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覃想起自己的小说中是这样描述的:

    启汉三十年,徐宋骁一战成名,受封“护国大将军”,一时风光无尽,人人称羡。此时正值叶舒十八岁生辰,徐宋骁马不停蹄地赶往将军府,想要将喜讯分享给叶舒。

    可是,当徐宋骁回府后,却不见半分喜庆,迎接他的是满府的白绫。徐宋骁突然感觉不妙,立即冲向叶舒的卧房。

    冲进房间的徐宋骁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叶舒,小心翼翼地喘着气,踉跄着走向叶舒。一旁的医师泪水盈盈,见徐宋骁走来,立即惊恐俯身,“微臣已经竭尽全力,还请将军恕罪!”

    徐宋骁紧闭双眼,侧过头的那刻眼泪涌出眼眶,双手紧紧攥成拳,牙关紧咬着,瞬间跪倒在地。

    徐宋骁小心搂过叶舒,一手抚住叶舒冰冷的后背,一手托住叶舒的后脑,抱得愈发得紧,嘴角抽搐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小舒——”

    徐宋骁悲痛欲绝,温热的眼泪不断滑落,浸湿了叶舒的发丝。

    “将军节哀——”众家仆俯身道。

    那一晚,徐宋骁彻夜未眠,静静地看着叶舒,紧握住叶舒的手,双眼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般。

    自此之后,汉都内人皆传闻“叶舒乃是病重而亡”,直至徐宋骁在叶舒的枕下发现了一封书信,徐宋骁这才认定叶舒是死于谋杀。

    徐宋骁攥紧拳头,布满血丝的眼底闪过一丝仇恨和决意,“小舒,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真凶。”

    此后十年,徐宋骁一直被笼罩在对叶舒的愧疚和自责下,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恶人有了可趁之机,这件事似乎也成了徐宋骁挥之不去的心魔。

    思绪迁回,秦覃眉头舒展开,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花架,却还是困惑不解:那股情绪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你就在身边?

    这时,徐宋骁走到秦覃身旁,秦覃的余光察觉到后恍惚地看向徐宋骁,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还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要在府中随意走动。”一句低沉的声音让正在沉思的秦覃突然有些不爽,皱起眉头看向徐宋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死性不改啊。”说完秦覃拍了拍徐宋骁的肩膀,便大摇大摆地朝西别院走去。

    “你去何处?”

    “不用跟来了,我自己随便找间客房住就行。”徐宋骁注视着秦覃的背影,只见秦覃摆了摆手,便像在自己家似的娴熟地找到了路。

    “且慢!”徐宋骁喊住了秦覃,秦覃转过头,先是顿了下,而后坦然道:“明天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言罢,秦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庭院中。

    此时,身心俱疲的徐宋骁叹了口气,回到潇水阁。

    “将军,热水已备好,奴婢帮您更衣。”双髻丫鬟正欲帮徐宋骁脱下盔甲,正欲解开徐宋骁的衣带,徐宋骁却侧过身去,“退下吧。”

    卸下一身戎装的徐宋骁泡在浴桶中,闭目回想起今日的云江之战,渐渐将自己的头沉进了水里。

    此时,西别院。

    秦覃将每个房间都挨个看了一遍,一次比一次失望,“哎呀,怎么都这么旧啊?好歹也是将军府……”

    “算了,就这间吧,看上去应该是最好的了。”

    说着,秦覃便蹬掉板鞋,一个后仰,躺倒在床榻上,顿时只觉得整个腰板像是被木头狠狠击打了般又酸又痛,“知道床硬,但这未免也忒硬了吧。呃,老腰受苦了。”

    “为啥明明只是来到了这里一会功夫,却感觉像是已经经历了一天呢?要是这个时候能来点美酒就好了嘻嘻嘻……”想着想着,秦覃便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秦覃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勉强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睡一觉果然好多了。”秦覃伸了个懒腰。

    “咕~”肚子里传来一阵声音,秦覃随即坐起来,摸着自己已经饿瘪了的肚子,“不行了,好饿好饿,得赶紧去找点吃的。”

    秦覃推开门,便摸索着向庖房走去。

    从庖房里散发出柴火和馄饨的香味,“啊,真是越来越饿了,是谁在引诱我……”秦覃满怀期待地走近,双手搭着门。

    秦覃扒着门缝,歪头往里面瞅了瞅,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年正煮着馄饨,看着那人的侧脸,突然,秦覃想到了什么,“徐璟源!”

    大门打开,少年惊恐地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奇怪,头发乱糟糟的女生正盯着自己……不对,应该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那碗馄饨。

    徐璟源突然明白了什么,温柔一笑,“快过来吃吧。”

    徐璟源将馄饨放到桌上,提醒了句:“小心烫。”

    秦覃坐在桌前,看着碗里热乎乎的馄饨,口水不自觉地流出嘴角,下一秒便迫不及待地大吹一口气,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顿时一股滚烫的热气在嘴里翻腾起来,秦覃仰起头,微张着嘴,手掌来回扇着风,整张脸瞬间红透。

    徐璟源这时端着一碗馄饨在秦覃对面坐下,笑着说道:“哈哈不是说了嘛,小心烫。”

    徐璟源舀起一勺,吹了吹,放进嘴里,一股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瞬间露出满意的笑容,“嗯~好吃。”

    秦覃看着徐璟源面露愉悦,扬起的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不禁赞叹道:“你果然是徐璟源,也就只有你才这么可爱。”说着秦覃便手托脸颊,露出了一副欣赏的神情。

    “姑娘,你认识我吗?”徐璟源越发觉得眼前的女生很奇怪。

    他那被馄饨塞得鼓鼓的腮帮在秦覃看来反而更加稚嫩可爱,让秦覃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咦,那你不认识我吗?”

    徐璟源露出鄙夷的神情,“难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一瞬间,秦覃又激动了起来,感叹道:“这句话果然很徐璟源啊!”

    徐璟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龇着牙,“你该不会是偷偷潜入将军府的刺客吧?”

    “刺客?”秦覃随即拍桌,回怼道:“哪家刺客能和你这样面对面吃饭的啊?”

    徐璟源点了点头,“哦,也对。那你应该就只是个普通的乞丐了,你快吃吧,吃完带你去见将军,至于将军能不能收留你……就要看将军的心情了。”

    “我怎么……”

    “行了,你和我解释也没用,等会还是和将军解释吧。”秦覃正欲反驳,却被徐璟源打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竟然以为我是乞丐,果然很徐璟源,秦覃在心里又气又无奈地说道。

    早饭过后,秦覃便跟着徐璟源向潇水阁走去。

    路上,秦覃打量着眼前的徐璟源,果真跟自己书中描写得一模一样:

    如果用季节来形容十七岁的徐璟源,那一定是春天了,如春风般温柔,如暖阳般和煦。他就像春天一般总是能给人一种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感觉。

    但在十岁之前,他的人生却如冬天般凛烈萧瑟,死寂沉沉。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流浪在外,每天过着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过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徐宋骁。

    在晦暗无光的日子里,能有一双手主动伸向他,能有一个拥抱主动温暖他,不论是谁,应该都难以拒绝吧。更何况是一直漂泊,无依无靠的徐璟源,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渴望那双手,那个拥抱。

    徐宋骁将他带回将军府,赐给了他自己的姓氏,并为他取名“璟源”。拥有了名字的徐璟源格外高兴,高兴得就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原来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很珍惜,珍惜徐宋骁,珍惜这个名字,珍惜能够在将军府安顿下来,不再颠沛流离的时光。

    徐宋骁于徐璟源而言,不仅是恩人,更是家人,他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徐宋骁看上去依旧是张冰块脸,可是在他的心里,徐璟源早已经成为他不可取代的家人了。名义上徐璟源是他的下属,可实际上徐宋骁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的亲弟弟。

    徐宋骁亲自传授他武艺,教授他军事战术。

    当然,徐璟源也没有辜负徐宋骁的悉心栽培。他很聪明,很勤奋,十五岁跟着徐宋骁上战场,便在军中立下了战功。

    更是有传言说,徐璟源将会超越徐宋骁,成为朝中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这些传言在徐宋骁看来是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可是在徐璟源看来,这些传言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口上。

    他一直以来拼命学习武艺,只是为了不辜负徐宋骁对自己的期望,他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像徐宋骁那样的大将军。

    他不是害怕上战场,也不是不想保家卫国,而是他不想自己像武夫那样随意践踏别人的性命,不想成为让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武夫。

    他害怕成为让自己讨厌的人。

    之前那么多年的漂泊,他一直目睹着武夫们对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有的行径就和盗匪没什么两样,毫无人性。

    可是成了将军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在百姓们受苦受难的时候,那些将军却在战场上厮杀,到头来,他们还是保护不了身后的百姓。

    如果是他,他一定要做能够保护百姓的将军,一定不会再让百姓们饱受苦难,不会再让他们日日提心吊胆。这是徐璟源自年少时便在心里立下的誓言,支撑着他一路走至今日。

    今时的他,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将领。可是日后的他还是会变成那个令曾经的他厌恶至极的“武夫”……一想到这里,秦覃不禁唏嘘了声。

    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在她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她想要改变徐璟源的结局,她不想亲眼目睹曾经那个活泼善良的少年一步步堕入深渊,自己却袖手旁观。

    这一刻,秦覃发觉自己好像也已经成为了书中的某个人,对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份感情里有心疼,有惋惜,还有一种想要迫切改变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的决心。

    可自己在书中的角色又是谁呢?

    正当秦覃寻思之际,潇水阁便映入了眼前。

    “到了!”徐璟源满心欢喜地上前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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