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什么都做了?”

    躺在床上,和天花板无言对望,手机摆在一边开着免提,内莉喋喋不休地抛出一连串问题。江浔把那块出入证举高,百无聊赖地打量那张照片。

    想拿画笔,在塑料封膜上给他画个猪头。

    “没错,什么都做了。”

    牵手、拥抱、接吻、做.爱,全都在一个晚上完成,节奏和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不剩。

    内莉大笑:“劳拉,你在这方面一点都不像个英国人,跟我们这边的美国女孩们差不多。”

    古板的英国人应该是怎样的?理性,克制,做什么事情都要留有足够的余地,学会圆融地周旋。要做矜持的淑女,就应该学会冷淡和安然等待绅士的追求,而不是着急地索要。

    应该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街道等待浪漫的邂逅,按照恋爱流程循序渐进地约会。

    再怎么主动,也不能跳过约会的步骤直接上床。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江浔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双腿随性地四处摇晃着。工作证照片上的人仿佛也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几个月没见面,重新相遇的第一天就能滚床单,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莽撞。

    罗轾才不是什么跟淑女天造地设的绅士,他是永不知足的猛兽,只懂得什么是占领。

    她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和他扯上关系?

    他们相互吸引,于是他给点甜头,她就要飘飘然了?

    廉价。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劳拉,你也喜欢他,也想做他女友,不是吗?”

    喜欢吗?

    “当然不是。”江浔想也没想就否认,“如果非要说我喜欢他,那也只是super fan对super star的喜欢。你能明白?”

    内莉的沉默给了她继续推论的勇气。

    “他喜欢我就更不可能。他只是想要一个能解决生理需求的女友,而我恰好是个不错的选择,经过他那一晚的‘验货’。”

    他是童话故事里高贵的男主角,而她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小配角,两人毫无交集,感情的事不过臆想中的谬论。

    她不觉得卑微,也不爱思考般不般配。然而差距过大的两个人,若非要被笔者写到一起去,未免荒诞得引人发笑。

    “内莉,你觉得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人的他,能喜欢上我吗?”

    罗轾的绯闻女友名单里,有风头正盛的网红,有才华横溢的歌手,有体育报纸的记者,还有各色的名流。阅人无数的他,怎么会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手指在干燥的塑料薄膜上摩挲,感受阻力带来的停滞感,长时间的注视让她双眼酸胀。

    江浔倒向被褥,试图在房间里感受他的气息。

    尽管所有的床单被套早就被换了两番,但躺在床上,她又想起那晚,强壮有力的双臂紧紧贴在她腰侧,不允许任何退缩,而他的唇诱惑着她仰头用舌尖去探索,全身心地接受他的进占。

    她其实有想过,那晚体验感那么好,无非是在此之前,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不过她不介意。

    如果她真的不介意的话。

    “为什么不行。虽然你跟他是你来了LM之后才认识的,而且没怎么见过面……”

    江浔打断她说:“噢,你还不知道,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那时她还差一个月就满十五岁。

    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是英国人最重视的年度盛会,作为伦敦市民,参与其中是她的荣耀,尽管只是作为球童。

    伦敦的治安一如既往地差,不过那年温网强盗进犯的事情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后被赛事方施压,整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作为抢劫事件的亲历者,江浔在此之前只是个恪尽职守的球童,保养比赛场地时不小心被同伴泼了一身水,想去球场外的休息室换衣服时,在楼梯间遇到了被劫持的罗轾。

    两个劫匪看上了他的新赞助——左手腕上的那块表,万幸的是江浔凭借着球童培训时的记忆,找来了最近的安保。表被抢了,但罗轾的手腕没事。

    网球运动员靠手腕吃饭,于是罗轾从此记住了她。

    本该相安无事,或者被他口头道谢,除此以外,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但江浔最后得到的是罗轾的警告。

    警告她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并且,不要想着讹他。

    自以为是的家伙。

    所以,罗轾对她初印象这么差,反过来,她也是一样。他们怎么可能喜欢上对方?

    听江浔说完,内莉原本坚定的语气开始变得犹豫:“你说得对。但你们关系一开始这么差,后来怎么成为炮……抱歉,朋友的呢?”

    “他后来找我道歉。刚好我当时很需要找一所新的学校上学,他推荐我来LM。我们就熟起来。”

    就在那次温网结束后的第二年,他们虽然只互相关注了IG账号,但是有频繁聊天。聊的最多的还是LM,他常常鼓励她以后去打职业赛。

    后面关系变得亲密,聊天的话题也慢慢发散。

    暧昧,心动,是每一个青春期女孩都要经历的过程,特别当对象是同辈人中最耀眼的那个时。

    “Wow!所以你还真的是因为罗轾才来LM的!”

    没有人知道,这句常常被用以调侃的话,其实是事实。

    她进门时忘记开暖气,房间里有点冷。江浔爬起来把外套脱掉,只留下薄薄一件的打底衣,然后调高空调的温度,把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里。

    好舒服。

    她喜欢身体被环抱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可以不管不顾地闭上眼,将一切都交出去。

    “那你就说服他做炮.友呗。见面了就上.床,各取所需的关系。你想想,和他做可不亏。”

    嗯,确实不亏。

    正当江浔盘算这样做的可能性时,门铃被敲响。

    她连忙从被窝里起身。

    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她和罗轾约好这时归还球场出入证。

    她三两句挂了电话,把手机撇在床上,连拖鞋穿反都不管不顾,快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清来人后,把门打开。

    走廊的冷空气刺激得她忍不住发抖。

    把证件递给堵在门口的男人:“呐,你拿走吧。好冷,我要关门了。”

    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

    美貌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通行证,如果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要进房间取暖,那她绝对会犹豫两秒。

    已经碰到证件的手指忽然往上,抓住了她的手腕。

    “有事?”

    淑女说出不熟练的粗鲁话,毫无礼貌可言,话里话外都是显而易见的排斥。可是她的手呢,还乖乖地被他圈在掌心。

    “谈谈?”

    “就在这里说。”

    罗轾感到塑料卡套被塞进手中,冷硬的触感和少女温软的指尖完全不同。

    他倚着门,唇角翘起一边,口吻漫不经心:“不是说冷?”

    面露警惕的淑女思考着夜晚让一位男士进入自己的房间是否合乎礼仪,低垂的眼神出卖了她的不抗拒。单薄的后背一直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

    最终,教养占据了上风。

    “没什么好谈的。”

    既然他堵在门口,不给她关门,那么她就堵在走道,不给他进去。江浔叉腰蹙眉,把话说得飞快:

    “我们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好了。我说明白了吗?”

    罗轾将工作牌放进外套口袋,另一手稳稳握着门把,直白的视线仿佛在她脸上灼烧。

    从她紧蹙的眉,到起伏的胸口。

    贴身的打底衣掩盖不住她的身材,他目光流连过的每一处,都曾实实在在地用手指丈量过。

    她本就漂亮。

    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才觉得她诱人。

    咬住了猎物的咽喉,哪里还有放开的道理。

    “不行。”

    江浔的身体紧绷了一些,眼睛仍是从容的,她不在意罗轾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她知道自己占据着制高点。

    无论要接受什么,都绝算不上吃亏。

    就像罗轾警告她保密那场抢劫案一样,他同样可以警告她保密那纵.情.声.色的一晚,因为她依然可以狠狠讹他一笔钱。

    而她根本不需要警告罗轾。他把事情都抖出来,最先对他自己不利。

    这是地位差带给她的优势。

    “你说过的,炮.友。”

    用性感低沉的声线念出有些庸俗的词汇,罗轾的脸上遍布傲慢的情绪。她见过他在比赛场上也摆出这番神情,意味着,他志在必得。

    他们似乎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竞赛,正因旗鼓相当,才彼此期待着对方败下阵来。

    “OK.”江浔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的提议正是她所需要的,对两人关系的明确定义。

    只涉及欲望而无关感情的,成人游戏。

    她松了一口气,以为达成共识,正要下逐客令时,听见罗轾不疾不徐地开口。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下次?

    上次还在前天,他就已经想着下次了?

    “你真是不节制。”

    她本想冷冷地嘲他,又觉没必要,便顺应心情,任由自己脸红。江浔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作势将他往门外推,故作娇滴滴地说道:“你怎么老想着这种事情……你先拿个冠军再说。”

    淑女的面具崩坏,内里是青涩羞赧的纯情少女,面对心悦之人习惯性地口是心非,动作难免坦露出更多的渴望。

    漂亮的身体曲线一览全收,燥热从下向上蔓延。偏偏对此一无所知的她红着脸,软软地将手掌靠在他身上,语气本是故作生气,因为音量被刻意压低,反倒像是在羞恼地撒娇。

    像是完全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你觉得我拿不到?”

    罗轾迁就着她的动作,慢慢后退,胸腔的震感传进她的手心。

    果然,他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点也没有变。

    “你别太自大。”

    自大?

    他的积分足够,没太多排名上的压力,对于低级别比赛的冠军头衔没有太执着的追求。

    不过既然拿了冠军才能和她……

    那他当然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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