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五，下午就放学，陈许阳和隔壁班的男生约好了去打球。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背着书包走到一半，他忽然发现钥匙忘带了，逆着人群上楼，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学校里已没有什么人了。
教室里难得冷清下来，透过门，光线清晰可见。陈许阳下意识想起化学课上所讲的丁达尔效应。
他看见——纪梨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腿上还摊着本物理书。
陈许阳脚步一顿，没有继续走进去。他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专注，只是默默看着她，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纪梨没有发现他，书页崭新，他没翻过几次，此时却在她的手中被轻轻抚摸着。
陈许阳不动声色地靠近门框，手又不自觉抚上了腕间的珠子。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扉页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停留片刻，微微凝眉，关上了书。
陈许阳后撤一步，没由来的想躲，怕她发现，也或许怕她尴尬。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一声脆响——书落到了地上。
一张夹在书里面的试卷滑落出来，纪梨连忙俯身去捡，却在看清那试卷的时候，露出个惊诧的表情，随后像做贼一样将试卷夹了回去，又把书放回桌上原位，自己转身去了自己座位上。
她没有看到他，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陈许阳偏头思考了半分，随后反应过来他只在物理书里夹过一张试卷。
是满分的那一张。
纪梨收拾得异常迅速，从前门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陈许阳一眼。
因为不爱看教科书的原因，他的书从来都很新，陈许阳低头看着桌上的书，轻轻抽出那张试卷。
——他最后装着那本书回了家。
-
“陈许阳，我觉得你一整个下午都恍惚得很，你出什么事了？”
下午放学，陆皓一边勾着书包，一边回头说。
“我没有啊。”
陈许阳抬头，手上还拿着本英语书，正要往包里放。
陆皓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此时班级里人已经快走的差不多，他叹了口气，下巴微抬：“那你看你拿的什么书？”
“……地理？”
“那这周有没有地理作业？”
“……没有。”
“你看吧，陈许阳，你真的很恍惚。”陆皓翻过陈许阳手中反拿着的书，轻轻用手点了两下。
陈许阳低头一看——英语。
他有些没由来的烦躁，只是沉默着把书丢到了桌上。
陆皓见他不想搭理自己，没什么趣的也止住了话头，只说：“记得快点下来，我们篮球场等你。”便搭着外套下楼了。
“嗯。”
陈许阳低垂着头，陆皓转身看，只看见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真是有点魔怔了。”
没停太久，陈许阳也打算打算离开，教室中所剩的人寥寥无几，零星几个走的晚的女生小声讨论着放学了以后去哪家奶茶店喝奶茶。
他略略抬眸，余光看见纪梨往门口去，刻意放快收拾的速度。
——“陈许阳！”
他正要走，身后忽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或者，不该说是熟悉的，他很少听她在现实中直接同他说话。
是纪梨，她折返回来了。
陈许阳只愣了一瞬间，旋即转过身去，“怎么。”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叫他的名字。
纪梨逆着光仰头看向他，目光相接，陈许阳第一次没有躲避开来，而是直接对上了来。
她眼神复杂，又好像带着几分天真，眉头微皱。
陈许阳又想低下头了。
沉默一会儿，他在等她说话。
她问：“陈许阳，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陈许阳皱了皱眉，还是别过视线去，不再看她。
纪梨有些愤愤不平，语气却仍带着平日里的欢欣，“你骗我，原来你就是那个，物理考满分的陈许阳。”
她语气变小声了些：“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学的不好呢。”
“嗯。”
他还是“嗯”一声，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只是因为那张试卷。
原来，她从不喊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不知道。
原来，她偷偷地翻书，就是为了看一眼名字。
原来，原来。
陈许阳说：“你别生气。”
纪梨眼珠一转，走近了一步，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这么厉害，我和你熟，不该是我沾光吗？”
“陈许阳，原来，你这么厉害。”
她说了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时候手向后摆，潇洒得如同电视剧中的男主角一般。
余音仿佛犹在耳边，陈许阳这一刻才觉得自己好像和她有熟起来。
虽然平日里默契地不说话，也默契地在网络上每周联系，熟络得超过他与任何人，但他平日里也总是忐忑。
直到现在。
陈许阳忽然就不想去打球了。
因为分神会打得不好，打得不好，就会被陆皓嫌弃。
然后，他会问他原因。
假如有人问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他不愿意说出她的名字。
纪梨。
他忽然很快抓起书包，从后门走出去往下看。
女生的头发已经长至其肩，这一次侧边是蓝色的丝带——他最爱的天空和海洋的颜色，被风吹起来微微上扬。
她速度很快，并没有抬头。
-
“我不打了，我回去练琴。”
一个球自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曲线，落回到陆皓手里，他接着，道了声，“打这么猛，就这样走了？”
陈许阳偏头，旁边一个男生正勾着他的脖子，他露出个笑来，“给你们一点机会。”
街边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来，在他脚下发出脆响，陈许阳一身赤红，笑意散漫，慢慢推开了那人的手臂。
他还是和往日里的一样，又和下午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陆皓笑骂了声：“谁信你回家练琴。”
“成，”陈许阳回，“你信我回家喂猫了也行。”
“那你到底回去干嘛？你今天下午——”身后还有人在问。
陈许阳向后摆手，“别问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我就说他不太正常。”陆皓叹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落日余晖下，陈许阳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一路回家，迅速进了房间拿猫粮——陈许阳没骗人，本来就是为了喂猫而回家。
最近不知是不是谁喂陈小一吃得太好，它变得有些挑食，陈许阳不得不换着粮喂，希望能找到适口性好一些的来。
想到这件事，他就忽然的想起来陈母曾经提过的，也经常去喂猫的人。
那似乎是个女生。
陈许阳提着餐盒往外走，也没再多的思量，一路上景色依旧，脑海中却突然地蹦出来下午纪梨说过的话。
夸他厉害的。
这样的话他好像听过许多遍了，但再想起来，却都不记得是哪些人了，唯有这句，让他真的感觉到——这样也很好。
陈许阳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挂在唇边，听见熟悉的猫叫声时尤甚。
一、二、三、四……
看见陈小五从窝里出来的时候，陈许阳倒猫粮的手一抖。
它的后腿处，勾连着一条天蓝色的发带，绣着白色的如同海浪一般的波纹。
是纪梨下午戴着的那条。
几只猫似乎都是吃饱了的模样，只是敷衍他一般舔了几口就不再动了，陈许阳低头敲敲陈小一的脑袋，那猫却讨好似的蹭蹭他。
他有好一阵不来了，再看这小角落，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小毯子，新的小碗……还有那条勾了丝的发带。
陈许阳慢慢将那发带捡起来，擦掉了上面的灰。
她应该下午才来过。
原来，她就是那个一直来喂猫的女孩。
有那样一瞬间，陈许阳觉得很窃喜。他偷偷地为自己有物理的好成绩、并且喂着这一群小猫而窃喜着。
正因为这些，他或许才能和她有所联系，甚至，得到她的注意。
钢琴声忽地中断，陈母在门口一愣。
陈许阳从小开始学弹钢琴，从来认真对每一首曲子，即便后来上了高中很少练琴，却也很少有这样重重停下的时候。
“陈许阳，你怎么了？”
面对母亲有些担忧的询问，陈许阳才猛然抬头，他犹疑了一下，回答：“没什么。”
如他下午在教室所想的那样。
假如有人问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他不愿意说出她的名字。
他的目光移到了门框上，一条蓝色丝带正系在门把处，在风中轻轻飘荡，就像不久前它也曾在它主人的头上随风飘动一般。
陈母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嗯，”陈许阳点头道，“真的没事。”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背着书包走到一半，他忽然发现钥匙忘带了，逆着人群上楼，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学校里已没有什么人了。
教室里难得冷清下来，透过门，光线清晰可见。陈许阳下意识想起化学课上所讲的丁达尔效应。
他看见——纪梨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腿上还摊着本物理书。
陈许阳脚步一顿，没有继续走进去。他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专注，只是默默看着她，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纪梨没有发现他，书页崭新，他没翻过几次，此时却在她的手中被轻轻抚摸着。
陈许阳不动声色地靠近门框，手又不自觉抚上了腕间的珠子。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扉页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停留片刻，微微凝眉，关上了书。
陈许阳后撤一步，没由来的想躲，怕她发现，也或许怕她尴尬。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一声脆响——书落到了地上。
一张夹在书里面的试卷滑落出来，纪梨连忙俯身去捡，却在看清那试卷的时候，露出个惊诧的表情，随后像做贼一样将试卷夹了回去，又把书放回桌上原位，自己转身去了自己座位上。
她没有看到他，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陈许阳偏头思考了半分，随后反应过来他只在物理书里夹过一张试卷。
是满分的那一张。
纪梨收拾得异常迅速，从前门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陈许阳一眼。
因为不爱看教科书的原因，他的书从来都很新，陈许阳低头看着桌上的书，轻轻抽出那张试卷。
——他最后装着那本书回了家。
-
“陈许阳，我觉得你一整个下午都恍惚得很，你出什么事了？”
下午放学，陆皓一边勾着书包，一边回头说。
“我没有啊。”
陈许阳抬头，手上还拿着本英语书，正要往包里放。
陆皓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此时班级里人已经快走的差不多，他叹了口气，下巴微抬：“那你看你拿的什么书？”
“……地理？”
“那这周有没有地理作业？”
“……没有。”
“你看吧，陈许阳，你真的很恍惚。”陆皓翻过陈许阳手中反拿着的书，轻轻用手点了两下。
陈许阳低头一看——英语。
他有些没由来的烦躁，只是沉默着把书丢到了桌上。
陆皓见他不想搭理自己，没什么趣的也止住了话头，只说：“记得快点下来，我们篮球场等你。”便搭着外套下楼了。
“嗯。”
陈许阳低垂着头，陆皓转身看，只看见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真是有点魔怔了。”
没停太久，陈许阳也打算打算离开，教室中所剩的人寥寥无几，零星几个走的晚的女生小声讨论着放学了以后去哪家奶茶店喝奶茶。
他略略抬眸，余光看见纪梨往门口去，刻意放快收拾的速度。
——“陈许阳！”
他正要走，身后忽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或者，不该说是熟悉的，他很少听她在现实中直接同他说话。
是纪梨，她折返回来了。
陈许阳只愣了一瞬间，旋即转过身去，“怎么。”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叫他的名字。
纪梨逆着光仰头看向他，目光相接，陈许阳第一次没有躲避开来，而是直接对上了来。
她眼神复杂，又好像带着几分天真，眉头微皱。
陈许阳又想低下头了。
沉默一会儿，他在等她说话。
她问：“陈许阳，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陈许阳皱了皱眉，还是别过视线去，不再看她。
纪梨有些愤愤不平，语气却仍带着平日里的欢欣，“你骗我，原来你就是那个，物理考满分的陈许阳。”
她语气变小声了些：“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学的不好呢。”
“嗯。”
他还是“嗯”一声，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只是因为那张试卷。
原来，她从不喊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不知道。
原来，她偷偷地翻书，就是为了看一眼名字。
原来，原来。
陈许阳说：“你别生气。”
纪梨眼珠一转，走近了一步，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这么厉害，我和你熟，不该是我沾光吗？”
“陈许阳，原来，你这么厉害。”
她说了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时候手向后摆，潇洒得如同电视剧中的男主角一般。
余音仿佛犹在耳边，陈许阳这一刻才觉得自己好像和她有熟起来。
虽然平日里默契地不说话，也默契地在网络上每周联系，熟络得超过他与任何人，但他平日里也总是忐忑。
直到现在。
陈许阳忽然就不想去打球了。
因为分神会打得不好，打得不好，就会被陆皓嫌弃。
然后，他会问他原因。
假如有人问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他不愿意说出她的名字。
纪梨。
他忽然很快抓起书包，从后门走出去往下看。
女生的头发已经长至其肩，这一次侧边是蓝色的丝带——他最爱的天空和海洋的颜色，被风吹起来微微上扬。
她速度很快，并没有抬头。
-
“我不打了，我回去练琴。”
一个球自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曲线，落回到陆皓手里，他接着，道了声，“打这么猛，就这样走了？”
陈许阳偏头，旁边一个男生正勾着他的脖子，他露出个笑来，“给你们一点机会。”
街边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来，在他脚下发出脆响，陈许阳一身赤红，笑意散漫，慢慢推开了那人的手臂。
他还是和往日里的一样，又和下午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陆皓笑骂了声：“谁信你回家练琴。”
“成，”陈许阳回，“你信我回家喂猫了也行。”
“那你到底回去干嘛？你今天下午——”身后还有人在问。
陈许阳向后摆手，“别问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我就说他不太正常。”陆皓叹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落日余晖下，陈许阳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一路回家，迅速进了房间拿猫粮——陈许阳没骗人，本来就是为了喂猫而回家。
最近不知是不是谁喂陈小一吃得太好，它变得有些挑食，陈许阳不得不换着粮喂，希望能找到适口性好一些的来。
想到这件事，他就忽然的想起来陈母曾经提过的，也经常去喂猫的人。
那似乎是个女生。
陈许阳提着餐盒往外走，也没再多的思量，一路上景色依旧，脑海中却突然地蹦出来下午纪梨说过的话。
夸他厉害的。
这样的话他好像听过许多遍了，但再想起来，却都不记得是哪些人了，唯有这句，让他真的感觉到——这样也很好。
陈许阳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挂在唇边，听见熟悉的猫叫声时尤甚。
一、二、三、四……
看见陈小五从窝里出来的时候，陈许阳倒猫粮的手一抖。
它的后腿处，勾连着一条天蓝色的发带，绣着白色的如同海浪一般的波纹。
是纪梨下午戴着的那条。
几只猫似乎都是吃饱了的模样，只是敷衍他一般舔了几口就不再动了，陈许阳低头敲敲陈小一的脑袋，那猫却讨好似的蹭蹭他。
他有好一阵不来了，再看这小角落，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小毯子，新的小碗……还有那条勾了丝的发带。
陈许阳慢慢将那发带捡起来，擦掉了上面的灰。
她应该下午才来过。
原来，她就是那个一直来喂猫的女孩。
有那样一瞬间，陈许阳觉得很窃喜。他偷偷地为自己有物理的好成绩、并且喂着这一群小猫而窃喜着。
正因为这些，他或许才能和她有所联系，甚至，得到她的注意。
钢琴声忽地中断，陈母在门口一愣。
陈许阳从小开始学弹钢琴，从来认真对每一首曲子，即便后来上了高中很少练琴，却也很少有这样重重停下的时候。
“陈许阳，你怎么了？”
面对母亲有些担忧的询问，陈许阳才猛然抬头，他犹疑了一下，回答：“没什么。”
如他下午在教室所想的那样。
假如有人问他心神不宁的原因，他不愿意说出她的名字。
他的目光移到了门框上，一条蓝色丝带正系在门把处，在风中轻轻飘荡，就像不久前它也曾在它主人的头上随风飘动一般。
陈母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嗯，”陈许阳点头道，“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