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仿佛忽然地长成了个女人。
她的及笄礼没有举办，可她确确实实及笄了。她以前没有细考虑过的必须要面对的问题，现在不带想象地摆到了她面前，比如，她应该嫁给谁。
以前她以为一定是邵今，可现在不成了。回想起邵今不愿求亲时那犹犹豫豫的眼神，李月冷笑，她可不是什么祝英台，没有梁山伯来对她不离不弃。她把目光移向桌案前那一叠帖子，那都是知道李月及笄，有意要和秦家结亲的。
李月指尖拂着帖子若有所思。她收回手，看向坐在对面的秦易，摇了摇头。
秦易心中一动：“是没有入眼的？”
李月又摇头：“我都不认识人家”，她出了主意：“要不秦叔替我选一个吧？”
秦易盯着她良久不语。李月一直过不去那个坎，看现在这阵势，是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指一个人，李月就敢点头。
秦易压下心里的翻腾，笑道：“倒也不用这么急，我看过了，这些人都不很出众，可以再相看相看。”
李月当然不想随便就嫁人。可秦易送了帖子来，她还以为是他想给她指人家呢。李月想好了，如果秦易真提了，她就真的答应。听见秦易说不用急，李月暗自松了一口气。
七月末，李月已经换上了秋装。秦易笑道：”我带你去个园子散散心吧，那里有汤泉，正好养养你的身子。“
李月惊喜抬头：”可以吗，在哪啊，远不远啊。”
见李月又是以前那副叽叽喳喳的样子，秦易笑出了声：“不远，不远，你只管准备东西去。”
秦易说园子里什么都有，李月就只准备了衣裳和一些小玩意。
到了出发当日，李月简单梳洗完毕，出了二门就被眼前的阵仗镇住了。
五辆马车和四个婆子之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森严以待。
李月踟蹰着，直到秦易过来牵她：“干什么呢。”
被秦易抱上马车后，李月才觉得凝滞的空气缓和了些：“这么多人啊。”
车队开始行进，车厢里晃动起来。秦易拿着一卷书笑道：“咱们要出途州地界，得走个半天呢。这些人是我的亲卫，有他们，就不用担心安全。”
这辆马车比李月常坐的宽敞了许多，有个小榻，对面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香炉，两样点心，还有两杯茶。秦易正在小几边看书，李月就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象。
出了途州后，他们是在往南走。走的是官道，路旁的山连绵着，远处不时传来鸟鸣，都被车轮声碾压得不真切。李月躺在了小榻上，马车晃悠悠的，让她觉出点睡意。车轮声和马蹄声也不讨厌，李月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一停，李月立刻醒了。一骨碌翻了个身，见秦易还在看书，李月理理头发：“到了吗？”
秦易摇摇头：“我们先下车歇歇，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随后看她：“你要方便吗，要的话让婆子拉帷幕。”
李月红着脸摇头，随后搭着秦易的胳膊下了马车。
在一条细细的小溪边，一队人简单休整。李月伸了个懒腰，空气很是清新，她还闻到了草木特有的香味，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微风吹动身边的各色不知名小花，李月笑道：“这地方可真好。”
秦易立在一边：“你要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多带着你出来。”
李月忙不迭点了两下头。
婆子拿来了垫子，李月坐在垫子上，抱膝看秦易去和卫队长在不远处说着什么。越过他们，她眼神停留在一个正在拿着草料喂马的人身上。
一袭黑衣，眸子黑幽幽的，他说过他叫十一。
十一察觉了李月的目光，背部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如常。他是孤儿，从小被训练成为秦易的得力暗卫。暗卫的训练便是从杀人中练就武艺，然后对主人绝对服从。有些被捡到的女童，资质好的也会成为暗卫，其他的便成为暗卫完成任务后缓解神经的工具，但严禁和她们有情感交流。
十一不记得自己多少岁，只知道自己一身的气力。他很年轻，他做着暗卫应该做的一切。当日向秦易汇报，他也只是不带感情地简短完成，他是最合格的。自然，他也想不到李月怎么了，那只是个任务。因而，他继续喂着他的马。
李月自己回了马车，闷闷不乐地靠着厢壁。拿起秦易的书，又是兵书，李月把书拍在小几上。
秦易也回到车上，车队继续行进。见李月闷着脸，秦易柔声道：”怎么了？“
李月垂着的头摇了摇。
园子很快就到了，依山傍水，几进几出结构复杂，内有各种花草山石。李月目不暇接，很快忘却了刚才的不快。
安置好住处，李月迫不及待来看汤泉。汤泉被建在一座很大的馆内，几个池子被屏风和红色纱幕分隔，馆内雾气氤氲。有更衣的地方，有几个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李月惊叹，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李月和秦易用了饭，时间还早，李月就拉着秦易去放风筝。
鹅黄的蝴蝶风筝悬在湛蓝的天空，美人巧笑倩兮，秦易看着这幕，只觉得时间慢下来，心里像开了桃花似的那么痒痒的。
李月只顾看着风筝后退，不防一块小石头硌了脚，”哎呦“一声，没有跌一跤，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自然是秦易。李月笑一笑，打算起身，却发觉秦易箍住了自己的腰。
李月疑惑地望着他道：”秦叔？“
秦易回了神。他有些尴尬，而立的人了，怎么还这个样。他叮嘱：”小心着点，摔了不是玩的。“
李月点头，又跑远了。
他已经而立却无婚配，更无子嗣，是真的该着急了。看着李月玩得开心的样子，秦易叹了口气。
李月玩够了风筝，看着侍女把玫瑰花瓣洒到汤池里。然后她开始宽衣。又换上一件轻薄的纱裙后，李月一步一步踩着台阶泡进池子里，舒服得叹出了声。
她咕噜噜地想潜进去，奈何是只旱鸭子，反而把自己弄得耳朵进水不舒服。
”你慢着点，好好泡“，秦易的声音响起。
李月被池水呛到了，不住地咳嗽。雾气深深，她看不到秦易在哪。把身子埋进水里，李月的声音带了哆嗦：“秦叔你怎么也在这。”
秦易道：“只有一个馆，我当然在这了。”
池子间是有屏风隔着的。秦易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李月放了点心。可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奇怪，略泡了泡便上来了。
秦易白天还是很忙，有时候还出去，不过晚上一定会回来，回来就泡汤泉。过了七八日，李月也习惯了，两个人就一人占据一个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天泡完汤泉，天色也暗下来，秦易在李月身后给她通头发。烛火闪烁，秦易握着李月的头发，发丝微凉，一直沁到了他心里。
秦易看着发丝道：“泡汤泉确实有效果，月儿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
李月笑道：“是啊，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好不好？”
李月回头，秦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终于想起，秦易可是曾经说要和她在一起的。
李月经过了生死，甚至已经忘了秦易之前说过的话。而且，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呢。可现在，秦易眼里有着灼热的光，盯着她。
李月暗自心惊。发丝从秦易指间划过，她站起来，眼神撇向一边嗫嚅道：“我想睡了。”
秦易的眼神慢慢沉下去，幽深不见底，又聚藏着风暴，不知道是怒气还是什么，好像要把她吸进去。
秦易缓缓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安安生生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李月咬了咬嘴唇，不敢看秦易，也不知道要回什么。该说的早说过了，她像个青蛙被风暴吸住，一动也不动。
秦易也不说话了，房里安静得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
两个人好像在对峙。良久，李月听见秦易道：“好好歇息”，然后走出了房门。李月全身才仿佛卸了力，瘫倒在凳上。
李月这时候才觉出，秦易不好打发，他对自己是真的不是开玩笑。可她做不了什么决断，她眼前蒙着一团黑影，根本想象不出自己的未来。
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她一直被人照拂。以前有邵家，后来有秦易。她从一个小院子搬到大宅，期间也读了一些话本，也有过徐思给自己讲学，讲的是老书，却听了很多她闻所未闻的观点。她觉得有意思，可终究像一个美好但不切实际的梦。
自从被秦易救下，她一直不用为了吃穿发愁。她习惯了有人引着她。秦易之前给她的一切，都让她惊叹此生何其幸运，可现在秦易说要和她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抗拒。她想象不出和秦易做夫妻是什么样的，她情愿秦易永远当那个宠她的长辈。可现在这情形，李月抿抿嘴倒在床上，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蜂窝。
她的及笄礼没有举办，可她确确实实及笄了。她以前没有细考虑过的必须要面对的问题，现在不带想象地摆到了她面前，比如，她应该嫁给谁。
以前她以为一定是邵今，可现在不成了。回想起邵今不愿求亲时那犹犹豫豫的眼神，李月冷笑，她可不是什么祝英台，没有梁山伯来对她不离不弃。她把目光移向桌案前那一叠帖子，那都是知道李月及笄，有意要和秦家结亲的。
李月指尖拂着帖子若有所思。她收回手，看向坐在对面的秦易，摇了摇头。
秦易心中一动：“是没有入眼的？”
李月又摇头：“我都不认识人家”，她出了主意：“要不秦叔替我选一个吧？”
秦易盯着她良久不语。李月一直过不去那个坎，看现在这阵势，是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指一个人，李月就敢点头。
秦易压下心里的翻腾，笑道：“倒也不用这么急，我看过了，这些人都不很出众，可以再相看相看。”
李月当然不想随便就嫁人。可秦易送了帖子来，她还以为是他想给她指人家呢。李月想好了，如果秦易真提了，她就真的答应。听见秦易说不用急，李月暗自松了一口气。
七月末，李月已经换上了秋装。秦易笑道：”我带你去个园子散散心吧，那里有汤泉，正好养养你的身子。“
李月惊喜抬头：”可以吗，在哪啊，远不远啊。”
见李月又是以前那副叽叽喳喳的样子，秦易笑出了声：“不远，不远，你只管准备东西去。”
秦易说园子里什么都有，李月就只准备了衣裳和一些小玩意。
到了出发当日，李月简单梳洗完毕，出了二门就被眼前的阵仗镇住了。
五辆马车和四个婆子之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森严以待。
李月踟蹰着，直到秦易过来牵她：“干什么呢。”
被秦易抱上马车后，李月才觉得凝滞的空气缓和了些：“这么多人啊。”
车队开始行进，车厢里晃动起来。秦易拿着一卷书笑道：“咱们要出途州地界，得走个半天呢。这些人是我的亲卫，有他们，就不用担心安全。”
这辆马车比李月常坐的宽敞了许多，有个小榻，对面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香炉，两样点心，还有两杯茶。秦易正在小几边看书，李月就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象。
出了途州后，他们是在往南走。走的是官道，路旁的山连绵着，远处不时传来鸟鸣，都被车轮声碾压得不真切。李月躺在了小榻上，马车晃悠悠的，让她觉出点睡意。车轮声和马蹄声也不讨厌，李月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一停，李月立刻醒了。一骨碌翻了个身，见秦易还在看书，李月理理头发：“到了吗？”
秦易摇摇头：“我们先下车歇歇，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随后看她：“你要方便吗，要的话让婆子拉帷幕。”
李月红着脸摇头，随后搭着秦易的胳膊下了马车。
在一条细细的小溪边，一队人简单休整。李月伸了个懒腰，空气很是清新，她还闻到了草木特有的香味，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微风吹动身边的各色不知名小花，李月笑道：“这地方可真好。”
秦易立在一边：“你要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多带着你出来。”
李月忙不迭点了两下头。
婆子拿来了垫子，李月坐在垫子上，抱膝看秦易去和卫队长在不远处说着什么。越过他们，她眼神停留在一个正在拿着草料喂马的人身上。
一袭黑衣，眸子黑幽幽的，他说过他叫十一。
十一察觉了李月的目光，背部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如常。他是孤儿，从小被训练成为秦易的得力暗卫。暗卫的训练便是从杀人中练就武艺，然后对主人绝对服从。有些被捡到的女童，资质好的也会成为暗卫，其他的便成为暗卫完成任务后缓解神经的工具，但严禁和她们有情感交流。
十一不记得自己多少岁，只知道自己一身的气力。他很年轻，他做着暗卫应该做的一切。当日向秦易汇报，他也只是不带感情地简短完成，他是最合格的。自然，他也想不到李月怎么了，那只是个任务。因而，他继续喂着他的马。
李月自己回了马车，闷闷不乐地靠着厢壁。拿起秦易的书，又是兵书，李月把书拍在小几上。
秦易也回到车上，车队继续行进。见李月闷着脸，秦易柔声道：”怎么了？“
李月垂着的头摇了摇。
园子很快就到了，依山傍水，几进几出结构复杂，内有各种花草山石。李月目不暇接，很快忘却了刚才的不快。
安置好住处，李月迫不及待来看汤泉。汤泉被建在一座很大的馆内，几个池子被屏风和红色纱幕分隔，馆内雾气氤氲。有更衣的地方，有几个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李月惊叹，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李月和秦易用了饭，时间还早，李月就拉着秦易去放风筝。
鹅黄的蝴蝶风筝悬在湛蓝的天空，美人巧笑倩兮，秦易看着这幕，只觉得时间慢下来，心里像开了桃花似的那么痒痒的。
李月只顾看着风筝后退，不防一块小石头硌了脚，”哎呦“一声，没有跌一跤，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自然是秦易。李月笑一笑，打算起身，却发觉秦易箍住了自己的腰。
李月疑惑地望着他道：”秦叔？“
秦易回了神。他有些尴尬，而立的人了，怎么还这个样。他叮嘱：”小心着点，摔了不是玩的。“
李月点头，又跑远了。
他已经而立却无婚配，更无子嗣，是真的该着急了。看着李月玩得开心的样子，秦易叹了口气。
李月玩够了风筝，看着侍女把玫瑰花瓣洒到汤池里。然后她开始宽衣。又换上一件轻薄的纱裙后，李月一步一步踩着台阶泡进池子里，舒服得叹出了声。
她咕噜噜地想潜进去，奈何是只旱鸭子，反而把自己弄得耳朵进水不舒服。
”你慢着点，好好泡“，秦易的声音响起。
李月被池水呛到了，不住地咳嗽。雾气深深，她看不到秦易在哪。把身子埋进水里，李月的声音带了哆嗦：“秦叔你怎么也在这。”
秦易道：“只有一个馆，我当然在这了。”
池子间是有屏风隔着的。秦易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李月放了点心。可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奇怪，略泡了泡便上来了。
秦易白天还是很忙，有时候还出去，不过晚上一定会回来，回来就泡汤泉。过了七八日，李月也习惯了，两个人就一人占据一个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天泡完汤泉，天色也暗下来，秦易在李月身后给她通头发。烛火闪烁，秦易握着李月的头发，发丝微凉，一直沁到了他心里。
秦易看着发丝道：“泡汤泉确实有效果，月儿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
李月笑道：“是啊，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好不好？”
李月回头，秦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终于想起，秦易可是曾经说要和她在一起的。
李月经过了生死，甚至已经忘了秦易之前说过的话。而且，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呢。可现在，秦易眼里有着灼热的光，盯着她。
李月暗自心惊。发丝从秦易指间划过，她站起来，眼神撇向一边嗫嚅道：“我想睡了。”
秦易的眼神慢慢沉下去，幽深不见底，又聚藏着风暴，不知道是怒气还是什么，好像要把她吸进去。
秦易缓缓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安安生生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李月咬了咬嘴唇，不敢看秦易，也不知道要回什么。该说的早说过了，她像个青蛙被风暴吸住，一动也不动。
秦易也不说话了，房里安静得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
两个人好像在对峙。良久，李月听见秦易道：“好好歇息”，然后走出了房门。李月全身才仿佛卸了力，瘫倒在凳上。
李月这时候才觉出，秦易不好打发，他对自己是真的不是开玩笑。可她做不了什么决断，她眼前蒙着一团黑影，根本想象不出自己的未来。
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她一直被人照拂。以前有邵家，后来有秦易。她从一个小院子搬到大宅，期间也读了一些话本，也有过徐思给自己讲学，讲的是老书，却听了很多她闻所未闻的观点。她觉得有意思，可终究像一个美好但不切实际的梦。
自从被秦易救下，她一直不用为了吃穿发愁。她习惯了有人引着她。秦易之前给她的一切，都让她惊叹此生何其幸运，可现在秦易说要和她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抗拒。她想象不出和秦易做夫妻是什么样的，她情愿秦易永远当那个宠她的长辈。可现在这情形，李月抿抿嘴倒在床上，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