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幔轻舞,一盏孤灯奄奄一息,成为这黑暗的寝殿中最后一抹残光。

    明珠求瑕一步步踏入内中,在越发压抑的气息中,凝神以待。

    越靠近,便越觉危险逼近。

    然,缓慢逼近的并非是危险,而是织语长心。

    “你…”明珠求瑕蹙眉,织语长心此刻的模样,十分奇怪。

    空洞的眼,苍白的脸,毫无神采,僵硬又缓慢的站在高阶之上,就像已死去多时一样。

    可她明明还有微弱的呼吸。

    莫名的,他心中一紧,却听织语长心幽幽开口,似是呢喃自语:“你果然要杀了我…罢了,我不怪你…”

    古怪的轻笑在偌大的殿内显得阴森而凄冷,她的右手突然松开,手中号角应声摔下,顺着台阶滚落而下,在明珠求瑕身前停住。

    明珠求暇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已有八分明了——希望号角!她动用了希望号角!

    再抬头,只见织语长心没有感情的脸上,对他扯出了一抹笑。

    悲伤的…难以言喻的笑。

    明珠求瑕的心脏不知为何顿时沉了,那总是冒冒失失心思单纯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

    下一刻,织语长心恢复了那木然的面容,缓慢的转身,朝着帘幔深处的黑里走去。

    明珠求瑕看着她走入暗处的背影,下意识的,他想上前拉住她——他有种预感,她会消失在自己面前,永远的…

    奔上高阶,他伸出手,却是一片虚无。

    孤灯灭,死寂的黑席卷而来。

    水声…还有幽怨的吟唱。

    织语长心猛然坐起身,像溺水者一样大口喘息。

    她做了个梦,她在梦里问他,是否真的要杀自己…而他的沉默,等于是默认。

    摸着心口处,很奇怪的,明明一点都不疼,可她却觉得心揪。

    抬头,四周浓雾缭绕,映衬着血色的水光,如同地狱。

    而自己,竟在一艘缓缓前行的骨船之上,面前手执船桨的,是未曾见过的女子。

    身着红锦嫁衣,凤冠上的珠玉散下,遮掩了女子的面容,随着手上的动作,她低唱诡异。

    “你是何人?我怎会在此?”一连串疑问在织语长心脑中盘旋,她害怕的往船尾缩了缩身子。

    没人回答她,耳畔只有不知名的空灵之声。

    花鸟风月亡,黄泉青灯引…

    织语长心听得乱了心神,却在下一刻,那吟唱之音戛然而止、

    回过神,自己已置身在一处陌生的荒殿,方才一切就如幻境一般都消失了。

    有什么人,正背对自己端坐于王座上。

    长心惊恐的后退一步,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你真是珍贵啊…孩子。”低沉惑人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说着长心听不懂的话。

    “你之忧虑与忐忑,吾都知晓…放松你的心情吧。”他摆弄面前的棋盘,低低笑了:“吾会让你夙愿得偿。”

    背对着自己的人,越是想去看清,眼里便越是虚无一片,听他说完最后一句,长心似乎明白过来这里是何处了。

    她脑中闪过自己吹响希望号角的模糊画面,那不是梦!

    那这就是…死国之神!

    长心垂下眼:“我…我有心疾,我希望能有一颗健康的心。”

    这样,就不会再令众人为自己担忧了。

    “这样就够了吗?”起手落棋,低笑依旧,一字一句皆是蛊惑人心令人着迷:“错过了此次,便再无机会了,你还想要什么?”

    长心沉默,她还想要什么呢?

    王座上的人似乎已看穿她心内一切,笑意更浓:“说吧,无需隐瞒你的欲望…”

    时间仿若过了很久,却又只是眨眼间,长心被这诱人的声音牵引了思绪,她终于开口:“我…我想…”

    脑海中,荷姐出尘脱俗的面容一闪而过,还有…眉目如画白璧无瑕的明珠求瑕……

    “我想变美…”长心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王座上的背影,脱口而出:“变得很美很美…”

    这藏在内心深处,不曾敢想过的愿望,惹来了神的嗤笑,他放下手中一子,嗤笑:“真是卑微又渺小的愿望…吾会为你换上一颗健康的心,令你拥有一副让天下男人皆为之倾倒的绝世容颜,再赠你一点小小的礼物…”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长心有些害怕,师傅说过,吹响希望号角就能与死神做交易,那相对的,自己也要付出什么…

    “吾只要你原本那颗残破虚弱的心,作个纪念便可。”悦耳的声音,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一颗心换一颗心,死神的交易,一向公道。”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长心想问些什么,却听得这低沉之音在耳畔响起:“如此,你之愿望达成了。”

    “但从此…你就要失去……”

    后面的话,长心没有听见,她抬眼时,死神与荒殿都消失了,四周是朱红的湖水,蔓延的雾,自己依旧在骨船上,似乎从没离开过。

    她呆然的看着虚无缥缈的雾,回想着死神最后对她说的话,……我会失去什么?

    突然,胸口一阵钻心之痛,令她瞬间无法喘息,她捂着心口的位置,挣扎着却又力不从心倒在船沿。

    剧烈的痛,正将她原本的心脏从胸腔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健全的有活力的心。

    一声哀鸣划破浓雾中的死寂,而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发丝落入朱红深水中,粼粼波光,渐渐倒影出她的脸。

    “这…这是…”长心看着水面,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惊讶在短短一瞬便消失殆尽,长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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