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簌簌,银汉姣姣。

    这夜祁宁城千家万户熄灯之后,城北府衙门前一队禁卫无声无息地聚集在一起,钢盔铁甲,神情肃穆。

    三十多支火把烈焰灼灼,照亮夜空,与月色辉映。

    司空烛站在众人面前,眸光如炬。长枪泛着寒芒,红缨随风飘荡。

    “一会儿到了之后先把花夕梦姑娘救出来。”司空烛手一抖,姑娘的画像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出发!”司空烛一声令下,众人紧随其上。

    待众人抵达那处无名院落时,却是人去楼空。司空烛站在院中,眉目紧拧。手中将长枪狠狠一掷,眨眼间便听得一声巨响轰然而起。

    众人暗暗向声音瞥去,便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正中心,不偏不倚地插着那只红缨枪,心中不由得震惊。

    这是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够穿透石头,若是那里站的不是石头,而是人又当如何。

    “搜!”司空烛一挥手,便见众人四散下来,各自在院落中搜索起来。

    只消片刻,便有手下一路小跑而来,单膝跪地道:“将军,屋内没人,却发现了这枚玉佩。”

    司空烛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他曾在慕青轩身上见过此物。

    “将军,”又有一人跪地道,“发现密道!”

    “带路!”司空烛道。

    那枚玉佩是慕青轩生母黎皇后就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从未曾取下来过。

    虽说已然过去了好些年,但他房中藏着阿娘的画像,是以从未忘记过她的音容相貌。

    黎皇后并非皇室中人,而是先帝当年南下微服私访,途经沂水县时偶遇的一位奇女子。

    那日他与仆从刚在茶馆饮过茶,正打算离开时,被一乞丐模样的男子猛地撞了一下。

    “公子,他偷了你的钱袋子!”一道女声突然想起,紧接着他便感觉身旁一阵风刮了出去。

    他低头一瞧,腰身处的钱袋竟是不翼而飞。再一想方才那女子所言,他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身后仆从差点没反应过来。

    然到底距离遥远,他本以为追不上了,谁知那姑娘竟押着那贼人跪到他面前。二人将其扭送见官,而自己亦找回了钱袋,自此二人相识。

    后来二人两情相悦,先帝将其带回宫,居于凤华宫。然黎皇后少时闲散惯了,宫中又没有什么背景,是以宫中生活对她来说堪比华丽的笼子。

    张扬的性子被磨平,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当最初的热情消耗殆尽,凤华宫内再见不到那人的身影。

    直到黎皇后诞下两个小皇子,日子方才好过了些。兄弟两八岁那年,黎皇后因私通下人获罪,最后病死狱中。

    其中详情已无从调查,但慕青轩始终相信自己的母妃做不出那般令人不齿之事。

    自母亲亡故之后,所有黎皇后的遗物皆被销毁。只这一枚玉佩被他藏在凤华宫后院的大树下,无人知晓。

    直到先皇驾崩,新帝继位,他方才将其取出佩于身上。

    如今花夕梦要被送到别处,他便留了这玉佩于屋内,正巧被人发现。

    这夜古鸿并未出现,只几个手下将十多名女子捆在一起。此时花夕梦才看到洛子歌和张诗韵。她二人俱有些狼狈,不过倒也能说得过去。

    领头之人带着众人往东厢房而去,进得屋内,将架子上的花盆一转,便见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领头人一挥手,示意众人同他一道进去。

    慕青轩进门之时,自袖中取了一颗红豆放于门口的花盆上。

    转头见花夕梦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面上带着些惶恐之色,看着那黑不见底的通道,就好似内里藏了只猛兽,随时都会飞扑出来,将她拆吃入腹。

    花夕梦越想越怕,面色一白又白。

    没人知道,花夕梦打小就怕黑,怕密闭之地。却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幼时被关进小黑屋所致。

    谁能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一手拍死一只害虫的花夕梦,竟是怕黑。

    车明楼看她那般恐惧的模样,握了握她的手悄声道:“别怕,有我在。”

    花夕梦感激地看看对方,点点头,一咬牙,迈了进去。

    刚一进门,石门便被缓缓关上,隔绝屋外最后一丝光亮。

    车明楼明显能感觉到旁边花夕梦的身子猛地一震,瑟缩在一起。

    手上一个微凉的感觉传来,花夕梦甩着手,想要挣脱。

    车明楼微微用力,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耳语道:“阿梦别怕。我一直在。”

    听了车明楼的话,花夕梦不知怎的竟就慢慢安心了下来。加之领头之人点燃火盆,这地方终于亮了起来,花夕梦便不似方才那般害怕了。

    此时她方看到这是个何样的的地方。

    他们此时身处的是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洞穴,因常年不见阳光,岩壁潮湿。阴凉的风不知从何处来,肆无忌惮地吹向众人。

    花夕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此处阴冷至极。

    肩上一暖,花夕梦低头看去,便见车明楼的外袍搭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坠在整个队伍最后,车明楼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地上撒豆子。

    “你们二人倒是奇怪,几天的同床共枕,竟是生出感情了?”洛子歌面上带着笑,声音刻薄道。

    “都闭嘴!”还未待花夕梦反驳,带路之人抬声道。“再有说话声便拔掉你的舌头!”

    听领头人如此说,洛子歌迅速捂住了自己的红唇,墨色眼珠提溜提溜转着。

    眸子在看到车明楼时偶尔一顿,便又收了回去。车明楼满心满眼都是花夕梦,自未曾注意到她的眼神。

    众人不知走了多远,待到了尽头,便见此处与进门时无甚差别。领头人将墙边火盆点燃,便又推开门。

    此时众人才看到,这通道另一端竟连着另一个房间。

    待众人站在房间内时,才发现面前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这是个烟雾缭绕的厅堂,檀香味在空气中飘散。正中间一幅字画挂于墙上,其间画着个不知名的女子。

    足下正红色蝠纹上四张桌子分列两侧,每张桌子配了两把太师椅。

    花夕梦正好奇居于此处的是何人,便见打门外进来一中年男子。

    男子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身着墨绿色笔挺长衫,半白的发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其后跟着十多个黑衣男子。

    领头人对着那男子一抱拳道:“今有女子十名,皆是天人之姿,请查验。”

    中年男子点点头,在众女子面前一一走过。花夕梦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抓着车明楼的,略起了层薄汗。

    “带下去,明日再另行安排!”男子吩咐道。

    领头人应了,欲带各女子散去。便是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笛声,清丽悠长。

    花夕梦记得男人说过,待笛声响起,便可离开。猛地抬头,便见男人鹰睢般的眸子内含星辰。

    车明楼身形一闪,脚下速度快得花夕梦看不清,便已然闪身至那中年人身旁。

    寒芒一闪,眨眼间精工匕首已然架在那男人颈间。车明楼一只胳膊横在那人肩膀处,挟持住对方。

    “都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车明楼森然开口,声音若地狱恶鬼。

    “听他的!别动!都别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杀我!”中年男人慌张起来,到后来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

    “放姑娘们离开!”车明楼道。

    “好好好,放人!别杀我!”中年男子如今看这些女子就像看一个个瘟神般,恨不得快些两人送走。

    姑娘们千恩万谢,快步退了出去。只剩下花夕梦仍在原地未走。

    “阿梦,别怕,过来。”车明楼见她愣在原地,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花夕梦闻言当即跑到男人身边。不知怎得,男人虽以中年男人要挟其他人,她却并不怕对方。

    “走!”车明楼架着中年男人命令。

    花夕梦将门一推,便见门外一队人马手持长刀列队在门前,为首之人手中持着一只火把。

    见二人出来,那人向车明楼一拜:“公子。”

    车明楼点点头将中年男人推向对方道:“都带下去!”

    “是!”领头人说着手一挥,便将中年男人和屋内众人尽数拿下。

    古鸿经过车明楼时,恶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后者:“你等着!别让我抓到你!”

    “小楼……”花夕梦担心起来,古鸿此人表面上温润,实则骨子里狠厉。

    “没事,他还翻不出天来。”车明楼摸了摸花夕梦的发顶安慰道。

    男人如此说,花夕梦自然也就会安心一些。

    “车公子,你们两位没事吧。”此时洛书渊与司空烛正巧赶来。

    “无妨。”男人道。

    “真是的,都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否则早便结束了。”司空烛在一旁怼洛书渊道。

    “是车公子的吩咐。”洛书渊一句话,司空烛彻底闭嘴。

    “我送姑娘回去,”车明楼未接两人的话,反而吩咐道,“子晞,审问之事便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洛书渊道。

    几人相互道过别,各自离去。车明楼与花夕梦在青梅酒肆门前依依惜别。

    “小楼,这几日多谢,”花夕梦淡笑道,“这是我闲暇无事时所绣的香囊,送给你。”

    车明楼接过香囊细细看来,那香囊上面绣着一对仙鹤,脚踏祥云,自由自在。

    淡淡的花香飘散而出,令人心神安宁。

    “那边多谢阿梦了。”车明楼声音里多了些喜悦之情。

    目送车明楼离开,花夕梦瞧了瞧手中的玉佩,面上带着收不住的笑意,转身脚步轻快地进了酒肆。

    车明楼仍是回了清音坊,房间没洛书渊与司空烛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进门,当即起身行礼。

    “都坐吧。”车明楼取下面具,露出谪仙般的面容问道,“可都安置妥当了?”

    “都妥当了,已经在连夜审问了。”洛书渊道。

    男人点了点头,除去上身衣物,几日前的伤仍未完全康复,仍需上药才是。

    “若有消息,便知会我一声”男人道。

    “此事慕兄放心。”洛书渊道。

    “二位都累了,今夜便好生休息吧。”慕青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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