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何人,为何会住在皇子府里面?”

    看着扶完自己后,又一言不发去捣鼓汤药的南迟,全然无视了一旁的萧无泽。

    萧无泽也不觉得无趣,反而莫名的挺喜欢现在这平和的氛围。

    塞北的边外可没有现在这院子里面这般静好的时候,多的是飓风的嘶吼,甲胄的摩擦,兵戈的相撞,漫天的沙砾,见不到太过明朗的日头。

    至于五皇子府,虽然名义上是萧无泽的府邸,可是于他而言和路途上的驿站没有什么不同,因而对于府里的侍从丫鬟知晓不多,多是淑妃的布置安排。

    相应的,府里的人对他也知之甚少。

    萧无泽言后,南迟却面色微凝,眼里闪过一丝思量,并未立马回答,反而继续手里的事,灭着药罐下面的炭火,随后从一旁拿出两只白瓷碗,在缕缕雾气下将两碗黑的见不到底的汤药倒入了碗里。

    【这人既知这是何处还毅然进了这处院子,想必和皇子府必然有些联系。】

    再加上他身上不同寻常的伤,南迟眸色微沉,心里也有了些计较。

    【他身上的伤想必和此趟萧无泽回京脱不了干系。】

    【玄国朝堂波谲云诡,万臣枯骨,这趟浑水我决不能陷入其中,得早些送走这人才好。】

    “五皇子的侍妾,南迟。”

    南迟朱唇轻启,语音清透如珠玉落盘,言后再未多问,对于男子的身份,处境一概不多试探。

    装傻一贯是南迟擅长的。

    南迟语落后,便将手里的药碗放到石桌上随后眼神示意一旁的萧无泽。

    是让他喝药的意思。

    此刻的南迟完全没有把眼前长的一副好相貌的人往萧无泽身上想过。

    以至于后面再想退身之时却已然晚矣。

    萧无泽脸色微动,眸色深深,对于南迟眼里已经带了别样的目光。

    看来这女子也不是满脑子都是她的那锅肉粥,自己不过随意一问就心里思索了这么多,心思还算细腻。

    不过,侍妾,萧无泽蹙眉。

    沉思片刻后恍然,的确是有这么位人物,是被淑妃赐到府里的人,这后面自然不缺那位的意思。

    说是送个知暖知热的人,实则不过是另类的监视罢了,他的这位父皇,疑心一直很重。

    萧无泽思绪片刻,眼底闪过一抹阴翳,如冬日肃风,寒意凛然,不过很快便散开了。

    眼下看来,这枚棋子似乎并不愿意履行她的作用。

    看了一眼桌上两碗黑漆漆的药,萧无泽也并无犹豫,直接一口气全部喝了,毕竟眼前的女子要是有杀害他之意,先前便就动手了。

    萧无泽倒是喝的爽快,不想抬眸的瞬间,却看到了南迟带着震惊的一双清眸。

    “有一碗是我的。”南迟愣了一会儿才轻声言道。

    萧无泽微怔,右手端着瓷碗,满眼愕然。

    是药三分毒,自然是不能乱吃的。

    南迟还以为眼前的人被吓到了,随后又磕磕巴巴说道。

    “不必忧心,我的药是治风寒的,喝了应当也无事。”

    “再者,医师言过,你的伤虽重,但性命无虞。”

    【最多不过全身瘫痪罢了。】

    萧无泽扶额失笑,对于南迟的“安慰”,好半天才颔首回应。

    这安慰还不如不言。

    好在药罐里还有剩余的汤汁,南迟又重新倒了一碗给自己,顺便吃了一颗蜜饯。

    那蜜饯个头不小外面还裹着一层糖霜,南迟只塞了一个却把整个嘴巴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嘴边还残余着一层浅薄的糖霜。

    能被淑妃选中的人,应当是个官宦小姐,可南迟的吃相却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作态,不过看着南迟一脸享受的样子,萧无泽眼眸微眯,心里莫名的带了好奇。

    有那么好吃吗?

    南迟本吃的开心,不想一个撇眼却发现不远处的萧无泽不知何缘故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眼眸深暗,眸色深深,南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了几分,手指微捻着衣裙,神色微顿。

    相比南迟的局促,萧无泽反而就自在多了,嘴角浅笑,随后伸出手指了指南迟旁边青花瓷碟中的蜜饯。

    “我也要吃。”

    萧无泽要的理所当然,半点羞耻都无。

    语落,对于萧无泽的话,南迟面带犹豫,杏眸微怔,眼里满是不愿,带了几分心疼,连口里的甜味都瞬间散了几分。

    这蜜饯是她亲手制作,花了不少时间,且她也剩的不多了……

    “太甜,不好吃。”

    南迟心虚言道,尝试着想保住自己的这点存粮。

    【只有这么点,送给你吃我便少了。】

    萧无泽闻言轻笑出声,还是个小气的,不过想到刚刚那锅被念叨了好一会儿的粥,萧无泽便又明白了些,他的这位侍妾似是将吃食看的极重。

    “无妨,我爱吃甜的,迟姑娘莫不是舍不得?”

    萧无泽眉头轻挑,故意如此问道,是笃定了南迟脸皮薄,不会拒绝他。

    闻言,南迟黛眉微蹙,虽然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不过却实在有些羞于开口。

    【不过一点蜜饯,我这样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点。】

    最后那蜜饯还是入了萧无泽的口,南迟一脸的闷闷不乐,怕萧无泽还会要,动作麻利地将碟子里面的都收了起来,放到了腰间系的一个布包里面,满脸珍惜地藏了起来。

    要不是知道里面不过就几个蜜饯,观南迟的神色,怕是会以为里面是什么极其珍贵的宝物。

    萧无泽还是第一次吃蜜饯,其实他不喜太过甜腻的食物,不过是看到南迟吃的那么欢喜才生了心思想要尝尝。

    不想出乎预料,这蜜饯的味道还算合自己口味,并没有南迟说的那般太甜,也让口中原本带苦的汤药散了不少。

    本想再要一颗,可惜已经被南迟全部收了起来。

    还真是个小气的。

    “我饿了,迟姑娘,晚膳好了吗?”

    不要蜜饯,那就只能要饭了,萧无泽本就许久未进吃食,眼下这颗蜜饯更是勾起了腹中饥饿。

    萧无泽催饭催的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南迟脸色越发郁闷,垂首敛眉,一副失落的样子。

    【何止好了,都已经糊了。】

    对于使唤她越发驾轻就熟的萧无泽,南迟虽不悦,不过到底也没过多计较,毕竟他现在是一位病人,自己照顾着点是应该的,随后便进了小厨房。

    片刻,随着一声瓷碗落在石桌的清脆响动,萧无泽看向了眼前这碗似粥非粥的……粘稠物?

    萧无泽:……

    那锅粥不是已经糊了吗!

    “这,还要吃?”

    萧无泽目露愕然,语气还带着点不可置信,不想自己回京都后的第一顿会这般草率随意。

    “能吃,我盛的没糊的地方。”

    【客随主便,这可是肉粥,这么大一锅,不吃太可惜了。】

    南迟讪讪地想到,心下已经把眼前的人定义为哪家的富家子弟了,平时应当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作态。

    说完,像是怕萧无泽不信,南迟率先用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口里,已经被煮的软烂的粥加上被剁的细碎的猪肉,一入口里面就跟化了一般。

    虽说细嚼之后会有微微发苦的味道,不过整体下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尚能入口。

    “挺好吃的。”南迟肯定地再次申明,语落,眼里还带了几分期待,望向了萧无泽手里的汤匙上。

    听完这话,萧无泽将信将疑,在南迟的目光下,也跟着动了勺子,不想还没咽下去,耳边便传来了南迟的心声。

    【就是卖相不太好看,稠糊糊的暗灰色还黏巴巴的,有点像猪食。】

    【还有点像呕吐物。】

    【不过也尚可。】

    南迟倒是尚可,萧无泽却一点也不好了,含在嘴里的这一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难受的紧。

    晚间,萧无泽倒是早早就上床休憩。

    夜半,疏星淡月,暮霭沉沉,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雀儿越过朱门高墙,高高飞起没过多久就掩在了夜幕之下。

    夜半,镂空雕花的的窗户被悄然打开。

    月色沿着窗沿泻入,惊散了一屋的黑暗,照到了屋内的黑衣人身上。

    “殿下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动,原本躺在床上的萧无泽已然披衣起身,正坐在床沿边,神色掩在暗影之下看不真切。

    “无妨,本就是放的鱼饵,不冒险怎么钓的出大鱼。”

    “让回京的队伍立刻给京都传消息,就说本殿回京途中遭遇刺杀,现生死不明。”

    “属下遵命。”苍怀领命道,随后如鬼魅一般再次消失,连带着窗户也一同重新被关上。

    本就睡意极浅,此刻的萧无泽更是再没了半分困意。

    眼见着立褚将近,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被急召回京,还用的是赐婚的理由。

    任谁看来大概都会以为龙椅上那位有意传位给自己。

    萧无泽苦笑,漆黑的眼眸里尽是讥讽,这太子可以是任何人却独独绝不会是他。

    京都这场局他终究躲不掉。

    萧无泽思绪正深,却突然被一阵响动打断,待听清楚了后脸色微沉,这声音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是兵刃之声。

    而此刻院中,南迟正卖力地磨着一把屠刀。

    她本已经上床休憩,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今日所听之言,五皇子即将回京便不得安寝。

    久寐无果,干脆起身磨起了刀刃,是今早路过铁匠家特意买的一把刀,这把刀正是南迟为自己这位即将回京的“夫君”准备的。

    萧无泽必定清楚她的来处,于他而言自己就是宫里的眼线,留与不留,此刻的南迟摸不准萧无泽的想法。

    毕竟若是不留,皇位上那位怕是会怀疑,可若是留,却就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危险。

    最后南迟也打定了注意,若是他不为难自己便罢,否则自己便也只能拼一回了。

    月黑风高夜,正是磨刀的好时候。

    “迟姑娘,大半夜磨刀干什么,听着怪瘆人的。”

    南迟正磨得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人声,一时惊吓,刀柄脱手落地,发出一声惊动,碎了满院的月色。

    南迟转身,月色倾泄下,萧无泽正依在墙侧,青丝散落,双臂抱胸,眸色轻抬带着几分倦意,一副像是被打扰到了的样子。

    见是萧无泽,南迟顿时松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屠刀继续磨了起来。

    “日后杀猪用。”

    【日后刺萧无泽用。】

    萧无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门槛上,给谁用?

    不是说好不掺和吗?

    “那个,迟姑娘你这身板,怕是杀不了吧。”

    萧无泽摸了摸鼻尖,隐晦言道。

    “杀不了也只能上,不然死的就是我。”

    随后似是感觉自己这回答不太妥当,南迟又加了一句。

    “我会饿死。”

    【萧无泽性情暴虐,嗜杀成性,他要是回京为难于我,我多半生死难料,只能以命相博。】

    萧无泽掩面失笑,不想在他人眼里,自己竟是如此的形象,如此倒也好。

    “一头猪罢了,不至于 。”

    可惜,这话未让南迟停手。

    “你不知,这头猪很厉害。”说完手下动作更加卖力。

    萧无泽呵呵干笑两声,脸上的笑差点快要挂不住。

    时到此刻,萧无泽才对自己大半晚上不眠,起来观摩杀自己的人磨刀,还要拿猪当代名词和人讨论着杀不杀自己这件事感到了一丝荒唐。

    最终一旁的萧无泽总算看不下去了,那刀一看就钝,就是磨一晚上也锋利不了多少。

    略一思索,萧无泽直接将自己一直藏在袖口的匕首抽出递到了南迟面前。

    “用它吧,便于携带,杀…猪不见血。”

    说完似是怕南迟不信,随后用手振出,那匕首便立刻深深刺入不远处的梧桐树。

    南迟顿时眼眸一亮。

    【好刀!】

    虽然损失了一把匕首,不过没了那恼人的磨刀声还有那关于猪的荒诞问题,萧无泽想,也不算太亏。

    拿到匕首的南迟满脸欣喜,眸子里光华粲然,在夜色下点点星星,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布包,和她腰间系的模样相似。

    “这个作为回礼,连带着药钱一同一笔勾销。”

    “里面是一些果干,蜜饯用作零嘴吃食都可。”

    大概是因为萧无泽送刀之恩,南迟的话便也多了些,一开始的疏远之态也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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