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室外,都会布置绿化场景。

    毕竟三甲医院的住院病人很多,良好的室外环境有助于病人的身心健康。心理的乐观对病情发展的变化,几乎是所有医生们的共识,因此几乎每个大型医院的住院楼外面都会设置一个给病患下楼散散步的位置。

    而这份美好的绿意自然也可能被已经换班休息的医护人员们享受。

    比如现在已经上了一天早班的时暖夏。

    踩过遮阴的小路,坐在旁边休息的椅子上,旁边草坪里躺着一只四仰八叉的奶牛胖猫,圆滚滚的,时暖夏来这里之后就见过它好几次,听医院的同事们说这是从小就在医院里长大的流浪猫。

    尝试找过领养却最后还是想尽办法“越狱”回到医院的草坪里,最后只能由医院接收,给小猫做了绝育和全套疫苗驱虫检查,成为在绿植区四处巡逻的“小猫保安”。

    时暖夏看了一眼,夕阳的霞光正好落在猫咪仰躺着露出来的肚子,把毛茸茸的碎绒都描上一层金边。

    “三天后就要回首城了吗?”

    旁边一道黑影落下,时暖夏感觉光线被人挡住了一部分,但更加让人熟悉的暖意却接踵而至,反而让时暖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到很安心。

    心里甚至还有一点点疑惑和……愧疚。

    自从上次喻左傅过来医院找她之后到现在,两人唯一单独相处过后的时间竟然就只有那次在休息室,和今天的换班时间。

    时暖夏作为正规的外援人员,有自己的宿舍,自然不能擅自离席。

    喻左傅只好自己住集团名下的酒店,白天的时候要么在酒店里开远程会议和远程处理集团事务,多出来的时间会专门去捐赠物资的几个主要地点,清算物资的数量。

    甚至帮忙上手填补志愿者数量的空缺。

    喻左傅在出国留学毕业回国时,第一件事就是考了专业的医护心肺复苏CPR证书,甚至还有国外参与救援队的经验,对于灾区救援或者野外生存的知识比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志愿者还要更熟练。

    原本志愿者团队以为自己是要服务一个来捐赠物资的花瓶大佬,没想到是直接来了个强到能当队长的大佬。

    而另一个方面,时暖夏这边虽然医疗资源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但在昨天之前都还需要30岁以下年轻医护尽量多排班。

    时暖夏有时候得两个班连着上,才能在更下一天勉强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

    更别说还有连轴转接近30小时的超负荷高强度值班时间,到了特殊时期几乎所有年轻医护都是最忙碌的那个,年轻医护身体比较好,年长的医护大佬不仅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在讨论整体方案上,本身体质也很有限。

    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在上次离别后,竟然都找不到多少能见面的时间。

    大部分见到都是喻左傅专门在下班或者晚上换班时间段来见一眼,偶尔送点换洗的新衣服——时暖夏甚至感觉自己像是那个在外工作的“老公”,喻左傅反而是那个过来嘘寒问暖的男老婆。

    时暖夏其实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关于喻左傅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的答案。

    仅仅是因为那句……吗?

    “喜欢”?她?

    可喻左傅在圈内流传的那个白月光呢?他放弃了?

    时暖夏有一瞬间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但很快又陷入了另外一种更像逃避的境界——如果是喻左傅放弃了那个白月光,那她到底是那个“让生活重新继续的备选”,还是“白月光追寻无果后勉强的替代品”?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坚定选择过了。

    她一边自卑,一边又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为那个“备选”。

    当初结婚的时候已经非常清楚是互利互惠的双赢局面,如果那个时候,她可以管好自己的心,也许现在就不会因为这个可能存在的原因而患得患失。

    不敢往前,不敢追问。

    明明之前都大胆到鼓起勇气,把人往床上推了……

    时暖夏也感觉很无措,似乎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情,却可能要走向无疾而终,甚至同床异梦的局面。

    这个时候已经放出去的心又怎么收回来呢?

    风过。

    一阵触感,湿润的指尖就像是轻柔的真丝手帕,落在时暖夏的脸颊旁,轻轻拂过落下来的几缕碎发,绕到她尖尖微红的耳后。

    “是不是太辛苦了?”

    时暖夏一愣,转头和男人对上眼睛。

    女人的眼眸正好背对着逐渐落下去的晚日,月亮其实也已经早就开始挂在天上了。

    时暖夏看过来的眼神湿漉漉的,就像是一只无辜可爱的小鹿,甚至因为思绪被人打断,表情看起来有些懵,显得因为错愕微微张开的红唇如同刚被大雨冲刷后润着花瓣模样的潮湿红玫瑰。

    娇艳欲滴。

    如果不是因为地点位置都不合适,这样的表情甚至让人想要把这双懵懂的眼睛挡住,就能对她为所欲为……

    “这段时间,想我了吗?”

    时暖夏猛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喻左傅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顿时不知所措。

    “我……”

    虽然灾情已经确定稳定,时暖夏的回程日期也已经明确,但因为前段时间的灾害,医院里的病人也尽可能地减少出门在外的时间,因此绿道绿化区的地方也只有零星几个住院的病患和自己的家属在附近的椅子上坐着,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门诊急诊患者,也都是飞快擦肩而过,并不会将太多目光放在椅子上的一双男女。

    夫妻两人坐在隔壁说点悄悄话,或者更年轻一点的男女朋友看病在旁边坐坐,医院里早就已经见过无数回了。

    时暖夏掌心上,指缝被人很轻轻地撬开,另外五根更加修长分明的手指挤进来,紧闭合拢,扣到一处。

    喻左傅不知道白天在那个志愿者灾区附近忙碌了什么,现在的头发看着似乎也有些凌乱,额头上落下的发丝正好能让人顺着发丝最细的尾端看见男人深邃的漆黑瞳孔,几乎能将人吸进去。

    “太太,我想你了。”

    甚至不到十个字的一句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却好像在时暖夏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波动,她在内心试图阻拦:不要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了,就这样吧。

    以后可能就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不也是很好吗?这样“和谐”的夫妻关系难道不也是时暖夏当初借着自己是高中同学,想喻左傅提出诉求时想要的?

    就这样继续就可以了,虽然还是会有些遗憾……

    时暖夏的手掌被握得暖烘烘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嘴边试图扯开一抹笑容。

    “我,我也……想……”

    话还没说完,嘴唇被熟悉的气息堵住,时暖夏无意识放在某人月匈月堂上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用力推了推,但对方似乎预料得更早甚至做好了更快的准备。

    唇齿被撬开后,归途的旅人就像休整而回家了一趟,对家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即使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找到玄关鞋柜的位置,找到钥匙的位置。

    滚进家中的沙发上飞快缠绕了两圈,卷动的时候还会不小心碰撞到沙发脚或者旁边的茶几位置,发出差点被堵住的一声闷哼,但旅人还有事情要做,家门口总不能一直让别人看见,遗憾又不舍地匆匆退了出来。

    时暖夏几乎惊恐地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看到了半空中有什么东西被扯断的错觉……直到她的视线逐渐聚焦在男人湿润的嘴唇上,那一抹明显的高光几乎能燃干她体内所有的水分,连带着喉咙声带都在控诉缺水的渴意。

    “你——”时暖夏整个人差点跳上来,连忙转圈看了一圈四周。

    幸好她为了低调专门拉着喻左傅找了比较偏僻的位置,加上现在住院的患者都是吃饭时间,只有一两人家属送饭端到外面吃的病人,也都是在专注吃自己的,没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

    时暖夏压低声音,眼中的惊骇却仍如呼啸的海浪:“你怎么在这里胡来——”

    “抱歉。”

    喻左傅斯斯文文地当着时暖夏的面前,慢条斯理扣上外套的纽扣。因为抬头,时暖夏能明显地看见男人突出的喉结。

    “夫妻分离多日,克制起来有点困难。”

    男人微微半垂眸的眼睛不偏不倚地顺着眼睫毛,刷下来的阴影就像是柔软的柳树。

    “亲完更想了。”

    喻左傅脸不红心不跳地加了一句:“能再亲一遍吗?”

    时暖夏:“……”

    当然,最后并没有得逞,因为时暖夏交班能休息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晚饭,还是喻左傅从酒店那边保温打包过来给她“改善伙食”的,吃完之后喻左傅甚至不敢过多打扰——以免让时暖夏本就不足的睡眠被再度压缩。

    至少在下一班准备开始之前时暖夏需要尽快给自己恢复体力。

    不过喻左傅时不时问她最近有没有看网络,或者手机上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这就让时暖夏非常困惑了。

    其实在下班时间里外援医护是可以使用手机的,但之前那段时间急诊科的排班最狠的时候,已经压缩到了让医护从一个晚八到早八再直接连着早八到晚八的超高压力强度工作时间。

    时暖夏每次休息的时候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下一秒的睡觉都只能被称呼为晕厥。

    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腾出来去看手机。

    “是有什么事情吗?”

    喻左傅没有多说,只简单提了一句——

    “怕时家趁你不注意,对你使坏罢了。”

    就在同一个时间里的首城。

    明纪也处理完了喻总今天最后布置下来的工作。

    他打开手机,一路往上翻开自己的置顶消息窗口。

    [喻总,时家那边的封杀工作已经随时都准备好了,是要等太太回来之后再开始吗?]

    对面几乎秒回——明纪已经习惯,不管是夫人给喻总发的消息,还是和夫人有关的任何情况,就算喻总上一秒还在开会,下一秒都必定秒回。

    [不用。]

    [——随时都可以开始,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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