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将军是好色,贪图享乐了一些,但是这一次在江北低头,他还真不是为了他自己。

    要是只顾自己开心,他怎么也要跟李云拼到底,哪怕在江北损兵折将,他还可以回到青州去继续苟着。

    他今年都五十好几岁了,没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多少年。

    毕竟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摆在这里。

    但是,为了儿孙还能从自己手里继承一份像样的家业,周大将军不得不从大局着想,与李云罢手言和。

    怒骂了几句儿子之后。周大将军面无表情道:“你去一趟濠州。”

    周昶皱眉道:“去濠州干什么,不是准备要让出去了吗?”

    “李云说的六个州,目前只有濠州在我们实控之中,你去濠州,想办法在濠州,尽可能安插布置一些人手。”

    周大将军背着手,淡淡的说道:“这几天,我会给李云去书,约他在濠州凤阳见面,跟他正式结盟,拜为兄弟。”

    周昶闻言,脸色更有些不好看,握拳道:“这厮占孩儿便宜,他年纪比孩儿还小一些,却要长孩儿一辈了!”

    周大将军闷哼了一声:“这世道,从不以年纪论短长,要是年纪大便地位高,现在京城皇帝宝座上,坐着的便应该是个耄耋老人。”

    “归根结底,一切凭本事说话。”

    周大将军背着手说道:“你要是能在几年之内,白手起家,做到李云如今这个地步,不要说做人家的长辈,就是想要做人家的祖父,也有一大帮人争着抢着来给你当孙子。”

    周昶知道父亲说的话是正理,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个李云,本事与运道,都是绝佳。”

    给出了这个评价之后,他对着老爹抱拳道:“那孩儿,这就去濠州,去做一些布置,父亲准备什么时候在凤阳跟李云见面会盟?”

    周大将军淡淡的说道:“下个月初七罢。”

    这会儿,是昭定二年十月下旬,距离下个月初七还有半个月左右。

    他看着周昶,叮嘱道:“初三之前,你带着人离开濠州,整个濠州的平卢军,也要统统撤出去,我与他各带五百兵,在凤阳会面。”

    周昶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却被周大将军唤住。

    这位周大将军背着手,缓缓说道:“这几天,为父拜访询问了不少能人异士,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

    “各地割据的局面,会维持很久很久,咱们青州周家,将来多半是要跟这李云,做邻居的,你要细细琢磨他。”

    “将来与他打交道的,就是你了。”

    周昶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周绪,问道:“父亲身强体壮,如何会说这些?”

    周大将军背着手,面无表情:“为父从年轻时候就开始胡闹,至今依旧如故,身子怎么样,为父自己心里清楚。”

    “等江北之事结束之后,为父便着手,安排你慢慢接手平卢军事务。”

    “武家的买卖要倒了。”

    周大将军神情平静:“咱们周家的买卖摊子,这两年要慢慢支起来。”

    这位少将军先是应了一声,然后低头苦笑道:“父亲与他拜为兄弟。孩儿将来跟他打交道,便要一直矮他一辈了。”

    “蠢笨。”

    周大将军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若是足够强,能够胜过他,还用得着矮他一辈?”

    “你若是不够强,将来败在了他手里。”

    周大将军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嘴甜一些,或能活命。”

    …………

    可能是打的太久了,也可能是军队情绪不太对劲,在跟李云约定之后,平卢军竟真的开始从扬州附近以及滁州附近撤退。

    同时,周大将军约李云会盟的盟书,也送到了滁州,李云看了看之后,很痛快的点头答应,对着平卢军的使者笑着说道:“你回去告诉周大将军,到时间,我一定准时去凤阳,与他会盟。”

    送走了这使者之后,李云拿着周大将军送来的盟书,又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就递给了身旁的苏晟,苏晟接过去之后,看了一遍,然后哑然一笑:“这位周大将军,与我父是同辈人,他还真的能低下头来,与二郎结为兄弟。”

    说到这里,苏晟顿了顿,笑着说道:“不过说起来,以二郎现在的地位,与他做个兄弟,倒也不亏了他。”

    “塑料兄弟,塑料兄弟。”

    李云连说了两句,笑着说道:“不过是互相给对方一个面子,好能就坡下驴罢了,北边的范阳军在盯着他们青州,而朝廷那里,未必就没有人在盯着江南。”

    “他愿意低头,说明这位周大将军,还是相当清醒了。”

    苏晟挠了挠头,问道:“二郎,塑料二字何解?”

    李云一怔,随即哑然笑道:“一种比较便宜的东西。”

    苏晟这才“哦”了一声,然后看向李云,问道:“二郎,这番在江北,咱们也算是大胜了,是不是要犒赏犒赏下面的兄弟们?”

    “犒赏,犒赏。”

    李云笑呵呵的说道:“我这就让人去采买猪牛羊,犒劳兄弟们,再有,兄长这几天将功劳薄整理出来,还有阵亡抚恤的名单,都要尽快送到我这里来,我要着手把这些事情给统统处理好。”

    苏晟应了一声。

    “我这就去办。”

    与苏晟分别之后,李云又叫来了孟海,吩咐道:“派人去一趟江南,把裴庄裴教头请到我这里来,我有事情找他。”

    孟海连忙低头,应了声是。

    “属下…这就去办。”

    他扭头离开,很快通过九司,把消息传到了江南的金陵,这会儿因为金陵附近的守军,已经没剩多少,裴庄这个“教头”,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真在李云军中,寻到了几个练武的好苗子,每天悉心教导,想要把自己身上这一身本事,给传下去。

    接到李云的消息之后,裴庄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动身从金陵出发,他直接在金陵上船,一路到了六合渡口,然后在六合渡找了匹马,飞马到了滁州城。

    这会儿,距离李云派人给他送信,也就是两三天时间,在孟海的接引下,他很快被带到了李云面前,见到李云之后,裴庄很是高兴,上前抱拳道:“李使君!”

    李云本来正在翻书,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也站了起来,上前扶住了他的衣袖。笑着说道:“裴兄来的好快,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

    他拉着裴庄坐下之后,亲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裴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李云说道:“使君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

    李云把茶水递了过去,微笑道:“我与裴兄,是打出来的交情,真情实谊。”

    裴庄闻言,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他甚至看了看李云递过来的茶水,心里生出了怀疑。

    该不会…有毒罢?

    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李云要杀他,绝不用这么麻烦,他功夫再高,派一两百个刀斧手过去,不着甲的情况下,一定必死无疑。

    接过去喝了口茶之后,裴庄彻底放下了心。

    香香的,有点甜。

    李云这才咳嗽了一声,说起了正题:“请裴兄过来,主要是为了裴兄身上的差事。”

    “我的差事?”

    裴庄更加不理解了,他开口道:“使君你放心,我在金陵的差事干的不错,这段时间,我亲自还带了三个徒弟,嗯,他们都练得不错。”

    这位大高手笑着说道:“我替使君练他们三年,别的不敢说,给使君或者是使君的家里人做个护卫,一定好用。”

    李云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裴兄在金陵的差事,而是裴兄你在京城的差事。”

    裴庄“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了。

    李云循循善诱:“裴公子不是让你多盯着我吗?”

    裴庄这才明白过来,他笑着说道:“公子没有写信过来催问,想来我的话无关痛痒,我干脆就在金陵做我的教头,别的事情,我便不管了。”

    “那可不成。”

    李云正色道:“裴兄信我,所以留在了江东,我不能让裴兄在主家那里难做,最近我在江北干了不少事情,你们家公子,应该挺感兴趣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裴庄,微笑道:“我知道裴兄不爱写字,我替裴兄写好了,裴兄只管送给裴公子就是了。”

    见裴庄面露犹疑之色,李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裴兄放心,这里面记下的内容,都是我在江北做过的事情。”

    “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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