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说完快速地扫了一眼还坐在那里凌乱的几个人。
“他们会告诉你的。”
她附到林桉耳边轻轻说道。
林桉闻言抬眸与她对视，俩人的眼神如电光火石一般，在碰撞间摩擦出你死我活的火花。
“意同…”
“行了，送客吧。”
齐意同留下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便离席而去。
但他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嘱咐道，“周圩，一起手谈一局，如何？”
“好。”
齐言真搞不懂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手谈一局，就算是要聊秘语，就不能换个借口嘛，比如一起喝杯茶什么的。
齐意同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多看了她两眼，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决自己那个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
大概是她的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不管是齐意同还是黎国平每每想借着下棋与她谈心也都很快放弃了。
那边周圩被喊去书房，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茶几上那尊博山炉内洋洋洒洒飘出来的香，如桃花甜香，入鼻轻薄，似花瓣零落到棉絮上。
慢慢的，花蕊的辛香与叶子的酸意凸显出来，仿若清甜的梅子香气中又带着檀香的木质香气。
“这香如何？”
周圩所未说话，齐意同却注意到了他已被这香吸引。
“挺好闻的。”
正在温杯的齐意同听到这四个字的评语下意识一愣，拎着水壶的手微微一抖，刚沸腾的水就这样溅了出来。
他有些冷俊不禁，“哦？具体说说。”
他一边有序地将洗净好的茶杯夹到周圩面前的杯垫上，一边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空灵，但温暖。”
面对眼前这个只用了五个字就概括了他最爱的香的年轻人，他有一瞬恍惚。
“这香叫南朝遗梦。”齐意同放下了茶夹，目光移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春日图，“从前老爷子不大爱这香，他不喜欢这群疯子，呵，却喜欢雪中春信。”
富人惯爱附庸风雅，大概是解决了温饱问题就开始追求精神丰盈，也或许这也只不过是他们攫取更多财富的一计罢了。
周圩虽不爱这个，但对于长辈，他一向是周全礼数即可。
可齐意同这番议论先人的话，他不愿也不知该怎么接。
只是三敲桌面，以示感谢的同时，以沉默作答。
齐意同似乎也并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仍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年就是在这里，此画刚成，笔墨尚未干，小言跑了进来，同我说，她喜欢你。”
周圩身为晚辈，却受到了齐意同的捧茶礼，总觉得这茶味苦，不得适然。
“那天，她也是喝的这茶。”
“她喜欢？”周圩眸光一闪，全无话语中的诧异。
“喜欢，她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老爷子喜欢的，她都沾染上了。”
这话看似是在说茶，实则是在说周圩。
他不愚蠢，这弦外之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如果喜欢，一定是有理由的。”
“这人啊，就像这茶一样，初尝时大多不喜，可这回味却能留人啊。”齐意同说完自嘲一笑，也毫不避讳周圩。
对于这桩婚事他一直都是矛盾的，他希望能以此攀上周家，可是一看到女儿像从前的自己一样选择了妥协，他便多了几分怒其不争。
不光是对齐言，更是对当初的自己。
自从黎悦和齐望成相继走后，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从前所不能接受的，变成了从前自己最憎恨的人的模样。
“不过喜欢这件事，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说呢？”
这是试探？
还是真的有感而发？
周圩从他的深邃的眼中探不到答案。
“或许…是这样吧。”
“哈哈哈”，齐意同连笑三声，又忽而叹了口气，一反常态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您也曾年轻过。”
是啊，他也年轻过，年轻的他是怎么选择的呢？
选了所谓爱情，辜负了结发妻子；选了利益，连累了自己的初恋。
聊到最后，齐意同对周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齐言，那我希望你能把她完完整整地还回齐家。”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周圩仍旧用着谦逊的姿态，但言语极为坚定，“无论我爱不爱她，我都绝不会伤害她。从我娶她的那天起，我就决定了以妻子之礼待她。就算…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愿意从此举案齐眉。可如果她想走，我绝不会束缚她，我会放她去她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但那个地方，未必会是齐家。
那夜星光点点，暮发老人守候在桥头，试图劝诫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
殊不知，他们心中都有一条已经选定好了的路，或明或暗，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此时专注于听“八卦”的齐言自然是对这俩人的对话全然不知。
周圩从书房出来后并没有看到齐言的身影，问过碰巧遇上的刘姨才知道她去了花园。
“这会儿在花园？”
“是啊，大小姐说今晚月色好，正适合赏月观花呢。”
“她倒是有闲情雅致。”
刘姨听后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前人人都觉得齐言和周圩虽然年少相识，但毕竟算是包办婚姻，俩人又都是有气性的，这段婚姻能走多远，没几个人看好。
尤其是还有齐意同和黎悦这对失败的案例在前。
可今天她这么一瞧，俩人虽然客客气气的，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情意在，若当真不在意，晚饭时也不能配合得那样默契。
话说各人有各命，可齐言要是能得个好，她也算放心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多少也会起些恻隐之心。
夜幕低垂，沉寂的花园悄然披上了一袭神秘的纱幔。
月光如洗，透过稀疏的云层，温柔地洒落在错落有致的喷泉之上，水珠在月光的轻抚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仿佛无数细小的星辰落入凡间，编织着梦幻般的景致。
绕过喷泉，有一条由鹅卵石精心铺就的小径。小径两旁，复古的路灯逐一亮起，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与清冷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将这段路映照得柔和而温暖。
走到小路的尽头，不远处几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矗立，树影婆娑，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那里。
他锁定了目标，径直走上前去。
“好看吗？”
“嗯。”
齐言握着个手机，整个人紧贴着树干，试图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就连说话声也是悄咪咪的。
但听到身后有人声，她瞬间警觉起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的大脑就迅速地感知到，这是周圩。
周圩抱着双臂，不由的微微翘起了嘴角，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玩味。
她这样子就像是拉着他团伙去偷隔壁人家种的菜一样。
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俯身凑了过去，“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齐言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心烦，语气也急躁了起来，“快了快了。”
“行了，别躲了，他们都走了。”
齐言从树后探出了脑袋一看，那几个人果然已经走远，这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了录音页面按了结束。
“搞定！”
周圩看她得意的神情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变成侦探了？”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偷听了。
“这只是留后手而已。”
“那你就没注意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你是说你是黄雀？”
周圩没有否认，“幸好，我是那只黄雀。大晚上逛花园，亏你想的出来这烂借口。”
说完他就朝别墅走去。
“你懂什么？灯下看美人，柔三分。夜中赏花，也别有一番风味。再说，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不怕啊。”
一想起刚才那几个人互相踢皮球，什么亲朋好友、夫妻情分都顾不上了，她就忍不住想笑。
妻子责怪丈夫演戏都不会，那么快就露出破绽；丈夫则斥骂妻子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见齐家两眼珠子都放光了，平时的机灵劲儿全丢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场面就算是今天一无所获，权当看看热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齐言快步跟了上去，只是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怎么了？”
周圩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正望着黑夜里若隐若现的那架秋千。
“想荡秋千了？”
齐言摇了摇头，“算了，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这架秋千已经成了很遥远的梦。
“那下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明明他也只是用着一贯的声线说出来，可是她越来越感觉每个字都被温暖包裹着。
她现在怎么总是陷在他无意的一句话里。
原本她想告诉他，不要总是轻易的做出承诺，人的信任和等待是经不起反复的。
可这番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谢谢。
从前不觉得，可现在周圩总感觉这句谢谢有些刺耳，好像从他们认识开始，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这种礼貌的词汇总是带着些疏远。
他有些开始排斥这种疏远了。
“傻瓜。”
齐言理了理被某人摸乱的头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还笑？很好笑吗？”
“本来不好笑的，可是你炸毛的样子更好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圩这么肆意的笑，以前他也笑过，但是每次都是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就像是符合人情世故的一道程序，自信从容却没有情意。
原来他真正的笑是这样的好看，比骄阳更明媚，比星光更璀璨。
“周圩！”
齐言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伸手便要打他，俩人追逐着跑进了屋，偌大的别墅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但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
他们刚一冲进屋就碰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齐意同。
齐意同看他们光速地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时也觉得有些无趣。
“爸爸。”
还是齐言先开了口。
“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正打算回房间。”
齐意同点了点头嘱咐道：“别闹太晚耽误了明早回京。”
“好。”
“那个项链是怎么回事？”
“那是齐宴的项链，我在医院的时候护士拿给我的。”
对于监控的事情她选择了避而不谈。
还没等齐意同回应，她就一把拉起周圩要上楼。
“齐言，等齐宴伤好了，你就带他去平京吧。”
“谢谢爸爸。”
她不知道为什么齐意同会答应，但想起刚才俩人在书房谈了许久的话，这事儿大约是周圩的功劳吧。
这样也好，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敲打林桉，但真要把齐宴再留在这里，尤其是留在林桉的身边，她还真是不放心。
“齐宴的事，谢谢你。”
“怎么又说谢谢？”
面对她一踏入房间便匆匆道谢的身影，周圩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蹙，那细微的动作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这让她有些不解，怎么自己说句谢谢对方还有些不领情，这不悦的表情是几回事？
“我知道，是你让爸爸同意我带走齐宴的，所以当然要说谢谢啦。”
“哦。那不用谢。”
又是这样的冷淡。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齐言咬了咬唇，斟酌道，“你是不是觉得口头道谢没诚意啊？行吧，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涌进她的鼻中。
是南朝遗梦。
这是齐意同惯用的香，想来是刚才他在书房染上的。
“你说呢？”周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伴随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他缓缓靠近，直至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齐言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得惊人，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绯红，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尖轻轻颤抖着，试图在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中寻找一丝缝隙，将他轻轻推开。
终于新鲜的空气拯救了她此刻的窒息。
可霎时间，她仿佛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沉入幽邃无垠的深海，四周是静谧而压抑的蓝，心跳成了唯一的声响，在这浩瀚中回响。
周圩的动作如同轻柔的海浪，轻轻包裹住她探出的指尖，缓缓引领至他温热的唇畔。那指尖，沾着夜色的微凉与肌肤的细腻，在他唇间绽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让她的心湖瞬间波涛汹涌，每一次搏动都响彻心扉。
这三秒的触碰，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穿越了时间的长河，每一秒都镌刻着悸动与不解。
她慌忙地垂下眼帘，再也不敢迎上他那深邃如夜空、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双眸，生怕自己的慌张被一览无余。
他放开了她的手，“还记得吗？”
这句话，就像是海风拂过耳畔。
“哈？”她微微愣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周圩并未急于解答，只是以那双她无法读懂的眼眸，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缓缓拼凑，她好像有些记起来了，是晚饭前的那个亲吻吗？
原来是这样来的啊。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这就是他提出来的要求。
“随你。”
她说完就“咻”地趴到了床上，仍旧把沙发留给了他。
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俗成。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两颗心，在各自的角落里毫无规律地跳动着。
“他们会告诉你的。”
她附到林桉耳边轻轻说道。
林桉闻言抬眸与她对视，俩人的眼神如电光火石一般，在碰撞间摩擦出你死我活的火花。
“意同…”
“行了，送客吧。”
齐意同留下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便离席而去。
但他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嘱咐道，“周圩，一起手谈一局，如何？”
“好。”
齐言真搞不懂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手谈一局，就算是要聊秘语，就不能换个借口嘛，比如一起喝杯茶什么的。
齐意同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多看了她两眼，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决自己那个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
大概是她的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不管是齐意同还是黎国平每每想借着下棋与她谈心也都很快放弃了。
那边周圩被喊去书房，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茶几上那尊博山炉内洋洋洒洒飘出来的香，如桃花甜香，入鼻轻薄，似花瓣零落到棉絮上。
慢慢的，花蕊的辛香与叶子的酸意凸显出来，仿若清甜的梅子香气中又带着檀香的木质香气。
“这香如何？”
周圩所未说话，齐意同却注意到了他已被这香吸引。
“挺好闻的。”
正在温杯的齐意同听到这四个字的评语下意识一愣，拎着水壶的手微微一抖，刚沸腾的水就这样溅了出来。
他有些冷俊不禁，“哦？具体说说。”
他一边有序地将洗净好的茶杯夹到周圩面前的杯垫上，一边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空灵，但温暖。”
面对眼前这个只用了五个字就概括了他最爱的香的年轻人，他有一瞬恍惚。
“这香叫南朝遗梦。”齐意同放下了茶夹，目光移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春日图，“从前老爷子不大爱这香，他不喜欢这群疯子，呵，却喜欢雪中春信。”
富人惯爱附庸风雅，大概是解决了温饱问题就开始追求精神丰盈，也或许这也只不过是他们攫取更多财富的一计罢了。
周圩虽不爱这个，但对于长辈，他一向是周全礼数即可。
可齐意同这番议论先人的话，他不愿也不知该怎么接。
只是三敲桌面，以示感谢的同时，以沉默作答。
齐意同似乎也并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仍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年就是在这里，此画刚成，笔墨尚未干，小言跑了进来，同我说，她喜欢你。”
周圩身为晚辈，却受到了齐意同的捧茶礼，总觉得这茶味苦，不得适然。
“那天，她也是喝的这茶。”
“她喜欢？”周圩眸光一闪，全无话语中的诧异。
“喜欢，她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老爷子喜欢的，她都沾染上了。”
这话看似是在说茶，实则是在说周圩。
他不愚蠢，这弦外之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如果喜欢，一定是有理由的。”
“这人啊，就像这茶一样，初尝时大多不喜，可这回味却能留人啊。”齐意同说完自嘲一笑，也毫不避讳周圩。
对于这桩婚事他一直都是矛盾的，他希望能以此攀上周家，可是一看到女儿像从前的自己一样选择了妥协，他便多了几分怒其不争。
不光是对齐言，更是对当初的自己。
自从黎悦和齐望成相继走后，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从前所不能接受的，变成了从前自己最憎恨的人的模样。
“不过喜欢这件事，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说呢？”
这是试探？
还是真的有感而发？
周圩从他的深邃的眼中探不到答案。
“或许…是这样吧。”
“哈哈哈”，齐意同连笑三声，又忽而叹了口气，一反常态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您也曾年轻过。”
是啊，他也年轻过，年轻的他是怎么选择的呢？
选了所谓爱情，辜负了结发妻子；选了利益，连累了自己的初恋。
聊到最后，齐意同对周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齐言，那我希望你能把她完完整整地还回齐家。”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周圩仍旧用着谦逊的姿态，但言语极为坚定，“无论我爱不爱她，我都绝不会伤害她。从我娶她的那天起，我就决定了以妻子之礼待她。就算…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愿意从此举案齐眉。可如果她想走，我绝不会束缚她，我会放她去她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但那个地方，未必会是齐家。
那夜星光点点，暮发老人守候在桥头，试图劝诫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
殊不知，他们心中都有一条已经选定好了的路，或明或暗，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此时专注于听“八卦”的齐言自然是对这俩人的对话全然不知。
周圩从书房出来后并没有看到齐言的身影，问过碰巧遇上的刘姨才知道她去了花园。
“这会儿在花园？”
“是啊，大小姐说今晚月色好，正适合赏月观花呢。”
“她倒是有闲情雅致。”
刘姨听后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前人人都觉得齐言和周圩虽然年少相识，但毕竟算是包办婚姻，俩人又都是有气性的，这段婚姻能走多远，没几个人看好。
尤其是还有齐意同和黎悦这对失败的案例在前。
可今天她这么一瞧，俩人虽然客客气气的，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情意在，若当真不在意，晚饭时也不能配合得那样默契。
话说各人有各命，可齐言要是能得个好，她也算放心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多少也会起些恻隐之心。
夜幕低垂，沉寂的花园悄然披上了一袭神秘的纱幔。
月光如洗，透过稀疏的云层，温柔地洒落在错落有致的喷泉之上，水珠在月光的轻抚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仿佛无数细小的星辰落入凡间，编织着梦幻般的景致。
绕过喷泉，有一条由鹅卵石精心铺就的小径。小径两旁，复古的路灯逐一亮起，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与清冷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将这段路映照得柔和而温暖。
走到小路的尽头，不远处几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矗立，树影婆娑，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那里。
他锁定了目标，径直走上前去。
“好看吗？”
“嗯。”
齐言握着个手机，整个人紧贴着树干，试图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就连说话声也是悄咪咪的。
但听到身后有人声，她瞬间警觉起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的大脑就迅速地感知到，这是周圩。
周圩抱着双臂，不由的微微翘起了嘴角，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玩味。
她这样子就像是拉着他团伙去偷隔壁人家种的菜一样。
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俯身凑了过去，“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齐言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心烦，语气也急躁了起来，“快了快了。”
“行了，别躲了，他们都走了。”
齐言从树后探出了脑袋一看，那几个人果然已经走远，这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了录音页面按了结束。
“搞定！”
周圩看她得意的神情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变成侦探了？”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偷听了。
“这只是留后手而已。”
“那你就没注意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你是说你是黄雀？”
周圩没有否认，“幸好，我是那只黄雀。大晚上逛花园，亏你想的出来这烂借口。”
说完他就朝别墅走去。
“你懂什么？灯下看美人，柔三分。夜中赏花，也别有一番风味。再说，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不怕啊。”
一想起刚才那几个人互相踢皮球，什么亲朋好友、夫妻情分都顾不上了，她就忍不住想笑。
妻子责怪丈夫演戏都不会，那么快就露出破绽；丈夫则斥骂妻子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见齐家两眼珠子都放光了，平时的机灵劲儿全丢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场面就算是今天一无所获，权当看看热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齐言快步跟了上去，只是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怎么了？”
周圩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正望着黑夜里若隐若现的那架秋千。
“想荡秋千了？”
齐言摇了摇头，“算了，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这架秋千已经成了很遥远的梦。
“那下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明明他也只是用着一贯的声线说出来，可是她越来越感觉每个字都被温暖包裹着。
她现在怎么总是陷在他无意的一句话里。
原本她想告诉他，不要总是轻易的做出承诺，人的信任和等待是经不起反复的。
可这番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谢谢。
从前不觉得，可现在周圩总感觉这句谢谢有些刺耳，好像从他们认识开始，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这种礼貌的词汇总是带着些疏远。
他有些开始排斥这种疏远了。
“傻瓜。”
齐言理了理被某人摸乱的头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还笑？很好笑吗？”
“本来不好笑的，可是你炸毛的样子更好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圩这么肆意的笑，以前他也笑过，但是每次都是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就像是符合人情世故的一道程序，自信从容却没有情意。
原来他真正的笑是这样的好看，比骄阳更明媚，比星光更璀璨。
“周圩！”
齐言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伸手便要打他，俩人追逐着跑进了屋，偌大的别墅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但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
他们刚一冲进屋就碰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齐意同。
齐意同看他们光速地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时也觉得有些无趣。
“爸爸。”
还是齐言先开了口。
“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正打算回房间。”
齐意同点了点头嘱咐道：“别闹太晚耽误了明早回京。”
“好。”
“那个项链是怎么回事？”
“那是齐宴的项链，我在医院的时候护士拿给我的。”
对于监控的事情她选择了避而不谈。
还没等齐意同回应，她就一把拉起周圩要上楼。
“齐言，等齐宴伤好了，你就带他去平京吧。”
“谢谢爸爸。”
她不知道为什么齐意同会答应，但想起刚才俩人在书房谈了许久的话，这事儿大约是周圩的功劳吧。
这样也好，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敲打林桉，但真要把齐宴再留在这里，尤其是留在林桉的身边，她还真是不放心。
“齐宴的事，谢谢你。”
“怎么又说谢谢？”
面对她一踏入房间便匆匆道谢的身影，周圩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蹙，那细微的动作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这让她有些不解，怎么自己说句谢谢对方还有些不领情，这不悦的表情是几回事？
“我知道，是你让爸爸同意我带走齐宴的，所以当然要说谢谢啦。”
“哦。那不用谢。”
又是这样的冷淡。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齐言咬了咬唇，斟酌道，“你是不是觉得口头道谢没诚意啊？行吧，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涌进她的鼻中。
是南朝遗梦。
这是齐意同惯用的香，想来是刚才他在书房染上的。
“你说呢？”周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伴随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他缓缓靠近，直至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齐言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得惊人，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绯红，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尖轻轻颤抖着，试图在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中寻找一丝缝隙，将他轻轻推开。
终于新鲜的空气拯救了她此刻的窒息。
可霎时间，她仿佛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沉入幽邃无垠的深海，四周是静谧而压抑的蓝，心跳成了唯一的声响，在这浩瀚中回响。
周圩的动作如同轻柔的海浪，轻轻包裹住她探出的指尖，缓缓引领至他温热的唇畔。那指尖，沾着夜色的微凉与肌肤的细腻，在他唇间绽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让她的心湖瞬间波涛汹涌，每一次搏动都响彻心扉。
这三秒的触碰，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穿越了时间的长河，每一秒都镌刻着悸动与不解。
她慌忙地垂下眼帘，再也不敢迎上他那深邃如夜空、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双眸，生怕自己的慌张被一览无余。
他放开了她的手，“还记得吗？”
这句话，就像是海风拂过耳畔。
“哈？”她微微愣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周圩并未急于解答，只是以那双她无法读懂的眼眸，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缓缓拼凑，她好像有些记起来了，是晚饭前的那个亲吻吗？
原来是这样来的啊。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这就是他提出来的要求。
“随你。”
她说完就“咻”地趴到了床上，仍旧把沙发留给了他。
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俗成。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两颗心，在各自的角落里毫无规律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