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也不乐意去做它。
很早之前，他就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既不够坏、也不够好的一介庸人。
在摸出了这帮兀良哈人的反骨之后，他没像“好人”应做的那样去忧国忧民，而是内心窃喜：若是兀良哈人已沦为了一群顺民，他此行不就无用武之地了？
于他而言，皇祖母予他的犒军使命，实在是意外之喜。作为明亲王，像这样能够预政的机会，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拥有第二次……他已暗下了决心：这次要借草原作戏台，展现出自己久藏的能力，去打响自己在京的声望。而这只是他最终达到“奉藩京师”谋划，要走的第一步。
可是，想要如此，他该从何处下手呢？
祁钰策马行在队伍之首，环顾眼前的这片草原，心中思忖着。
他的目光忽地停留——远处有三两成群的蒙古牧民。
他们纵声长歌，或驱车，或乘马，朝着同一个方向结伴而行。身上的蒙古袍颇为庄重盛丽，似不是日常所穿。
祁钰转过头，望向兀良哈遣来的向导：“节下，这些人要去往哪里？”
蒙古向导顺着祁钰指的方向，看了眼后哼笑了声：“那达慕。”
看到祁钰追问的眼神，他用慵懒的腔调给祁钰解释了那达慕盛会。
等他说完，祁钰的唇边露出一抹难觉的笑意：自己正发愁何处可以下手呢！
“小王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那达慕盛会。过军之前，节下能否先带我们去那里看看？”
那个蒙古人脸色讶异，良久后嘟哝道：“郕王殿下，这那达慕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这儿底下人都没见过世面，不懂什么礼仪，恐怕会冲撞了殿下您。您还是别去了。”
祁钰轻摆手道：“无妨，无妨。小王既来到了这片大好的兀良哈草原，亲触些贵处的淳厚民风也是好的。”
蒙古向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您还是别去了。得知您今天要来，我们都指挥使和三位指挥同知全来相迎，早早地就为您设下宴飨了……”
在旁的舒良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打断：“放肆！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
祁钰用眼神示意他止声，可声音中也隐沁出一丝凉意：“你们各首领的身份，节下倒记得挺清，独不记得我的了？我来了这里，教他们略等上一阵子，节下觉得不行么？”
蒙古向导右手护胸，向祁钰行了一个躬身礼后，便不再作声。
使团队伍徐徐来到那达慕盛会上。
孔雀蓝的腾格里映照下，长长的丝带穿连过一个个五色的蒙古包，在冷风拂动下猎猎作响。
填充其间的百千人众里，半是草原牧民，半是卫所骑兵。
祁钰他们乘着马步入其间时，这个原本寒暄嘈杂如火的会场突然一下子静寂，瞬间像被泼了一大筲冰水进了来。
一对对的眼珠，经年累月，被草原上赤烈的太阳锤炼得明锐如枭。在此刻，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在了，这支不请而来的队伍，和这群汉人衣着的客人身上。
这些兵民都不说话了，而是立在使团面前，静悄悄地看着他们，观察着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对于这种颇具威压的目光，为首的祁钰首当其冲。
“今天要比的是哪一项？”他故作浑不在意之态，回头顾着向导开口问道。
“回殿下，赛马。”对方外表的态度恭敬无差，可是惜字如金的作答，还是泄露出了内心的不悦之意。
祁钰心中道：原该如此。骑射骑射，自己刚才展示了射，现在恰可表演下骑。
“好！”他拊了下掌，扬面朗声道，“我也要加入！今天我就学一学欧阳永叔，来一场与民同乐。”
他嘴角上翘地望向向导：“节下，能否为小王也找来一匹赛马？”
向导的脸色变得更差，也更黑了。
他正欲张口推塞，抬眼碰上了成敬峻厉的目光，只好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无奈之下，他朝着围观的人众里招了招手，叫出了一人。
对着那人嘀咕了几句后，那人应声而去。
不多时，那人劈开人群回来了。他和身后二人一起，拉来了一头腰背精瘦的炭灰马。
祁钰对此马略一打量后，心中哑然失笑：他打小骑过的马，若是聚拢一处，也能称得上骈肩叠迹了。他一遇上这马的眼神，就已看出，这分明是一头从未挨过鞭、食过槽的野马。
他却不语，抬起眼朝周围的蒙古军民看去。只见其还是在无言看着使团，可是他们的脸上，分明或明显或隐蔽地憋着笑意。
祁钰摇摇头，心中笑叹道：都说草原人淳朴憨厚，原来不实。在场这么多百姓里，竟没有一个人，想站出来提醒自己的。
“抱歉殿下，现在正赶上那达慕盛事，我们暂时找不出多余的辔头马具了。您要是，一定要参预赛马，就只能将就着骑这个了。”向导摊手指向那匹通身光溜溜的灰被马，眼底微透黠意地对祁钰笑道。
祁钰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的表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下巴。
蒙古向导脸含期待地继道：“马会开始前，殿下可以先试试马，提前适应适应。”
他心中暗自冷笑：这马是他刚才特意吩咐手下找来的。这头年前在漠北捕来的蒙古种野马，如今在整块兀良哈牧地都名头响亮，只因它前后摔残了草原上四位老练的驯马手。一头，百里无一的烈马。
祁钰内心苦笑：这鞑子可真记仇。他是真不怕自己摔出来个好歹，然后去讹上他一辈子？
他静静地环视面前的一排排沉默的兀良哈人，暗道：这些北人的野性从来未驯。连他身边这个小小的向导，便如此胆肥心壮，遑论兀良哈、翁牛特和乌齐叶三部的那些头头们呢？
祁钰心意改变，不打算揭穿他了：在这些人眼前，自己若是连一匹野马都驯服不了，还何谈去驯服他们？
“放开它。”祁钰从自己马上翻下，眼睛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灰色瘦马。
拉马的三人闻言，心中长松一口气。纷纷松开抓着长鬃的手，忙不迭地离远了这匹马。
此马方圆十步之内，都退清了人等。
可它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立在原地，低垂着马头，身子一动也不曾动。虽然算不上萎靡不振，可是看它半闭不睁的双眼，着实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祁钰轻手轻脚地走近它，在它的头前半蹲下来，眼眸静静地望着马面。
半晌，他给它莞尔的一笑。
祁钰直起身来，神色中多了一丝冷肃。
突然，他一把抓住面前的马鬃，飞身上马。
灰马被祁钰欺上，一双眼睛一下子圆睁了开来。
它纵声嘶叫，扬蹄立了起来，猛力跳脱，欲将身上的祁钰抖落。
祁钰将它的长鬃紧紧缠在掌中，任凭它如何狂暴奔跳，都死死不放。
他的整个身子攀附在马背之上。活像一条吮血的水蛭，动用着身上吸附的吸盘，不论被怎样甩来甩去，都丝纹不动。
会场上的看客们在灰马的发狂乱奔之下，各顾各地闪转避躲起来。
那马见此招行不通，停下来低头喘息，鼻孔大张大合地出着气。
恢复停当，它猛地扭过头，张开大口，狠咬向挂在背上的祁钰。
祁钰却早有准备，用矫捷的身手闪了开来。
那张马嘴扑空，却不偏不倚地叼住了横悬半空的长条丝带。
它没有松口，而是乘势衔着丝带，发动蛮力摇动起来——直把丝带两端的蒙古包撼得簌簌乱响。
在马嘴的牵引下，蒙古包的外帐跟随着灰马跃奔的方向同向而摇晃，深埋的地桩硬是被它拉拽得斜露出一大截。
彩绦的碎片像漫天的雪花洒落在使团和牧民的头上脸上。
使团众人叫苦不迭，万没想到这匹瘦马竟有如此巨力；而蒙古牧民不是一般粗莽，像这些蒙古包和彩绦与他们无关似的，都相视大笑起来。
灰马口边涎着白沫，终于又消停了。
祁钰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却伏下身子，饶有兴味地伸出手指，帮前面的它把漏出来的口水给揩净。
灰马像是被此举给激怒了，突然弓身，冲着蒙古包群之外狂奔而去。当然，是携着祁钰一起。
牧民们见一人一马绝尘而去，兴奋地嘬起口哨。有的翻上自己的马，有的直接地奔，成群结队地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不断响动着叫好之声。不知他们是在给人叫好，还是在给马叫好，抑或兼而有之。
向导和使团却没动。
使团没动，是因为郕府护卫都了解郕王的身手，放心到懒得再动。
而向导没动，却是因为他想闭上眼睛，静静地在此留听声音——那人落马的惨叫声和骨头的脆响声。
可是，这两种声他没有听到，反而连马蹄声和人声也越传也小了。
他惊愕地睁眼定睛去看——人都已跑得没影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蒙古向导焦灼地眺着远方，终于看到一个人影回来了。
只见那人的对襟罩甲上满是尘草，可稳坐于一匹无鞍的灰马上。
身上没有挂一处彩，显然，他始终没有坠地。
他被大群拥簇的牧民欢呼着，回到了蒙古包群。
祁钰察觉到，身后牧民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他拭掉了脸上的草根，略平息住气喘，望着正瞠目结舌的向导，轻笑道：
“赛马会何时开始，节下？”
很早之前，他就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既不够坏、也不够好的一介庸人。
在摸出了这帮兀良哈人的反骨之后，他没像“好人”应做的那样去忧国忧民，而是内心窃喜：若是兀良哈人已沦为了一群顺民，他此行不就无用武之地了？
于他而言，皇祖母予他的犒军使命，实在是意外之喜。作为明亲王，像这样能够预政的机会，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拥有第二次……他已暗下了决心：这次要借草原作戏台，展现出自己久藏的能力，去打响自己在京的声望。而这只是他最终达到“奉藩京师”谋划，要走的第一步。
可是，想要如此，他该从何处下手呢？
祁钰策马行在队伍之首，环顾眼前的这片草原，心中思忖着。
他的目光忽地停留——远处有三两成群的蒙古牧民。
他们纵声长歌，或驱车，或乘马，朝着同一个方向结伴而行。身上的蒙古袍颇为庄重盛丽，似不是日常所穿。
祁钰转过头，望向兀良哈遣来的向导：“节下，这些人要去往哪里？”
蒙古向导顺着祁钰指的方向，看了眼后哼笑了声：“那达慕。”
看到祁钰追问的眼神，他用慵懒的腔调给祁钰解释了那达慕盛会。
等他说完，祁钰的唇边露出一抹难觉的笑意：自己正发愁何处可以下手呢！
“小王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那达慕盛会。过军之前，节下能否先带我们去那里看看？”
那个蒙古人脸色讶异，良久后嘟哝道：“郕王殿下，这那达慕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这儿底下人都没见过世面，不懂什么礼仪，恐怕会冲撞了殿下您。您还是别去了。”
祁钰轻摆手道：“无妨，无妨。小王既来到了这片大好的兀良哈草原，亲触些贵处的淳厚民风也是好的。”
蒙古向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您还是别去了。得知您今天要来，我们都指挥使和三位指挥同知全来相迎，早早地就为您设下宴飨了……”
在旁的舒良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打断：“放肆！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
祁钰用眼神示意他止声，可声音中也隐沁出一丝凉意：“你们各首领的身份，节下倒记得挺清，独不记得我的了？我来了这里，教他们略等上一阵子，节下觉得不行么？”
蒙古向导右手护胸，向祁钰行了一个躬身礼后，便不再作声。
使团队伍徐徐来到那达慕盛会上。
孔雀蓝的腾格里映照下，长长的丝带穿连过一个个五色的蒙古包，在冷风拂动下猎猎作响。
填充其间的百千人众里，半是草原牧民，半是卫所骑兵。
祁钰他们乘着马步入其间时，这个原本寒暄嘈杂如火的会场突然一下子静寂，瞬间像被泼了一大筲冰水进了来。
一对对的眼珠，经年累月，被草原上赤烈的太阳锤炼得明锐如枭。在此刻，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在了，这支不请而来的队伍，和这群汉人衣着的客人身上。
这些兵民都不说话了，而是立在使团面前，静悄悄地看着他们，观察着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对于这种颇具威压的目光，为首的祁钰首当其冲。
“今天要比的是哪一项？”他故作浑不在意之态，回头顾着向导开口问道。
“回殿下，赛马。”对方外表的态度恭敬无差，可是惜字如金的作答，还是泄露出了内心的不悦之意。
祁钰心中道：原该如此。骑射骑射，自己刚才展示了射，现在恰可表演下骑。
“好！”他拊了下掌，扬面朗声道，“我也要加入！今天我就学一学欧阳永叔，来一场与民同乐。”
他嘴角上翘地望向向导：“节下，能否为小王也找来一匹赛马？”
向导的脸色变得更差，也更黑了。
他正欲张口推塞，抬眼碰上了成敬峻厉的目光，只好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无奈之下，他朝着围观的人众里招了招手，叫出了一人。
对着那人嘀咕了几句后，那人应声而去。
不多时，那人劈开人群回来了。他和身后二人一起，拉来了一头腰背精瘦的炭灰马。
祁钰对此马略一打量后，心中哑然失笑：他打小骑过的马，若是聚拢一处，也能称得上骈肩叠迹了。他一遇上这马的眼神，就已看出，这分明是一头从未挨过鞭、食过槽的野马。
他却不语，抬起眼朝周围的蒙古军民看去。只见其还是在无言看着使团，可是他们的脸上，分明或明显或隐蔽地憋着笑意。
祁钰摇摇头，心中笑叹道：都说草原人淳朴憨厚，原来不实。在场这么多百姓里，竟没有一个人，想站出来提醒自己的。
“抱歉殿下，现在正赶上那达慕盛事，我们暂时找不出多余的辔头马具了。您要是，一定要参预赛马，就只能将就着骑这个了。”向导摊手指向那匹通身光溜溜的灰被马，眼底微透黠意地对祁钰笑道。
祁钰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的表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下巴。
蒙古向导脸含期待地继道：“马会开始前，殿下可以先试试马，提前适应适应。”
他心中暗自冷笑：这马是他刚才特意吩咐手下找来的。这头年前在漠北捕来的蒙古种野马，如今在整块兀良哈牧地都名头响亮，只因它前后摔残了草原上四位老练的驯马手。一头，百里无一的烈马。
祁钰内心苦笑：这鞑子可真记仇。他是真不怕自己摔出来个好歹，然后去讹上他一辈子？
他静静地环视面前的一排排沉默的兀良哈人，暗道：这些北人的野性从来未驯。连他身边这个小小的向导，便如此胆肥心壮，遑论兀良哈、翁牛特和乌齐叶三部的那些头头们呢？
祁钰心意改变，不打算揭穿他了：在这些人眼前，自己若是连一匹野马都驯服不了，还何谈去驯服他们？
“放开它。”祁钰从自己马上翻下，眼睛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灰色瘦马。
拉马的三人闻言，心中长松一口气。纷纷松开抓着长鬃的手，忙不迭地离远了这匹马。
此马方圆十步之内，都退清了人等。
可它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立在原地，低垂着马头，身子一动也不曾动。虽然算不上萎靡不振，可是看它半闭不睁的双眼，着实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祁钰轻手轻脚地走近它，在它的头前半蹲下来，眼眸静静地望着马面。
半晌，他给它莞尔的一笑。
祁钰直起身来，神色中多了一丝冷肃。
突然，他一把抓住面前的马鬃，飞身上马。
灰马被祁钰欺上，一双眼睛一下子圆睁了开来。
它纵声嘶叫，扬蹄立了起来，猛力跳脱，欲将身上的祁钰抖落。
祁钰将它的长鬃紧紧缠在掌中，任凭它如何狂暴奔跳，都死死不放。
他的整个身子攀附在马背之上。活像一条吮血的水蛭，动用着身上吸附的吸盘，不论被怎样甩来甩去，都丝纹不动。
会场上的看客们在灰马的发狂乱奔之下，各顾各地闪转避躲起来。
那马见此招行不通，停下来低头喘息，鼻孔大张大合地出着气。
恢复停当，它猛地扭过头，张开大口，狠咬向挂在背上的祁钰。
祁钰却早有准备，用矫捷的身手闪了开来。
那张马嘴扑空，却不偏不倚地叼住了横悬半空的长条丝带。
它没有松口，而是乘势衔着丝带，发动蛮力摇动起来——直把丝带两端的蒙古包撼得簌簌乱响。
在马嘴的牵引下，蒙古包的外帐跟随着灰马跃奔的方向同向而摇晃，深埋的地桩硬是被它拉拽得斜露出一大截。
彩绦的碎片像漫天的雪花洒落在使团和牧民的头上脸上。
使团众人叫苦不迭，万没想到这匹瘦马竟有如此巨力；而蒙古牧民不是一般粗莽，像这些蒙古包和彩绦与他们无关似的，都相视大笑起来。
灰马口边涎着白沫，终于又消停了。
祁钰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却伏下身子，饶有兴味地伸出手指，帮前面的它把漏出来的口水给揩净。
灰马像是被此举给激怒了，突然弓身，冲着蒙古包群之外狂奔而去。当然，是携着祁钰一起。
牧民们见一人一马绝尘而去，兴奋地嘬起口哨。有的翻上自己的马，有的直接地奔，成群结队地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不断响动着叫好之声。不知他们是在给人叫好，还是在给马叫好，抑或兼而有之。
向导和使团却没动。
使团没动，是因为郕府护卫都了解郕王的身手，放心到懒得再动。
而向导没动，却是因为他想闭上眼睛，静静地在此留听声音——那人落马的惨叫声和骨头的脆响声。
可是，这两种声他没有听到，反而连马蹄声和人声也越传也小了。
他惊愕地睁眼定睛去看——人都已跑得没影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蒙古向导焦灼地眺着远方，终于看到一个人影回来了。
只见那人的对襟罩甲上满是尘草，可稳坐于一匹无鞍的灰马上。
身上没有挂一处彩，显然，他始终没有坠地。
他被大群拥簇的牧民欢呼着，回到了蒙古包群。
祁钰察觉到，身后牧民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他拭掉了脸上的草根，略平息住气喘，望着正瞠目结舌的向导，轻笑道：
“赛马会何时开始，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