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总是倏忽而至,没有预兆,滂沱似海从天倒灌而下,雷声轰鸣。

    檐下,橘米米亲昵地蹭着温灼,舒适地发出呼噜声,极通人性。

    水汽蔓延侵蚀,透过厚重的雨帘,群山虚幻,渡元婴雷劫时的场景仿若重现,一人一剑,执着不屈的立于天地之间。

    她想到了自己落下的本命剑。

    万剑宗,筑基得入剑冢,命运线的牵引下,-他们相遇。

    剑已生灵,她视他作挚友,于独行的大道相伴几十载。

    行走于修仙界,她一直都在贯彻自己的信念,找寻回家路的同时借着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的帮助更多人。

    所行皆出自本心,是以她修问心道。

    问心道,问心无愧,无太多遗憾与留恋,回到此间才是执念成真的莫大惊喜。

    唯一惦念的就是那把倾注心血,陪伴她度过孤独岁月的剑。

    曾经说好渡完元婴劫就给他寻觅修仙界美男的画像,让他化形为最合心意的模样,她食言了。

    都说灵体精怪最是无情,有七情六欲的是人。

    这样最好,她走了,他不会难过。

    *

    大雨一时半会不见停,没法出门,工作人员也都进屋避雨去了,只留满屋的摄像机追着人乱转。

    直播的画面切在堂屋,温灼街溜子一样插兜在几人之间晃悠一圈,而后钻进了工具间,消失在画面里。

    剩下的人开始活络起来,拌嘴这事对于几人来说屡见不鲜,无人怀疑。

    “温灼姐,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安梦沅高高地替她撑着伞,佝偻着脖子压低声音问,另一只手里捏了个半人高的空袋子。

    温灼正专心用木片一点点移开窗户的插销,没回头:“有什么不可以的,在认真劳作和精打细算之间我选择了不劳而获怎么了?”

    是她惯用的风格,理不直气也壮。

    有时安梦沅也会学了去,从缩着头默不作声到横着脖子默不作声,气得遭难的人想给带坏小孩的温灼邦邦两拳。

    “可……”眉头拧得都快打结了安梦沅才迟疑开口:“到时候你被网友骂怎么办?”

    人小心思多,看似耿直不多话的木头人总是有许多忧思,小到担心说错话惹人厌(所以时常当哑巴),大到担心自己给人带来霉运(所以像蜗牛一样总是怯生生的探着触角)。

    本想说没人看见的温灼想起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收回跨到窗台上的脚,转身接过安梦沅的袋子,“你说得对,去换宋棠来和我同流合污,她家有钱。”

    小孩说到底还是靠粉丝和流量吃饭,梳理坏榜样被骂不太好,宋棠就不一样了,她纯靠钱,钱不会被骂没,适合和她一起干坏事。

    没理清有钱和她们“拿”东西有什么关系,安梦沅仍对温灼表示担心。

    温灼安慰她:“别担心,我相信我的黑粉一定会骂我的。”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小安同学拗不过她,听话地溜回去换人,温灼单手一撑无声地落在屋内,抖开袋子笑得猖狂。

    两人的对话被生活区的摄像头一丝不落的录下,后来被杨导当成了呈堂证供。

    不过现下他去机房盯着剪片子去了,放任之下温灼钻空子成了放入米缸的老鼠,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

    后期看节目的观众只觉眨眼间她就装了小半袋,纷纷惊叹速度之快。

    【好家伙,非常有代入感,感觉自己已经是手法娴熟的小偷了。】

    【什么小偷,这叫做劫富济贫】

    日常被温灼大剌剌拎出来的某些黑粉(那时已经默默变成了事业粉):【姐,你放心“偷”我们帮你望风,别当面蛐蛐我们了。】

    【就是,我玻璃心受不了这种天天被晒在阳光下的委屈。】

    装得差不多的时候,宋有钱来了,十分上道地带了个筐。

    巧合总是悄然而至,尤其是在做贼心虚的时候。

    隔着雨幕朦胧,关好窗户的两人回头正好对上从机房出来的抠门杨导。

    不待他做出反应,温、宋二人一个提着筐,一个扛着大袋子,眨眼就窜进了堂屋。

    “你有看见什么吗?我刚好像看见生活区那边有人。”疲累的杨导揉揉眼睛,不确定地问身后的人。

    晚他一步被挡了个严实的编导摇了摇头。

    他伸了个懒腰:“那可能是我眼花了。”

    后来看着遭了贼的生活区,杨导的愤怒的声音响彻小院上空:“温灼!”

    不用思考,两个字脱口而出,节目最能搞事的就是她。

    面对板上钉钉的证据和咄咄逼人的杨导,几人眉眼乱飞,拒不承认,甚至摆烂让他搜。

    最后翻遍屋子也没找到丢失物资的杨导,反而又赔了一串香蕉当精神损失费。

    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惹得一众热衷于看杨导吃瘪的观众捧腹大笑,笑声在五人睁着眼睛齐口说视频是剪辑合成的时候尤为大。

    *

    节目临近尾声,一次性迎来了三位嘉宾。

    和白姗姗有瓜葛的影帝邱子益,严陵年轻时闹得不可开交的老友以及不知道来干嘛的秋明域。

    三人进门的那天温灼见到了认识以来白姗姗最差的脸色,面若白纸,看向邱子益的眼睛深沉似渊海,黑压压一片,宛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蕴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转瞬却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所有的情绪只浮在表面,透不进肉更透不进心,她又变成了第一天的模样。

    几近冒犯地上下打量了风度翩翩,极具成熟男人魅力的邱子益好一会儿,温灼扭头和宋棠咬起了耳朵。

    她努努嘴:“那人和姗姗美人儿什么关系?”

    早已习惯她是个山顶洞人的宋棠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八卦小百科,道:“好像是曾经的绯闻对象,有传闻是白姗姗的初恋。”

    “初恋?是听到死讯都会觉得晦气的那种吗?”温灼本就没有遮掩的声音刻意提高,好奇的眼神在两人位之间打转,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被她吓一跳的宋棠转眼跟着提高音量:“你别瞎说,那可是影帝。”

    话里劝慰,口气却不见多尊敬。

    在场的人默不作声,被议论的当事人只是平静地瞥了她俩一眼没说话,恍若未闻又似包容,关切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不在状态的白姗姗身上,任谁都能看出其中偶然流淌的情意。

    英俊潇洒,功成名就的男人为你倾心,很难不迷人心神。

    直播间许多人见此已经嗷嗷叫。

    【一眼万年,我看向你的眼神不因岁月而改,复活吧我的古早cp】

    【这两人什么毛病,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引起邱子益的注意吧】

    【就是说哈,有没有一种可能,送温暖两人只是单纯没情商,她俩讲话向来都是这种调调】

    【我就说只要活的久万事皆有可能好吧,想当年邱白两人磕得我要生要死】

    【可惜,一人视帝影帝齐齐收入囊中,另一个却只能靠手滑炒作这种低级手段维持热度。】

    【抱走我家子益,几百年前的同事就不要硬碰瓷了好吗】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磕的,白三如今的代表作除了红毯摔倒也就大眼仔手滑了吧,也配和影帝相提并论?!】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现场却是微妙。

    刚出道时白姗姗的星途也算顺风顺水,从不知名的小角色到凭主演一部仙侠剧一炮而红也不过花了短短三年。

    那部剧中她是女主,而他只是剧里的男三,靠着爆火带来的资源她跻身小花行列,而他逐渐蒙了尘埃。

    不过几年时间,昔人境遇便已不相同。

    后来的后来,小花成了汲汲名利的钻营者,而无名男演员则事业一路长歌,成为行业内外赞誉无数的影帝。

    世事无常,身份的转变不用三十年,在娱乐圈一息足矣。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严陵和她的旧识王茵。

    自见面起两人就没说过话,向来周全的严陵更是直接略过了和她打招呼,哪怕落座也隔了最远的距离。

    二十年前好成一个人的她们也未曾想过彼此会老死不相往来多年。

    王茵和严陵是大学同学,入的是同一家公司签的是同一个经纪人,虽然走的是不同的路但感情从未变过。

    年轻的严陵长相娇媚可人走的是偶像派,王茵演技更好走的演技派,相互探班彼此支持,提起对方时只有爱护和夸奖,后来没征兆的闹掰甚至连媒体都没反应过来。

    找不到痕迹,问不出缘由。

    不少小报疯传两人是为了一个男人才闹到如此局面,被惯常脾气软和的王茵反常态地好一番警告才消停。

    两个大家长都罢工,三个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面子工程的小孩更不会热络招待,《姐姐们的田园生活》又一次迎来了播放冥场面。

    气氛冷凝,看不见的黑雾粘腻地攀附人身,痴缠环绕,想汲取吞噬却又不得法,旧情人的温情爱恋变成了刺骨的刀。

    就在顶着一头蓝发的秋明域屁股扭来扭去坐不住时,没饭吃的温灼抱着肚子可怜兮兮地朝白姗姗喊饿。

    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不长身体也不长脑子。

    严陵和白姗姗进了厨房,身后跟了个王茵。

    “你哪会弄这个。”王茵挽起袖子,十分自然地拿过严陵手里的土豆:“我来吧。”

    手上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削了皮,有节奏的声音在厨房响起,细而分明的土豆丝如云堆在案板上。

    空空的手里残存了点灰,严陵的眼皮掀起又垂落,无言。

    时间都在前进,人哪能一成不变,曾经那个像温灼一样痴缠撒娇的女孩儿也熬不住岁月,熬不住生活。

    只有她还在当她娇气,手不胜物。

    两个土豆麻溜切完,条件反射想张口叫另一人拿盘子的王茵愣在当场。

    根植在骨子里的习惯,隐在深处,一遇到相似的场景便自然复苏。

    心下恍然,原来二十年都没忘。

    看向严陵的眼神温柔如昨,轻柔的问话落在两人心间:“做洋葱炒蛋怎么样?”

    “好。”严陵转身,“我等着吃。”

    今人重复旧时语,隔了二十年的光阴。

    想来当时并没有多大的矛盾,但也许年轻就是这样,一句重话就能走散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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