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鹿呦呦和孔昭一起到酒店的餐厅用餐。

    孔昭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鹿呦呦仔细地剥着鸡蛋壳,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终于想通了?”

    孔昭不免有些惊讶,因为昨天晚上她还咬死不回去呢。

    “嗯,不过,我是要跟你回你家。”

    “……”

    孔昭惊讶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鹿呦呦反问。

    “……”

    他脑子里有千百种想法,一时竟无言以对。然后听到她说:

    “别想歪了,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我借住几天,到合适的时机,我再走。”

    “哦。”原来是这样。他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下了。

    “怎么,很失望吗?跟你想的不一样?”鹿呦呦扬眉问道。

    “一样,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对我真就这么放心吗?”

    “昨天晚上已经测试过了,你挺老实的。”

    鹿呦呦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咬了一口已经剥好了壳的煮鸡蛋。有一点蛋黄沾在她的唇角,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把它吃掉了。

    对面的孔昭喉节滚动,心中暗想:这要是天天住在一起,谁受得了?我可不敢保证还能那么老实!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自从鹿呦呦搬进去以后,再也没对他挑逗过一句,衣服从早到晚也穿得整整齐齐,一切公事公办,就像两个合租的房客。可是他们明明不是室友关系,是情侣关系呀!现在连情侣间的亲亲抱抱拉手手也没有了,时间一长,他有些受不了了。

    这天,他特地做了她爱吃的菜,点了蜡烛,开了红酒,还播放着曲调慵懒暧昧的音乐烘托气氛。没想到,她平静地吃完,说了声谢谢款待,还问了句需不需要她洗碗,就转身离开了,就那么冷漠地离开了……

    被无情冷落的孔昭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不满叫住了她,“你给我站住!”

    鹿呦呦平静地回过身来,“有事吗?”

    他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呀!”

    “我指的是,男女朋友之间那样的……理!”

    “那是什么样?”

    “……”

    她看着他憋红了的脸忽然笑了,然后又向他走近了一些,问,“是不是这样?”接着她踮起脚轻轻吻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被她耍了,狠狠地吻了回去,报复似的咬了她的唇瓣一下,接着又大胆地向他还未曾涉足过的地方,她那柔软纤细的颈部进攻,留下一枚证明他来过的红印章。

    鹿呦呦看着镜子中那个张牙舞爪的红印,又瞥了瞥一旁的罪魁祸首。

    那个祸首像个做错了事心中有愧还嘴硬的小男孩,“谁让你总是耍我呢……”

    他正心有戚戚焉,却突然听到她说,“很好,你跟我一起去楼上拿点东西。”

    孔昭一愣,“你这样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没见过,估计比你见得都多!”

    “……”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吧?!

    孔昭正暗自郁闷,手突然被拉起,他怔怔地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时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快走了!”鹿呦呦催促道。

    他喃喃自语,“幸福来的太突然……”

    还一天来俩!他已经好久没有牵到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了,能不激动吗?

    不过,很快他就被拉回了现实。电梯已经到了十一层。

    他不禁想起那天周行看他的眼神,仿佛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要是被他看到他欺负了他姐……

    “你怎么了,手心出了这么多汗?”鹿呦呦问。

    “我……”孔昭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忧虑,“打不过他的。”

    鹿呦呦偷笑,“怎么?你现在要是后悔可还来得及啊!”

    孔昭立马握紧了她的手,大义凛然地说:“打死我我也不放手!”

    “要是打不死呢?”

    他扬眉道,“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鹿呦呦笑了,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因为出汗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她自己的手。

    输入密码,门打开了,鹿呦呦先进去,一进门一股子难闻的气味直冲脑门,连忙用手捂住鼻子。

    周行正横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还翘着二郎腿。屋里很乱,茶几上堆满了外卖盒,啤酒瓶,用过的纸巾,垃圾桶也满了,地上也都是灰尘,不知道几天没打扫了。

    以前鹿呦呦在的时候,总是督促他打扫卫生,现在没人管他了,就乱成了这个熊样,鹿呦呦不由得怒气填胸。

    周行听到动静,歪了歪头,瞥了一眼鹿呦呦,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鹿呦呦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淡淡地说:“我回来拿我的东西,马上就走。”

    周行“噌”地坐了起来,“你还没完了是吧……”

    突然,他看到了紧随鹿呦呦其后进来的孔昭,看到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还有她脖子上的那个刺眼的红印。

    周行胸口起起伏伏,咬着牙说:“拿上赶紧走!”

    鹿呦呦紧抿着唇,拽着孔昭就进了房间。她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像是在静静等待着外出的主人归来。

    鹿呦呦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便立即打开衣橱,拿了几件衣服,找了个手提袋装上,又进洗手间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收拾好所有东西,她又拉起孔昭的手往外走。

    走到客厅,她故意提高音量说:“从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晨跑锻炼身体。”同时用胳膊肘杵了杵孔昭。

    孔昭一愣,“啊?为什么?”

    她害羞一笑,对着他的耳朵说:“可以提高耐力和持久力!”

    “……”

    孔昭尬笑着瞥向周行,发现他的眼神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撕碎。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鹿呦呦的手。后来他都不记得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周行家门口的,只知道那时他冷汗直流。

    回到孔昭家,鹿呦呦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拿到洗手间摆好,又把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橱里,然后就坐在床边发呆。

    孔昭走过来敲了敲开着的门,鹿呦呦抬头看到他,微微扯了下嘴角,示意他进来,然后又垂下了眼帘。

    孔昭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其实,周行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良久,她才说:“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他必须得接受。”

    说完后,她很疲惫似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为了我,值得吗?”孔昭淡淡地问。

    她微微弯起唇角,说,“为了你,才值得。”

    她声音很轻,却从容不迫,掷地有声。让听到的人的心不禁为之一颤。

    他扶着她缓缓躺下,她仍然合着眼,很安然,仿佛无条件信任身边的这个人。他也在她身旁躺下,和她面对着面。

    “我今天可以不走吗?”他轻声问。

    她微微地点点头,仍然闭着眼。

    “你不怕我吗?”

    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抿着唇笑了笑,仿佛这是一个无稽之谈。

    他望着她光洁美好的脸庞,没再说话,抬起手关上了灯。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手心里,安心地睡了。

    ——

    清晨,鹿呦呦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过来,还未睁眼,已经感觉到眼前一片光明。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自己的生物钟果然强得可怕,总是比闹钟提前五分钟醒来。

    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鼾声,鹿呦呦猛地一惊,而后想起来,昨天晚上是自己默许他睡在自己房间的,紧接着又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之后松了口气。

    嗯,的确是个老实人。

    鹿呦呦微微笑了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

    咦,他怎么趴着睡觉?腰不疼吗?

    偶尔,她也会趴在床上看书,看小说,趴一会儿腰就受不了了,必须得在身子下面垫个枕头才行。他这姿势……

    鹿呦呦看了看他的腰,不禁发出了一个令人脸红的疑问:真的没问题吗?

    鹿呦呦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提前关掉将要响的闹钟,悄悄下床,换上速干衣,出门了。

    她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七点钟,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他还在熟睡。鹿呦呦最近已经摸清了他的规律,早上一般在八点左右醒来,有时候更晚。此刻气温凉爽,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而且,她还得洗澡换衣服,他不醒是好事。

    鹿呦呦拿上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蹑手蹑脚地又出去了。心想,冲个澡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他肯定还在睡觉,不如把衣服放在外面,免得被热气蒸湿。又想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便把衣服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进浴室去洗澡。

    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她又去悄悄看了一眼,确认他还在睡觉,便回到客厅放心大胆地拿掉浴巾迅速穿上了衣服。

    看看表,快七点半了,想起自己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可他还在睡觉。鹿呦呦犹豫了一下,决定干脆还是把他叫醒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于是回房间去叫他起床。进来一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被子盖上了,好像还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她明明记得她刚才来看的时候,他还只穿着家居的T恤短裤趴在那儿,没有盖被子,鼻尖尚且微微出汗。现在气温越来越高了,反倒冷了?

    他不会是感冒了吧?鹿呦呦不禁有些担心,俯下身一看,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满头都是汗,脖子上也全是汗,连忙把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对比温度。

    摸着不烧啊!这是怎么回事?

    鹿呦呦想了一下,也许他是不小心把被子裹在身上的,那还是帮他把被子掀开吧,可别捂坏了。

    鹿呦呦伸手去拽被子,没想到一拽没拽动,再拽一下,还是没拽动。难道是被他压着了?

    鹿呦呦的视线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发现,是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被子。

    干嘛不让我给他掀被子?穿着衣服了呀!

    鹿呦呦正纳闷,他突然从床上窜起来,一溜烟地跑了,还带走了她的被子……

    “……”

    莫名其妙!

    鹿呦呦不管他,自己一个人到餐厅吃饭。直到她饭都吃完了,该去上班了,也不见他出来。

    鹿呦呦郁闷地盯着他的房门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晚上回来再说吧。

    等她晚上回来,一切恢复了如常。他已经做好了饭,她一回来,就盛饭吃饭,边吃饭边聊天。吃饭的时候,鹿呦呦跟他说,自己有两个国外的同学过几天要来临江玩,不过自己还要上班,没时间陪他们,能不能请他去机场接一下机,然后再带他们到临江的旅游景点转转。

    孔昭听完之后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挑眉问道:“那我是以什么身份接待他们?”

    “当然是男朋友了,我已经跟他们都说好了。”

    孔昭面上一喜,却故意刁难地说:“都说好了,还跟我商量?”

    “那还是得商量商量的,万一你要是不同意,我还有时间找别人,反正他们也没有见过我男朋友长什么样。”

    “你敢!”他啪地把筷子一撂,脸上现出少有的愠怒之色。

    鹿呦呦自然说的是玩笑话,他的表现却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平日里,他总是迁就她多一些,她还总是捉弄他,他也不生气,她以为他天生就是个温柔随和的性子,从未想过他还有这样霸道的一面。这就是传说中的占有欲吧。爱一个人,便想拥有她,爱的越深,想拥有她的欲望越强烈,并且只能他自己拥有,别人想都不能想,玩笑也说不得。

    虽然被他“凶”了,鹿呦呦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恼恨,反而隐隐有种甜蜜的感觉。一想,自己还有求于他呢,赶紧哄哄吧。于是学着古装小说里的柔弱女子夹着嗓子说道:“不敢,不敢!奴家自然是不敢的,官人不要生气嘛!”

    大概是没见过她发嗲的样子,孔昭愣怔了片刻,好像有点不适应,然后他说,“你知道‘官人’是什么意思吗,就乱叫?”

    鹿呦呦明知故问,“官人,不是指当官的人吗?”

    孔昭看出了她眼睛里那熟悉的顽皮笑意,哼了一声,“等吃完饭再告诉你什么是‘官人’!”说着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鹿呦呦一看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并先他一步吃完,嘴一抹,“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再见!”说完就溜回自己房间,还锁上了门。

    孔昭望着那只落荒而逃的小鹿笑了,故意提高声音说,“锁门也没用,我有钥匙!”

    他笑着笑着,眼中忽然现出一丝忧虑,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

    倚在门后的鹿呦呦拍着自己的胸口,“天天跑步心跳得也没这么快,怎么刚跑了这几步,心慌得就不行了呢?”

    她靠在门后又听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追过来的意思,知道他是吓唬她,便渐渐放下了心,往床上一趴,肚子下面塞个枕头,看起小说来。

    空山这本小说已经写了近百万字,男主和女主的关系终于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不过这进展着实让人有点脸红,主要是说男主无意间撞见女主美人出浴的画面,其中有对她的背影和他看到她背影的反应的描写。

    “她缓缓从水中站起,黑瀑般的长发倾泻至腰间,盈盈一握的纤腰若隐若现,丰满圆润的臀部犹如雨后枝头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他浑身的血液立时汇集于身体某处,身体里好似有一头被困的野兽,咆哮着,狂躁着,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出来……”

    此章节一出,立刻成为讨论度最高的剧情,评论区里又炸开了锅。

    “自从空山谈恋爱之后,这车是开得越来越丝滑了啊,嘿嘿……”

    “可不是吗,毕竟是吃过见过的人了,比靠干想强~”

    ……

    鹿呦呦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之前他形容女人,不是容貌清秀,艳丽,就是身材纤细,火爆之类的干巴巴的词,反正女性角色也不重要,很少有这种细致的描写,让人很有画面感,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过,鹿呦呦关注的和别人关注的不太一样。

    她关注的是,他说的浑身的血液汇集于某处,到底是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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