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漫天飞雪、尸横四处、火光冲天的荒郊野岭，凭空冒出这么个不知道是人是妖鬼东西，脸也看不清，着实让人不寒而栗，但看看脚边自己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白芷又不害怕了——死都死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难道是鬼差？那就合理了，来收自己的。白芷松了口气。
火焰渐尽，借着雪地的反光，白芷看清了那“人”的真容，瞬间被震惊到哑然——鬼差不都长得可怖骇人吗，可眼前这个明明是个谪仙啊。
“你这长相不对啊。”白芷瞅着男鬼看了半天，低声说道。
“哦？什么长相是对的？”男鬼眯起眼睛，睨着白芷。
“就鬼那样呗，血盆大口，鸢肩豺目，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白芷开始努力回忆着画本子里的描写。
“你也是鬼，还不是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死前的样子？”白芷看了一眼已经烧成焦土的自己的遗骸，忽然悲从中来。
男鬼并未回答她，而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挥了一下衣袖，烟尘瓦砾四起，盘旋升空，在白芷的残骸上方积起一方幔帐，然后飘落而下，盖在白芷尸首上面，成了一座新坟。
替人安葬，是大恩。白芷冲着男鬼磕了个头，很是郑重。
白芷跟男鬼叩谢后，只是站在自己的坟前，一言不发。
“不满意？”男鬼似乎看出了白芷情绪的暗涌。
“我倒是有了一方墓穴，而我堕香阁三十九口人应该都被抛在了乱葬岗吧。”
男鬼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听不懂白芷的锥心刺骨。
“走吧！”白芷努力挤出一个笑后对着男鬼大义凛然地说道。
“去哪？”男鬼有点莫名。
“地府啊，你不是来收魂的鬼差吗？”白芷有点纳闷。
“你认错鬼了。”男鬼轻笑一声。
“那你此时此刻出现在此，作甚？”白芷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男鬼也显露出一脸茫然，而且绝对不是装的。
“我叫白芷，你呢？”
“想不起来。”
白芷愣住了，男鬼也不再作声，俩鬼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白芷忍不住了，强行打破僵局，开口问道：“你应该不是刚死吧？”
“死了些年了，但也没完全死。”男鬼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话闭，俩鬼又再次陷入沉默。
“你是要陪着我等鬼差吗？”白芷再次主动打破沉默，没话找话。
“你为何确定会有鬼差来收你？”男鬼对白芷的认知显然有些不解。
“我也是第一次死，我哪知道，不过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白芷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博览群“书”。
“那你慢慢等，我觉得，我应该走了。”男鬼说罢，动了动身，消失在了原地，但一瞬间后，他又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怎么又回来了？”白芷震惊。
“嗯……我走不了。”男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什么叫走不了？”白芷更懵了。
“就是我被困在这里了，一离开，就会被一股力量拉回来。”
被困住的男鬼不急也不恼，反而在废墟中央烧剩的莲花石座上坐下，打起坐来。
“既然你走不了，那不然我走？”白芷总觉得孤鬼寡鬼共处一室，很不自在。
“你要去哪？”男鬼闭着眼问道。
“上京。”
“去上京作甚？”
“既然还没鬼差来收魂，那我就先去报个仇。”
白芷觉得自己已经是鬼了，估计会有点什么技能，飞啊，瞬间移动啊之类的，可她试了一圈才发现了，自己这个鬼当得跟人一样，还是要靠走路。
“山水有相逢，有缘我们江湖再见！”白芷坚定地跟男鬼告了别，拔腿就走。
白芷往山下走了很久，感觉自己越走越虚弱，她低头看看，发现魂灵也越来越透明，感觉风一吹就要散掉了，她觉得不对，赶紧掉头快速回到了破庙的废墟上，果然，魂灵果然停止了消散，开始慢慢重新聚拢。
“看样子我也走不了了。”白芷一屁股坐在男鬼旁边的石基上唉声叹气。
“枉死的魂灵一般是离不开死亡之地的。”男鬼连眼都没睁，淡然地说，可见他早知如此。
“你怎么知道？”这男鬼给白芷的印象是比自己还无知。
“我只是失忆，不是无知。”男鬼瞥了白芷一眼。
“你知道不早说？”
“你又没问，而且你跑得那么快，我想告诉你也没办法啊。”男鬼耸了耸肩。
确实，这男鬼还不如白芷，一离开废墟就会被扯回去。
“奇怪了，我是因为死在这里被困住，那你是怎么回事？你也是死在这的？对了，你怎么出现的？”白芷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好像睡了很久，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我脚下，冲着我狂笑。”男鬼回忆了一下，说道：“再睁开眼，就是你以为我是鬼差的时候了。”
看着？脚下？狂笑？琢磨着这些关键字，白芷忽然回忆起神像那双泣血的眼睛。
“你是那尊神像……里的游魂？神像碎了，你无避身之处了？”白芷问道。
“不知道。”
“你怎么死的？”
“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大概觉得，我出现在这里，跟你死在这里有关系。”
“什么关系？”
“不知道。”
……
白芷不想问了，面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鬼男人，她心很累，男鬼也不再理会白芷，在废墟中央继续打坐起来。
眼看着天色微光，男鬼忽然跳起来，拉起白芷就往烧剩下的石基下面钻。
“作甚？男女授受不亲，鬼也不行。”白芷看着男鬼牵着自己的手，厉声问道。
“鬼不能见白日，你的话本子上没写吗？”被当作登徒子的男鬼显然有点不爽。
“还真写了，我忘了……”白芷反过来一把拽起男鬼，冲着神像残骸而去，在阳光披身的最后一刻，她带着男鬼钻进了神像下面的密室，穿地而过的。
“可算有点人没有的能力了。”白芷似乎对鬼穿墙这个技能很满意。
这密室不大，破败不堪，但布局十分诡异，似乎有什么门道。
男鬼观察了一圈后，转头问白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密室？”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破庙我每年都要来上几趟，这里里外外早就被我摸得门清了。”白芷略微得意。
“来这里作甚？”
“离家出走总要找个地方睡觉吧。我被追杀时想躲进来的，可惜，门在里面被卡死了。”白芷遗憾道，“但躲进来，说不定也难逃一劫。”
“为什么？”
“因为要我死的那个禽兽，也知道这个密室，他肯定会告诉官差的。”
“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男鬼问道。
“知道，他叫孙吉安。”白芷想了想，说出了那让她心如刀绞的三个字，随后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是我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未婚夫？”男鬼显然有点诧异，一脸“搞不懂你们人类”的神情。
“三天前上京传信来，说他金榜题名，中了状元。”
“这是好事，为何杀人？”
“中了状元，就要走阳关道，做人上人了，如果此时此刻，如若有一个他不想履行的承诺，亦或想掩盖一段影响仕途的腌臢关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白芷边分析，边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腌臢关系？”
“被青楼老鸨养大啊，跟老鸨的女儿有婚约啊。今天，就是他该来提亲的日子。”白芷苦笑一声。
她娘亲就是那个老鸨，她就是那个女儿。
“你这个分析虽然合情合理，但你有证据吗？”
“本来也没有，但官差追捕我至此时，我就完全确定是他了。记得我说过我每年都会离家出走来这里吗？我每次躲在这，都是他来找我，带我回家。这里只有我俩知道。”说到这，白芷哽咽了一下。
“你对他还有情？”
“情？我娘亲把他从水沟里捡回家，把他养大，视如己出，找先生教他读书，培养他，爱护他，如今他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娘亲和我们所有人，我对他只有恨！”白芷的话简直字字泣血。
“你想报仇？”男鬼问道，但问完就后悔多此一问，这不是废话吗。
“此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只要能报仇，我愿意堕入修罗道，永世不得轮回。”
白芷咬牙切齿地说完，但也只是说完而已。她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在墙根蹲下，她知道她根本无能为力。如果冤死的鬼能报仇，世上哪还会有坏人？
男鬼知道白芷的悲恸和绝望，死都死了，人鬼殊途，还能拿那些生人如何呢？他很同情眼前这个背负着愁怨的姑娘，却帮不了一星半点——毕竟连他自己，都被困在这个破庙废墟上不得动弹。
他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找了个角落打坐起来。
难道是鬼差？那就合理了，来收自己的。白芷松了口气。
火焰渐尽，借着雪地的反光，白芷看清了那“人”的真容，瞬间被震惊到哑然——鬼差不都长得可怖骇人吗，可眼前这个明明是个谪仙啊。
“你这长相不对啊。”白芷瞅着男鬼看了半天，低声说道。
“哦？什么长相是对的？”男鬼眯起眼睛，睨着白芷。
“就鬼那样呗，血盆大口，鸢肩豺目，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白芷开始努力回忆着画本子里的描写。
“你也是鬼，还不是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死前的样子？”白芷看了一眼已经烧成焦土的自己的遗骸，忽然悲从中来。
男鬼并未回答她，而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挥了一下衣袖，烟尘瓦砾四起，盘旋升空，在白芷的残骸上方积起一方幔帐，然后飘落而下，盖在白芷尸首上面，成了一座新坟。
替人安葬，是大恩。白芷冲着男鬼磕了个头，很是郑重。
白芷跟男鬼叩谢后，只是站在自己的坟前，一言不发。
“不满意？”男鬼似乎看出了白芷情绪的暗涌。
“我倒是有了一方墓穴，而我堕香阁三十九口人应该都被抛在了乱葬岗吧。”
男鬼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听不懂白芷的锥心刺骨。
“走吧！”白芷努力挤出一个笑后对着男鬼大义凛然地说道。
“去哪？”男鬼有点莫名。
“地府啊，你不是来收魂的鬼差吗？”白芷有点纳闷。
“你认错鬼了。”男鬼轻笑一声。
“那你此时此刻出现在此，作甚？”白芷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男鬼也显露出一脸茫然，而且绝对不是装的。
“我叫白芷，你呢？”
“想不起来。”
白芷愣住了，男鬼也不再作声，俩鬼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白芷忍不住了，强行打破僵局，开口问道：“你应该不是刚死吧？”
“死了些年了，但也没完全死。”男鬼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话闭，俩鬼又再次陷入沉默。
“你是要陪着我等鬼差吗？”白芷再次主动打破沉默，没话找话。
“你为何确定会有鬼差来收你？”男鬼对白芷的认知显然有些不解。
“我也是第一次死，我哪知道，不过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白芷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博览群“书”。
“那你慢慢等，我觉得，我应该走了。”男鬼说罢，动了动身，消失在了原地，但一瞬间后，他又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怎么又回来了？”白芷震惊。
“嗯……我走不了。”男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什么叫走不了？”白芷更懵了。
“就是我被困在这里了，一离开，就会被一股力量拉回来。”
被困住的男鬼不急也不恼，反而在废墟中央烧剩的莲花石座上坐下，打起坐来。
“既然你走不了，那不然我走？”白芷总觉得孤鬼寡鬼共处一室，很不自在。
“你要去哪？”男鬼闭着眼问道。
“上京。”
“去上京作甚？”
“既然还没鬼差来收魂，那我就先去报个仇。”
白芷觉得自己已经是鬼了，估计会有点什么技能，飞啊，瞬间移动啊之类的，可她试了一圈才发现了，自己这个鬼当得跟人一样，还是要靠走路。
“山水有相逢，有缘我们江湖再见！”白芷坚定地跟男鬼告了别，拔腿就走。
白芷往山下走了很久，感觉自己越走越虚弱，她低头看看，发现魂灵也越来越透明，感觉风一吹就要散掉了，她觉得不对，赶紧掉头快速回到了破庙的废墟上，果然，魂灵果然停止了消散，开始慢慢重新聚拢。
“看样子我也走不了了。”白芷一屁股坐在男鬼旁边的石基上唉声叹气。
“枉死的魂灵一般是离不开死亡之地的。”男鬼连眼都没睁，淡然地说，可见他早知如此。
“你怎么知道？”这男鬼给白芷的印象是比自己还无知。
“我只是失忆，不是无知。”男鬼瞥了白芷一眼。
“你知道不早说？”
“你又没问，而且你跑得那么快，我想告诉你也没办法啊。”男鬼耸了耸肩。
确实，这男鬼还不如白芷，一离开废墟就会被扯回去。
“奇怪了，我是因为死在这里被困住，那你是怎么回事？你也是死在这的？对了，你怎么出现的？”白芷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好像睡了很久，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我脚下，冲着我狂笑。”男鬼回忆了一下，说道：“再睁开眼，就是你以为我是鬼差的时候了。”
看着？脚下？狂笑？琢磨着这些关键字，白芷忽然回忆起神像那双泣血的眼睛。
“你是那尊神像……里的游魂？神像碎了，你无避身之处了？”白芷问道。
“不知道。”
“你怎么死的？”
“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大概觉得，我出现在这里，跟你死在这里有关系。”
“什么关系？”
“不知道。”
……
白芷不想问了，面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鬼男人，她心很累，男鬼也不再理会白芷，在废墟中央继续打坐起来。
眼看着天色微光，男鬼忽然跳起来，拉起白芷就往烧剩下的石基下面钻。
“作甚？男女授受不亲，鬼也不行。”白芷看着男鬼牵着自己的手，厉声问道。
“鬼不能见白日，你的话本子上没写吗？”被当作登徒子的男鬼显然有点不爽。
“还真写了，我忘了……”白芷反过来一把拽起男鬼，冲着神像残骸而去，在阳光披身的最后一刻，她带着男鬼钻进了神像下面的密室，穿地而过的。
“可算有点人没有的能力了。”白芷似乎对鬼穿墙这个技能很满意。
这密室不大，破败不堪，但布局十分诡异，似乎有什么门道。
男鬼观察了一圈后，转头问白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密室？”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破庙我每年都要来上几趟，这里里外外早就被我摸得门清了。”白芷略微得意。
“来这里作甚？”
“离家出走总要找个地方睡觉吧。我被追杀时想躲进来的，可惜，门在里面被卡死了。”白芷遗憾道，“但躲进来，说不定也难逃一劫。”
“为什么？”
“因为要我死的那个禽兽，也知道这个密室，他肯定会告诉官差的。”
“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男鬼问道。
“知道，他叫孙吉安。”白芷想了想，说出了那让她心如刀绞的三个字，随后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是我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未婚夫？”男鬼显然有点诧异，一脸“搞不懂你们人类”的神情。
“三天前上京传信来，说他金榜题名，中了状元。”
“这是好事，为何杀人？”
“中了状元，就要走阳关道，做人上人了，如果此时此刻，如若有一个他不想履行的承诺，亦或想掩盖一段影响仕途的腌臢关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白芷边分析，边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腌臢关系？”
“被青楼老鸨养大啊，跟老鸨的女儿有婚约啊。今天，就是他该来提亲的日子。”白芷苦笑一声。
她娘亲就是那个老鸨，她就是那个女儿。
“你这个分析虽然合情合理，但你有证据吗？”
“本来也没有，但官差追捕我至此时，我就完全确定是他了。记得我说过我每年都会离家出走来这里吗？我每次躲在这，都是他来找我，带我回家。这里只有我俩知道。”说到这，白芷哽咽了一下。
“你对他还有情？”
“情？我娘亲把他从水沟里捡回家，把他养大，视如己出，找先生教他读书，培养他，爱护他，如今他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娘亲和我们所有人，我对他只有恨！”白芷的话简直字字泣血。
“你想报仇？”男鬼问道，但问完就后悔多此一问，这不是废话吗。
“此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只要能报仇，我愿意堕入修罗道，永世不得轮回。”
白芷咬牙切齿地说完，但也只是说完而已。她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在墙根蹲下，她知道她根本无能为力。如果冤死的鬼能报仇，世上哪还会有坏人？
男鬼知道白芷的悲恸和绝望，死都死了，人鬼殊途，还能拿那些生人如何呢？他很同情眼前这个背负着愁怨的姑娘，却帮不了一星半点——毕竟连他自己，都被困在这个破庙废墟上不得动弹。
他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找了个角落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