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君彻夜未归。

    天将亮时才刚入寝殿,便接到文臣密报,织语长心昨夜神志不稳从宫里消失了,幸好不久后便被那个来历不明的玖轩幕平安找回了。

    玉阳君神色暗了暗,又是神志不稳?这已是第二次了。

    而且,又是那名叫玖轩幕的男子!女帝初登帝位时,他便无端出现在侧,身份来历皆疑点重重,若非女帝保他…

    玉阳君心意已决,要先查查女帝异状是否是那玖轩幕从中作梗,若是,那断然留他不得!

    思及此,他匆匆赶去了女帝寝殿。

    门窗紧闭的凤栖殿外,玖轩幕满面堆笑的看着来人,没有要对其行宫礼的意思,反正他只听命于拥有戒玺之人。

    那人见了自己不行礼,玉阳君倒也不恼,面上一派儒雅缓步走近,问起女帝情况。

    “女帝已无大碍,只是耗损了内息,需要休息,早朝…恐要有劳军师与国相了。”

    见这人字句恭敬,面上亦看不出任何怪异,玉阳君不形于色,笑道:“有劳二字不敢当,替君分忧,乃是臣子分内之事。”

    几番客套,玖轩幕就是闭口不谈昨夜详情,更找了诸多借口将他挡在殿外,玉阳君暗自生怒,也只得作罢,这更是让他对玖轩幕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无妨,先至朱雀殿主持早朝事宜,至于这个人,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

    织语长心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她隐约记得那个被嘲讽尖笑包围住的梦境,还有那抹白影…

    又是白色,她恼怒的从床榻上坐起身,轻轻柔了柔还有余痛的额:“来人…”

    窗外渗入的阳光明晃晃得刺眼,这是什么时候了?

    “女帝,您醒了。”早就守在一旁的月白慌忙上前将重重帘幔挑起束在两侧,并将锦鞋放在床前,伸手要扶她下榻。

    织语长心冷不防甩开月白的手,惊得月白慌忙跪下:“女帝息怒!”

    没管跪在地上的人,织语长心阴沉着脸看向一旁矮桌旁的人:“你怎会在?”

    那人一边用洁白的锦帕擦拭着杯盏,一边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她,嘴角挑着一丝玩味的笑,似是愉悦得很:“吾不能在么?”

    看样子……昨夜之事她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珠求瑕。”织语长心极其缓慢的念出他的名字,眼色更冷:“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莫要以为本帝会容你放肆至此。”

    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养的一条狗。

    殿内宫奴只觉得她狠戾无情,女帝之威骇人惊魂,纷纷俯首跪地噤若寒蝉。

    唯恐再惹动帝王震怒,她们承受不起。

    可明珠求瑕却不恼不怒,笑意不减。

    此刻的织语长心颇有几分病愈后的苍白羸弱。

    她的眼神与狠话,不但不让他觉得恼怒,反而还有些故作强硬的可爱。

    再一想到她昨夜混沌间的直白,他的唇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

    “何必动怒?”他缓缓开口,含着清浅笑意的双眸,毫不避讳的直视床榻上的人。

    她散落而下的如瀑墨发,乱了几缕发丝。

    令他指尖微动,想伸手为她整理。

    织语长心捕捉到了他眼底这一抹猜不透的笑。

    似玩味,似愉悦。

    唯独没有她想看到的敬畏与顺从。

    这无疑是挑衅,是对她女帝之尊的不屑。

    一时,她心内怒意滔天,杀意在此刻到达顶峰。

    周身的死气在翻滚沸腾,蓄势待发。

    她要杀了他!

    织语长心掩在袖中的手,已悄然蓄出死气,只等她手起掌落,面前这刺眼的人便能彻底从她眼前消失。

    可下一秒,明珠求瑕修长白皙的指尖已然越过轻纱暖帐,落在她额间,带来一阵宛若雪域幽静的清冽冷香。

    他动作很轻很慢,为她将散落在脸颊一侧的长发揽入肩后。

    织语长心瞳孔骤缩,袖中将要出掌的手,连带着她整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额间轻拂而过的温度与触感,令她心脏登时被抛高,又疾速下坠。

    随即,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跳动起来。

    杀意骤停。

    “你!”她难以置信的抬眼。

    可明珠求瑕月白的衣袖挡住了她震颤的双眸,她只能看到他动作时,不经意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腕。

    苍劲有力,却是皓腕凝霜雪。

    心脏的跳动,瞬时越发癫狂。

    织语长心错愕之余,又感心惊。

    “明珠求瑕。”她声音不大,几乎是咬牙切齿,已然气到极致。

    但却怎么也无法对他出手。

    即便现在他就在咫尺之间,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明珠求瑕应声收手。

    他垂眸看着面色极怒的织语长心,眼底笑意放大。

    “昨夜你体内死气暴动,元气受损,这几日不宜操劳动怒。”他不紧不慢的转身:“吾会再来。”

    话落,人便走出了内殿。

    织语长心在袖中摊开的手掌,愤然紧握,用力得指节泛白微颤不已。

    她冷眼看着明珠求瑕消失的地方,赫然安静下来的内殿,让她更清晰的感受到心脏止不住的狂跳。

    被震怒裹挟的脑海,涌现出无数疑问。

    这个男人放肆无礼的举动,为何会让她心跳失序?

    她又为何……无法动手杀了他?!

    自身诸多反常,被她硬生生压入心底。

    织语长心扫了一眼四周以头贴地的宫奴,冷眼令退后,厉声召出玖轩幕。

    “昨夜发生何事?为何明珠求瑕会在此?”竟还说她死气暴动?

    玖轩幕如实禀告,却避开了织语长心混乱中突然对人表白的事。

    毕竟现在的织语长心,若是听到她对明珠求瑕说了什么,恐怕刚平息的死气,又要暴动一回。

    “是吾去找他?”织语长心凤眸微眯。

    她竟亲自去浪眉山找他?

    呵!当真可笑!

    “是。”玖轩幕颔首:“吾主当时意识不清,恐是想起无缺公子先前闯入凤栖殿行刺之事,所以才……”

    “前去寻仇?”织语长心接下他的话。

    这个说辞,她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此前若不是明珠求瑕主动归顺,在凤栖殿初见时,她就会动手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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