却被来人巧妙的闪身避开。

    见这不问缘由便要他性命的架势,玖轩幕笑:“公子莫要动怒,在下并无恶意。”

    明珠并未说话,但杀意倒是收敛不少。

    气氛骤降之际,苏苓温婉一笑,问道“敢问阁下来此是为何事?”

    “奉命,来此一观无缺公子是否安好。”玖轩幕毫无避讳之意,说明来意。

    然而这回答,却着实令苏苓和醉仔有些莫名其妙,派如此身手之人来此,只为看看明珠求瑕是不是安好?谁会信!

    醉仔皱眉:“你是奉何人之命?”

    “公子欲杀之人。”玖轩幕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看着明珠求暇明显的动作一僵,他很是满意。

    苏苓与醉仔二人相视,心下一惊——方才的话被此人听到了!

    而明珠眼中也闪过讶异,脑中闪过那鹅黄羽衣的丫头……

    “公子看起来一切安好,在下便回去复命了,告辞。”说完,一拂衣袖便又化光消失了。

    “你就这样放他离开?”苏苓心惊,他若回去定会说出今日所闻,届时……

    醉仔也想到了,他们若知明珠求瑕会对女帝下手,那明日定会做好万全准备:“你明日不能去朱雀殿!”

    若是去了,简直等于去送死!

    明珠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看着那被风吹落的海棠碎花,始终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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