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主……”暗卫咽下对姜翡的称呼,船只荡漾刀光浮影,七八具尸体脸朝天,背对水。

    船夫安静划船,江河面积辽阔。城外银装素裹,靠岸处结冰。

    佳正年间,官府受命花费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建立起这座石拱桥。历时五年之久,共立四亭,沿途有历代碑刻。

    金乌烈日,满满一江白里透金黄的河花。

    姜翡遣金吾卫凿路,冰凌碎片浮浮沉沉。

    冥冥里,她感觉小船逐渐偏离航线,离岸边守望的金吾卫愈来愈远。

    皇帝命其督建“能在洞穴穿梭的物品”,由于天道为主角保驾护航,女主从伴读晋升为女官,研究出的东西越来越稀奇古怪。

    “游戏,”立船尾的女官着实带几分国色天香味道,鹅蛋脸螓首蛾眉。腰配彩绳解玉佩,头插流苏,耳坠平直搭在双肩上空,“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但这么冷,该不会砸雹子吧?”

    波澜起伏,船行过中心又往西行。

    以亭子为参照物,他们从亭子左边划到亭子右边。

    船篷披着茅草蓑衣似得挡头,甲板零散摆放红绿色的坛子。

    姜翡回身钻回蓬里,流苏禁步摇曳不止,等揽住两瓷坛,才幽幽.道:“得了,别一直放纵小动作。”

    “啊啊——”船夫膝盖瘫软。

    银针入体,暂且死不了。但等针同血液循环大周期抵达肝脏,就是他的死期。

    器官仿佛硬化,每每与血肉摩.擦,都觉到种强烈的异物感。

    死亡并不可怕,但头顶悬斧锤,等待的滋味最难熬。

    刀刃加身,暗卫持双刀架在船夫两侧。

    “右腿,断吧。”她说得轻快。

    皇家拨暗卫贴身保护姜翡。

    男,带面具,看不出多大年纪。单瞧身形约二十出头,代号沙曼。

    两人磨合了大半年,暗卫终于能猜出口令中的隐喻。

    刀刃反转映射着似火夕阳,那块光亮正巧打在他主子头饰,摇晃的珠翠明明耀耀。

    “我招——大人,我招!”船夫老泪纵横,鼻涕眼泪混交,双手撑地往前挪,以头抢地。

    姜翡单手一竖,示意适可而止。于是刀刃堪堪砍破对方裤腿和表皮,可能断裂了几根筋,但骨头依旧完好。

    她走上前,捏开船夫嘴巴,没顾沾染的涎水,观察起这人后槽牙有无藏药。

    然里面股股腥臭。船夫脸皮抽搐,献媚的表情让他老脸愈发古怪。可惜下巴还在女官手里,便有箭羽敢射穿手掌上的头颅。

    鲜血淋漓不尽,粘腻液.体溅进眼眸,火辣辣得疼。

    衣摆也遭撕裂,三角形修竹图案衣料穿在第二只箭羽里,而箭羽插.入夹板后,簇羽嗡明声震耳。

    而剩余的五只箭,皆被沙曼挡飞,落入江中。

    夕阳映照下的江流更加妩.媚,宛如鲜艳油彩画,波澜璀璨,浮光跃金。

    旁侧游亭金吾卫列队成行,某几个守卫仍保持射击动作,寻常百姓骤受变故,跌坐在地,迷茫懵懂地四处张望。

    瞧着使诈的卧底被擒拿。

    “服毒了。”姜翡道。

    沙曼:“嗯。”

    “你名字父母起的嘛?”她斟酌字词,“听执刃说,名字都是抽签分配的,这也太难听了。明天等会去换个,至于现在,回宫。”

    “公主在等您回去伴读?”

    “太缺乏教养。”姜翡厌恶生活圈遭人监视,尤其将生命安全悬在这类没轻没重的家伙肩头。既然重礼乐阶级,安插个无礼之徒,究竟是打磨谁。

    你的无礼,皇族授意。

    她徒自鼓了两下掌,“对,一起划船?”

    船舱自带防水层,拔出箭羽反而容易让木板破损加重。只有船夫脑壳里的三棱形箭矢,被包进手帕中,攥入女官掌心。

    脸颊粘着溅上的血迹,衬得人有种癫狂俊美感。

    腿肚子持续发颤,她愈发沉默,因为说话总要开口,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做吞咽。

    游戏外干过杀鸡宰鹅活计,游戏设置能调节五官敏.感度,防止惊吓过度,引发疾病。

    害怕,仍然会害怕。

    如果说有些杀手组织培养淑女,那些人会言笑晏晏地捅刀,与买菜逛街别无二致。可姜翡城府最多使她像个漠然的疯子,自然随和永远无法存在。

    船桨红绿各半,原本取自“红掌拨清波”寓意,如今倒像火山浪里填柴胡。

    江是金黄,浆为深红。

    “先去刑部的地牢怎么样,找陆峥有事——账本账本。你只知道账本嘛?这辈子就为算钱活着?”姜翡牙齿打战,依旧在发脾气。

    沙曼单膝跪地,表情没丝毫变化,嘴角拉扯肌肉在动,睫毛在动。其他地方同雕塑娃娃般僵硬。

    “皇宫随时随地都能回去,不会少一口饭的。记住,现在的雇主是我,别惦念背叛的事。”

    涟漪遍地开花,小船七扭八歪朝岸边驶去。

    婢女迎风而站,她们都在等她安全回宫。

    姜翡双眼紧闭,深呼吸等再说话时,吐字清晰,有条不紊道:“很抱歉可爱的劳动者们,尊敬的淑女们,麻烦随我去趟刑部。”

    刑部。

    她踩着台阶向下。

    惨绿色罗衣衬得疤痕丑陋,锁链扣在陆峥四肢,下巴无力抵住锁骨。听到开锁动静,他苍然转动脚腕,淌水声哗啦,锁链叮叮当当。

    长发枯槁披肩,神情麻木不仁。

    “听家父讲过灾荒。”姜翡身侧血迹斑斑,这人似乎不该待在这里,又似乎根本生于此处。

    仆从里有个娇俏的姑娘小动作颇多,探头探脑的。旁边姐妹无从阻拦,毕竟在场所有人都泥菩萨过河——仆从盯贵人,贵人关心囚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峥道。

    “……确实,有证据的话幽州王府男丁当斩首,女子发配边疆,奴仆尽数变卖。”

    “你一个管家的儿子,与王府沾亲带故。远亲,远得不能再远。大难临头各自飞,弃卒牺牲。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就不该替他们隐瞒。”

    “贪污、勾结外族。”姜翡想到皇宫乱象,嗤笑道。

    意思意思走个片场便好,刑具残忍,竹签穿刺,对方手指已不能弹琴。伴君如伴虎,宁三公主有疯病,癫狂还体弱多病,脊背长起红麻疹,右脚六根指头。

    “我见过她……她……你欺君罔上……”

    尤应怀混匿婢女中,默默垂首。

    猛地被女主拽手腕提出,被拆穿了身份。囚犯干枯头发垂在脸两侧,目光死死粘腻着。

    鬼谷与王府达成协议,上次街道引开金吾卫,是遵守协议,掩护鬼谷中人。

    那现在,你我应当是盟友。

    经受折磨,一旦专注起来,肌肉总会神经质地抽搐。脸颊灰尘仿佛给他分好明暗线,让那些不雅,不从容的青筋、皮肉显得可悲。

    别怕,尤应怀冲人做口型。

    【与男主灵魂互换程序启动,两个时辰倒计时。】

    应对四面楚歌,没疯的人会负隅顽抗,疯了的便要作死。

    “我要是你,男子汉大丈夫熬个十年八年,再立一番事业也不晚。此恨茫茫无绝期,圣上尊崇修道,数以百计的方士与天子彻夜长谈。”尤应怀甩开姜翡禁锢的手,附在陆峥脸侧。

    倘若让她去救济难民,面对浮尸遍野,骨子中的愚昧自私,或许能把韧劲吞噬。但徐徐而谋之于恶毒女配专业对口,立足此处侃侃劝导时,因眼里有光,扯什么都格外可信。

    “甘心否?一切为了新世界。”

    掌心血流到陆峥身旁,以燎原势唤醒沉睡意识。

    “见过蒸汽时代嘛?”

    陆峥眼中一点点发亮,那架势,正是他所期待万家灯火阑珊的模样。

    “手不小心划破了,抱歉。”尤应怀歉疚地笑。

    【呃……还以为你俩如胶似漆亲一块,咱们亲亲女主撕也撕不开了呢。】

    【您这回不带他回鬼谷了?这可是您认的朱砂痣啊。】

    “带你回鬼谷……”她话没讲完,姜翡连忙将她压倒在地,捂住嘴。

    沙曼微动刀鞘。

    姜翡冷汗狂冒。

    这两人为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女方狡诈多疑,帮过的男配数不胜数,个个都沉溺在其温柔乡里。男方洞若观火本事了得,见著知微只陪人逢场作戏。

    虽然如此,但在这游戏副本,存活最长的人生里。两位活祖宗可是昼昼夜夜,片刻也不愿分离。

    要是对方瞧见老情.人没法挪步,她自当尽心尽力,帮朋友断情绝爱。

    走走走。

    退回过道,攀上台梯。

    离开刑部,大街小巷烟火气腾腾,冷风穿梭。几人热涨的头脑慢慢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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