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半日,狄仁杰与曾泰带着几个随从赶到了湖州城。

    一番打听之下,狄仁杰二人身着便装,站在了玉花轩面前,随从暂时安置在客栈。

    狄仁杰脸上带着笑意,好像花丛老手,自有老一辈风流浪子的从容。

    相比之下,曾泰整张脸紧绷着,面色铁青,仿佛有谁欠了他钱一样。

    这时,一个下人从玉花轩内走出来,他点头哈腰地招呼道:“二位,找点乐子?里边请!”

    狄仁杰微微颔首,跟着下人进了玉花轩。

    “妈妈,来客人了!”下人喊着。

    老鸨闻声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哟,二位客官,来得可真早啊,里边请吧!”

    狄仁杰微笑着向老鸨说明来意:“妈妈,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人。”

    老鸨一听,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哦,二位是找人呐。”

    狄仁杰点了点头。

    老鸨一声怒喝:“老七,你给我滚过来!”

    那个下人快步跑过来,老鸨骂道:“老七,你一天到晚灌黄汤灌昏头了伱!把找人的也带到堂子里来!”

    老七急忙辩解道:“他们说是来玩儿的。”

    曾泰见老鸨无礼,心中不忿,正欲发作,却被狄仁杰伸手拦住。

    “噢,妈妈。”

    狄仁杰笑着掏出一锭大银放在手上,在老鸨眼前晃了一晃。

    老鸨的眼睛立刻被那锭银子吸引,她迅速将银子抢到手中,然后狠狠地捶了老七一下。

    “老七,你这个不长眼的,人家大老爷是来找人的,你怎么可以把人带到堂子里呢!还不快开个雅间,让我们好好说话!”

    老鸨瞪了老七一眼,然后满脸堆笑地请狄仁杰和曾泰上楼详谈。

    到了楼上雅间,几人说起莹玉的事。

    老鸨滔滔不绝地讲述:“要说莹玉的恩主,最特殊的还得是‘贾明’贾公子,他花大价钱把莹玉赎了出去,一起住了小半年。”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一个月前,莹玉又跑了回来,说是贾公子不要她了。我见她可怜,便又收留了她。这不,前些日子又有一位刘员外看上了她,将她赎走。”

    狄仁杰和曾泰交换了一下眼色:“如此说来,刘员外替她赎身之前,她还跟过一位贾公子。”

    老鸨点头道:“是呀,二人就在城里居住。堂子里的姐妹还碰到过她。”

    离开玉花轩后,狄仁杰在前,曾泰在后,二人边走边聊。

    曾泰不禁叹息:“这案子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突然冒出个贾公子,真是令人费解。”

    狄仁杰则陷入沉思,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贾明,贾明……假名。”

    他迅速转身,对曾泰吩咐道:“曾泰,你拿上我的名帖找湖州刺史乔泰,让他出动所有衙役,遍查全城,一定要找到这个‘贾明’的踪迹。”

    曾泰不明其意,但还是遵令行事。

    ——

    湖州刺史府内,乔泰收到曾泰的名帖,马上吩咐刺史府内所有人手出动。

    他兴冲冲跑向赵既的居所,激动地喊道:“承远!承远!狄阁老到湖州了!”

    然而,当乔泰冲入赵既的房间时,他瞬间惊愕地停下脚步。

    赵既与上官婉儿正悠闲地对坐在榻上,中间摆放着一张棋盘,上官婉儿手中还握着一枚骰子,两人正沉浸在双陆的棋局中。

    乔泰的突然闯入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齐聚在他身上。

    在两人诡异眼神的注视下,乔泰不禁感到一阵尴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既见状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了乔泰身旁,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不去了,代我向狄公问好。”

    说罢,他便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位。

    乔泰身体僵了片刻,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既,又隐晦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

    “在下唐突了,二位继续,在下告退。”

    乔泰施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房间,并细心地将门轻轻带上。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那封神秘的信件,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

    “真是怪事,承远怎会如此先知先觉,料定狄公会来湖州?难怪说狄公到了第一个通知他。”乔泰自言自语道。

    他将信重新收好,不再深究,而是立即去找狄仁杰送信去了。

    而在赵既的客房内,上官婉儿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看着他:“怎么,你的狄公来了,不想去见他一面呀?”

    赵既气定神闲地查看骰子的点数,轻轻移动了几步棋子。

    他平静地回答道:“不去了。”

    “噢~刚刚把信放到乔泰身上去了,是不是?”上官婉儿狡黠地笑问着。

    赵既眉头一挑:“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我刚刚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底下。”

    这是实话,信早就在乔泰身上了,这次只是对个暗号。

    上官婉儿撒娇道:“你仗着武功高欺负人家!能不能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我看你只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啊。”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回应。

    “不玩了!”

    上官婉儿嗔怪地看了一眼赵既,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搅乱了。

    “哎,眼看我就要赢了,就开始耍赖是吧?”赵既看着耍赖的上官婉儿,不禁笑道。

    随后,他竟然不急不忙,凭记忆力把棋子的位置一一还原回去。

    上官婉儿见状,又想把棋子搅乱,然而赵既眼疾手快,轻轻捉住了她那双纤细的双手。

    她随后用力挣脱了赵既的束缚,身体向后一仰,慵懒地躺在了榻上。双脚如同顽皮的羊羔,不停地在空中乱蹬。

    “你明明玩得那么烂,偏偏每次掷骰子运气都那么好,想要几就是几,这让人家怎么玩嘛。”上官婉儿嘟囔着,脸上写满了委屈与不满。

    赵既看着她那娇嗔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玩不起就别玩。你说我会武功,能控制骰子点数。”

    “然后就不让我掷骰子了,后来两边的骰子都是你自己掷的,结果还是一样,这运气好也能怪我吗?”

    上官婉儿闻言,坐起身来,假装“恶狠狠”地瞪了赵既一眼:“好好好,你厉害,我认输总行了吧?”

    其实上官婉儿在宫廷中,确实熟悉双陆这种游戏,技术高一些。

    但是赵既一开始作弊,控制点数,占据了优势,后面狗运又好,这就很难输了。

    上官婉儿轻轻捋顺了稍显凌乱的秀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讲认真的,你好像已经猜到狄公会到湖州找乔刺史了。”

    赵既微微一笑:“狄公何等样人?我能查到的,他一定也能查到。他到湖州不奇怪。”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我说怎么赢不了,原来是某人有帮手啊。”

    ——

    另一边,乔泰匆匆赶至狄仁杰暂住的客栈。

    一进狄仁杰的客房,乔泰纳头便拜:“学生乔泰,拜见恩师。”

    曾泰在一旁静静观察,暗暗点头,心想乔刺史这个态度,今后可以效仿一二。

    狄仁杰见状,赶紧扶起乔泰,笑容满面道:“请起请起,幽州一别,时过数月,你在湖州的政绩斐然,实在令人欣慰!”

    “惭愧惭愧,全赖恩师的悉心教诲,还有如曾县令这般能吏的帮衬,学生方能有所作为,实在不敢居功。”乔泰谦虚道。

    狄仁杰听后哈哈大笑,又称赞道:“你过谦了,不过曾县令确有才干。”

    曾泰听到称赞,连忙谦虚地回应:“阁老谬赞了。”

    一番寒暄过后,乔泰瞥了一眼曾泰,转向狄仁杰,郑重地说:“恩师,学生有要事禀报。”

    曾泰立刻心领神会,拱手道:“阁老,卑职先行告退。”

    狄仁杰点头应允,曾泰便悄然退出房间。

    “坐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还需要单独与我商谈?”狄仁杰坐在椅子上,也示意乔泰坐下。

    乔泰迅速取出赵既给狄仁杰的信件,递到狄仁杰手中:“这是承远给恩师的信,他要我秘密交给恩师。”

    狄仁杰一听说赵既在湖州,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承远在湖州,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乔泰立刻解释道:“承远安然无恙,就在我的刺史府。只是他那里有些不便,具体情况,信中都解释了,您看了信自然明白。”

    狄仁杰便迅速翻阅起厚厚的一沓信纸,越看眉头越皱,看到最后竟然惊呼起来。

    乔泰在一旁看得心直痒痒,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半日之后,狄仁杰终于放下信件,陷入了沉思。

    信中的信息太多,饶是狄仁杰开挂的大脑,此时也不得不慢慢理清所有事情。

    乔泰见狄仁杰沉思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恩师,信中究竟说了什么?为何您如此惊讶?”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尚未被卷进这个漩涡,还是不知为好。”

    乔泰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不敢再问。

    “那个贾明不用再找了,撤回刺史府的人手吧。你可以退下了,把曾泰给我叫进来。”狄仁杰揉了揉额头道。

    乔泰点头应是,就要起身离开。

    狄仁杰又补充道:“哦,对了,替我向承远道谢,就说我代先帝,代李唐的列祖列宗感谢他。”

    乔泰闻言,心中一惊,但随即恭敬地应下:“是,学生定当转达。”

    随后,他退出了房间,门外等候的曾泰应声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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