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只有丧尸嚎鸣的凌晨时光显得格外刺耳,随之而来的是女子极度隐忍的闷哼声。

    她刚刚从研究院的窗台爬了下来,沈知微发现研究院的那个房间里有弹力绳,她深知自己必须出去,所以选择了冒险。

    弹力绳的做工很不错,她运用臂力艰难地爬了下去。

    然而,她还没有完全落地就被一个丧尸看到。

    丧尸的低嚎声引来了更多的丧尸,沈知微根本来不及多想,她下意识地不顾剩下的几米跳了下去。

    她落地的时候借了周围墙壁的力,以至于向下的冲击力小了很多,没有什么太大的痛感。

    沈知微落地的第一秒便开始了没有奖励的关乎生死的“马拉松赛跑”。

    她第一次看清楚这些异常的人类的样子。

    双眼和正常人很好区分,丧尸的双眼通红,根本没有眼白眼瞳之分,他们动作粗辱,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优雅 。

    沈知微只匆匆打量了几眼,飞快地奔跑着。

    研究院外面怎么也是这种情况,她一觉醒来失忆就算了还遇到末世,这可如何是好?

    沈知微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她根本就不熟悉这里,她应该往哪个地方逃跑都不知道。

    她想甩开这些追着她的丧尸,顺着一扇大门进了一栋公寓。

    丧尸紧追不舍,她甩不开。

    顺着楼梯往上,她听到了丧尸摔倒的声音,在下意识继续往上爬时,她耳边的嚎叫竟然显示方位在上面。

    她不能再往上走了。

    沈知微刹住车,直接进入这一层的走廊,没有哪个房间是不锁门的,她没有地方能够躲藏。

    走廊很快到了尽头,沈知微瞳孔猛得放大,她迅速在大脑思考着对策。

    她无路可逃。

    这里是四楼,要么她跳楼,要么就被身后快扑上来的丧尸咬死。

    沈知微只停了一步,她打开窗户,没有往外看,伸手握住窗沿,整个人荡了下去。

    她害怕地脸色惨白,忽然的悬空感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

    她紧紧闭住双眼,她没有办法了。

    臂力支撑不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手在慢慢往外滑。

    脑子里一团糟,丧尸的声音还在耳边,她搭在窗沿的手指快没力气了,指不定会被丧尸咬到。

    沈知微,你睁开眼。

    你绝对不能死。

    ……

    你还有重要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千万不能放弃。

    ……

    她感到心里有声音在尝试着呼唤自己、叫醒自己。

    沈知微?

    这是她的名字吗?

    沈知微睁眼,抬头见到的就是丧尸要冲过来的头。

    她心里跑过了一千头受惊的小羊,手卸了力。

    像是天注定的一般,她回头一瞬间瞥到一个阳台,对面楼层的阳台。

    希望在心中燃起,她的肢体在空中做出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她甩腿蹬墙,整个人下坠地方向偏离,正好往人家阳台摔过去。

    这个阳台很小,她的腿重重磕到了围墙,疼痛来的措不及防,没有任何心思可以去好好落地。

    她紧皱着眉头摔了下去,直直撞在玻璃门上。

    清脆的玻璃声掩盖住了皮肉撕裂的痛楚,玻璃渣子嵌入血肉,玻璃片没入她大片毫无遮掩的身躯之中。

    纯白的上衣短裤被迫沾染上血红的污渍,沈知微侧脑严重地撞地,只觉得大脑花白一片。

    她想起了一些东西。

    一些痛苦的回忆,沈知微觉得头痛欲绝,一时间不知是真痛还是假痛。

    她看到了好多穿着白大褂的人,东西方的都有。

    他们在跟她说话……表情好像很严肃,怎么感觉像是在威胁她……

    针头……

    他们用了很多的针头,抽了她的血液。

    “你的付出是为全人类造福……”

    沈知微脑海里流露出这句冰冷的话。

    她脑袋一抽一抽地痛,皮内外都感到不适。

    她感受到自己很害怕这些回忆。

    她在颤抖……

    沈知微实在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她的声音很小很压抑,却足够表达出自己此刻快要疯了的情绪。

    她趴在地上,捂住头的手缓缓地捂住耳朵。

    “γ病毒的进展就靠你们了。”

    两个白大褂交握的手,他们脸上满意的笑容。

    ……

    “这是新的志愿者……她会配合我们的一切研究。”

    “……”

    ……

    “药物打下去你会沉睡四个月,醒来的时候你什么也感觉不到……你就当作自己是睡了一觉。”

    “可是……我还有需要联系的朋友……”沈知微听到自己的声音。

    “消息我们会帮你回复。”

    不同的人,好多不同的人,他们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冷漠无情。

    ……

    她看到一些扭曲的画面。

    沈知微看到一个变异的女丧尸,她眼眶通红,隔着玻璃墙扑向她。

    画面里只有自己的手机……她紧紧扶着玻璃。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她看到一个男人从她面前倒下,她被人拉开,那个男人被白大褂们人套上了头罩带走。

    ……

    别想了!

    ……

    沈知微觉得自己要疯了!

    愤怒、痛苦、难过、失望、无奈……种种情绪累积在她的心里,她只觉得万分沉重。

    求求你不要再想了……

    她讨厌这种恐惧感,讨厌这种无力感。

    如果之前的记忆是那么痛苦,那就别还给她了。

    ……

    十几分钟后,她冷静了下来。

    沈知微不管地板上的玻璃渣,直接站起身,她无视对面丧尸虎视眈眈的红眼大嘴,拉上窗帘,遮住了这个不再存在的玻璃门。

    两年多了,她的面容成熟了不止一点。

    她褪去了之前的稚嫩,本来甜美的长相,硬是被疏冷带着绝望色彩的眼神遮住,只剩下冷漠。

    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没有记忆的她想要存活,只能靠自己。

    她现在没有任何依靠。

    圆润的鹿眼不再亮闪闪带着光,眼底只剩下一层凉气。

    原来的中长发此时乱糟糟地披散在后背,快要及腰。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往屋内走,进了浴室,关上磨砂门。

    沈知微动作缓慢地褪去了衣服,她开了水,用着温度极高的水。

    碰到水的伤口传来撕裂的痛感,她紧紧皱着眉,却不肯调节水温。

    别人用冷水清醒,她用热水清醒。

    两年多几乎没有出过门,没有晒过太阳。

    她白皙水嫩近乎发透的肌肤受不住高温的熏烤,她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大片,烫伤随之而来。

    过了几分钟,她终于睁眼,调到适宜的温度,先将皮肉上的玻璃片玻璃渣挑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一直在往下流,混合在水里一起进去下水道。

    确认所有的玻璃片没了之后,她才开了花洒冲头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些伤口正在偷偷愈合,烫红的肌肤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原来的白嫩。

    她冲洗完在卫生间存放备用物品的柜子里拿出了新的浴巾,裹着浴袍走向镜子。

    沈知微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地过快。

    或许跟那些针头有关。

    可是她不愿意再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漠的目光……

    良久,沈知微拿着洗手台上的剪刀,心里一狠,剪断了那节头发。

    “噔——”

    沈知微还没剪完,听到一声动静。

    动静很小,距离很近她听得很清楚。

    有人轻轻的脚步声。

    不像是丧尸,丧尸不会这么小心。

    沈知微一手握住剪刀,转身警惕地朝卫生间外走过去。

    那个人影越来越大,快要离近时,沈知微飞速捏紧剪刀朝他刺过去。

    “是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惊恐,他闭着眼举起双手,沈知微硬生生停下了动作。

    几秒后,令晟没有感受到痛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向她。

    沈知微乍一看,这人好像还有点委屈。

    令晟赶紧放下双手,轻咳了几声,打量着沈知微这不对等的头发,眉梢微扬:“你这是,在剪头发?”

    他似乎觉得沈知微这个样子有点滑稽,没忍住低笑了几声。

    他不理解,这种情况下沈知微为什么突然要剪头发。

    沈知微觉得这男的有点神经病,想到他那句“是我”,有些疑惑。

    “你认识我?”

    令晟被噎了一下,他看起来匪夷所思:“啥?”

    沈知微被他这样子逼得想骂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十秒。

    她叹了口气,摆平道:“我失忆了,所以你是谁?”

    她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只不过这个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有同类的气息。

    正常人看到剪刀对准自己一定是会躲开,或者试图用手遮挡。

    这个人却不一样,他很反常,居然挡也不挡,看起来根本不害怕。

    令晟盯着她看了好久,有些无措:“不是……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沈知微没好气地回他。

    令晟觉得不妙,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左右走了两圈。

    他抬头,试探道:“你还记得什么?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他感觉希望崩塌了。

    看到沈知微默认的表情,令晟满是不解:“他们不可能会给你下失忆的药物啊……天哪,你到底是怎么失忆的?我想不明白……”

    沈知微狐疑地盯着他,她觉得这个人有点傻,自己之前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看来你不认识我。”

    静默了许久,沈知微点头确认道。

    令晟闻言心中警铃大作:“不……不是!我是你弟弟!弟弟!”

    沈知微有些淡淡地看着他,满眼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我真的是你弟弟!”

    “怎么证明?”沈知微决定给他个机会。

    她想起这张脸了,那个在他面前被白大褂套头罩的就是他。

    他们应该认识,但这人一定不是他弟弟。

    谁家弟弟长得这么不像姐姐?

    “我叫令晟,你叫沈知微。”

    令晟这时认真起来,表情严肃倒是正经了许多。

    他眉眼犀利,看起来并不好接触,仿佛刚才的小孩样全是错觉。

    沈知微怔愣片刻,眨了眨眼。

    果然不是姐弟。

    “我们是真正意义上是朋友,我姐姐你认识,因为姐姐很信任你,你比我大,所以我自认为你是我姐姐。”令晟平静地述说,“你一开始不习惯,毕竟我就比你小几个月,后面你就习惯了。”

    “我们俩在以前就像亲姐弟一样。”

    沈知微面无表情示意他说下去。

    “这个世界在两年前发生了丧尸病毒,我们把它叫作γ病毒……”令晟一个人讲了很多东西,沈知微只记住了一些要点。

    她零散的记忆告诉她,令晟并没有撒谎。

    她身体伤口愈合速度、过大的力气、敏锐的听觉,都是因为她是半感染者。

    而她一开始觉得的同类的气息,是因为令晟也是半感染者。

    他们被迫当作实验体,令晟没有细讲,只说是被迫。

    那些针头沈知微有印象……

    “你……”沈知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令晟突然走近了点,他比沈知微高了半个头,这时要低头看她。

    他眼神里有些试探和讨好:“沈姐姐,要不,我帮你剪头发吧。”

    你这技术,真的不堪入目。

    沈知微跟他对视了两秒,做出了让步。

    在令晟拿到剪刀后,沈知微给了他一记眼刀。

    她冷冷地开口:“你最好剪好点。”

    她还是有点爱美的。

    沈知微深知自己不会剪头发。

    在知道有认识的朋友陪伴时,沈知微突然就不想自虐了。

    搞什么黑化流,既然有朋友,她还是比较感性的。

    清醒了一阵也不算大亏,就是挺疼的。

    她很惧怕孤独,在令晟出现的时候,沈知微感到自己孤独的心灵得到了慰问。

    令晟得意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你看好了!我跟你说,我可是理发大师,包你满意!”

    沈知微轻轻勾唇,懒洋洋地拉长音调:“行。”

    同伴的到来让孤独的人有了希望,她觉得轻松了很多。

    沈知微没有急着跟令晟讨论下一步计划,她默默等着看令晟给她打理地发型。

    他的动作很轻,一点都不粗暴。

    剪完他自己去找吹风机,温柔地帮她吹着。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熟练?”

    令晟呵呵地笑,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出来都说头发脏不会洗,要我帮忙洗的嘞。”

    肯定不是我。

    沈知微没理他,默默受着他的招待。

    令晟说到这个还有点恍惚,研究院不让沈知微剪头发,说在研究结束之前不准剪。

    沈知微很不喜欢太长的头发,更何况每次她的头发都是四个月没洗,她总是说很脏,有味道。

    自己又不想动手,贿赂令晟帮他。

    令晟在进入研究院之前,在阳城跟着一个大妈学了理发,沈知微当时去学了做甜品。

    他现在都不知道她那个甜品到底学会了没有,反正都没有机会见过。

    结果,现在她失忆了。

    令晟无奈。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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