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水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到意识里。

    天已经亮了,这几天玉的小作坊生意格外好,大家伙估摸着营业时间,纷纷都踩着点拖家带口过来。今天不过晚了半个小时开门,外面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也好在这些人知道玉脾气不好,不敢大声嚷嚷。

    符水见玉慢慢睁开了眼,于是拿着早餐举在面前:“玉,早上好。符水今天给玉带了虾仁包子和荷叶粥。”

    “玉、玉,早上好!”昨晚那小姑娘也扑腾过来,“我也想吃包子!”

    “不行,这是玉的,符水只给玉带早餐。”符水一下把包子举得老高。

    小姑娘年纪还小,嚷嚷起来可不得了,在一边抓着符水的衣服,又蹦又跳:“我就要我就要!”

    符水一本正经:“不可以。”

    真是一群活爹。玉揉了揉眉心,昨晚上那黄纸忽然着火,差点没把李淙今直接烧没,也得亏肚子里的那家伙还挺有实力,小小黄纸真还镇不住她,所以除了肚子着火怎么都扑不灭,玉上蹿下跳找魔药精油,小姑娘左哭右闹心疼妈妈——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事故。

    “哟,醒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客户李淙今将护目镜往眼底下一搁,放下报纸,格外好心地指了指外面,“门口坐了老大一堆人呢,好像是在等你就诊,你还不快点洗把脸赶快去忙活,赚你的钱。”

    这人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玉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先别管我,你那个肚子现在怎么样,确定昨天没烧到吗?”

    “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昨天把衣服烧着了不能穿,李淙今勉勉强强换上了玉的一件衣服,只不过玉的上衣一般都是中短款式,所以她挺着个大肚子穿上去基本上会漏一半风。

    趁着她俩唠上了一会儿,符水在一边与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争论半天,最后无可奈何与人类幼崽妥协,闪送离开了。

    小姑娘之前还真没见过,又在一边哇哇叫了起来:“不见了!那个大姐姐不见了!”

    李淙今也愣了一会儿,饶有深意地看向玉:“你这东西,还不错啊。”

    “别打她的主意,”玉把包子和粥分给了这对闹腾的母女,“还有,她不是东西,放尊重点。”

    这句话刚落音,符水又闪送回来了,重新带了两份早餐来,这是她的认知世界里最佳的方案。

    “大姐姐又回来喽!”

    符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谢谢你的欢迎,不过玉头很痛,请不要大吵大闹。”

    昨夜里忙活得够呛,最后还把床让给了母女俩,自个睡在破烂的沙发上,这不今早起来,玉一身骨头稀碎,歪歪扭扭地起身,走过去给符水拍了拍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玉。”符水帮她把椅子推开,待她坐好,顺便递过去一个提神醒脑的精油,“玉,这两位是患者吗?”

    “对,”玉光是闻到精油的味道脑子就清醒了不少,再咬一口包子,满口汤汁,简直就是来到了天堂,“符水,你回来的刚好,给我检测一下那个大人的身体状况,弄一个表出来。”

    李淙今这会儿慢悠悠的把一口粥送到嘴里:“不是昨天全身检查过了吗?”

    玉:“让符水再来一次,放心点。”解释完之后再转头跟符水强调:“务必要注意这位女士的肚子,必要的话搞个投影出来,让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的,玉,”符水看着李淙今拿出纸擦了擦嘴,于是走过去,“您好,请您保持放松,我来为您进行身体检查。”

    看着那边检查着,玉也顺便问问:“你是怎么招上这个的?”

    “哪个?我肚子里的这个?”

    “对,”玉一口包子塞得腮帮鼓鼓的,“以我现在的能力,中国古法的妖怪应该还能对付个一二,国外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李淙今:“我忘了来着。”

    玉:“咱们能靠谱点吗?为自己的生命着想。”

    符水在一边完整地扫描了人体数据后,在脑端生成数据报表,顺便开始和玉报备:“玉,这位女士体内的高浓度晶体物质含量超标,按照分析,应该不是外界因素环境导致。而这肚子里的生命体,现在已经被数据污染了。值得重点观察的是,这个生命体应该不止一个。”

    因为如果光是检查这个肚子里的晶体物质含量的话,可以发现它与母体的晶体浓度含量并不一致,也就是说它是外来侵入体。

    而很诡异的是,虽然照射内部时得出的结论是肚子里只含有一个完完整整的胎源,但只要仔细深入检查,就会发现胎源内部高浓度晶体物质也不一样,而内部的内部又不一样。

    玉恍然大悟:“套娃是吧——你怀我,我怀她,她怀她它他……”

    李淙今也得出了自己的理解:“也就是说我肚子里的这个东西,在它肚子里还有一个东西,然后无限叠加?”

    符水点头:“没错,但是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肃和值得关注的事情,希望玉和这位女士认真对待,毕竟,按照过去的数据来看,一个人体内寄生的生命体太多的话,会从内部开始腐烂,肉|体会逐渐被啃食,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

    李淙今思考良久:“所以,这最最里面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这点玉也很好奇,如果真如同符水说的那样——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最后那个里心恐怕是最令人关注的。所以,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会让这么多东西一起养着它。

    这时门口那刚好有人敲,声音稀稀碎碎的,符水抬眼望过去:“玉,是算命先生。”

    “你过去开门让他进来吧。”不过说起来,门口那好像还有很多人等着她看病呢,李淙今这事也不能耽误太久。

    见门缓缓被打开,算命的回头向外头坐着站着的人招了招手:“有劳各位一大早过来等了,最近啊,咱们这也不太平,玉大人一天上下忙活着不停,今个应该是不会开门了,大家体谅体谅,严重的先去医院看看吧。”

    说罢,人群便默不作声的散去了,算命的这才回头,笑盈盈地看向符水:“符水小姐早啊。”

    “谢谢算命先生,”符水也微笑,“算命先生今天来,是与玉商量陈家的那个事情吗?”

    “正是此事!”算命的跟着进门后,一边念叨着,“陈家那老板娘实在是太不放心了,说什么也让我们快点解决。而且昨日老夫去看了一眼,这人家小哥应该是中邪不浅,感觉神志都丧失了几分,此事确实不应该耽搁。”

    玉轻哼了一声:“得了,再怎么说就我和符水就两个人,怎么可能管得了东又管西。”

    算命的咧嘴一笑:“确实是辛苦玉大人了,毕竟咱们常无镇有点本事的都胆子小,也只能仰仗玉大人帮忙。”

    抱怨归抱怨,玉见这算命的平时也懂得多,没准还能帮上忙,于是干脆问道:“算命的,你知不知道莫名其妙怀孕是招了什么邪祟?”

    “怀孕?”算命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琢磨了一阵后,脸皮皱得像核桃褶,“按照古法来说,这贞洁女子莫名怀孕,一来有可能是自家有亲姊妹莫名夭折,二来便是养鬼胎。”

    玉眉头一皱:“这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不不不,”算命的赶紧摆了摆手,“虽然说可能养的都是鬼胎,但前者是带着怨气而来,这鬼胎还未出生,便会吸走人的所有灵气。而后者——这个其实也说不准,但一般来说,是神降。”

    玉手指头点了点桌子:“你的意思是后者肚子里养的是个神仙?所以算是好事?”

    算命的面露难色:“怎么跟您解释呢……若是真要区分这两者,最简单的就是前者还未出生宿主就会莫名死去,而后者可能宿主将这胎儿供养出后还有存活的几率。”

    符水在一边补充:“也就是说被寄生者死不死亡的问题。”

    李淙今虽然脑袋听得嗡嗡直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所以我这种,是后者?”

    玉也跟着看过去,昨天那个黄纸符一烧着,连带着上面的妊娠纹也烧没了:“看你运气吧,这东西也不好说。”

    算命的眼底带着一缕诧异:“这位小姐是来看病的吗?”

    “是啊,除了陈家那事另外的一个大头。”玉想着还叹了口气,“最近弄的有一出没一出,怎么这么不太平?”

    “妈妈。”小姑娘忽然过来,死死抓住李淙今的衣角,插了一句。

    还没等人反应说完,她咯咯咯地笑不停。

    玉也搞不清小孩子的笑点,就随口问一句:“你笑什么?”

    她回: “有鬼。”

    这两个字一传入大脑,忽然脊背开始发凉,玉心就提上来了,这大白天的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玉又觉得只是小孩子说胡话,逗着她玩,问道:“哪有鬼,在哪里?”

    小女孩指着那个凸起的肚皮,说:“在这里。”

    回答完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指着肚皮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从脚底开始发冷,但脑门却开始着火似的,最大的疼痛撕裂感让她忽然张嘴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妈妈!妈妈!我好痛好痛,我痛!”

    怎么回事!玉甩下东西赶紧跑过去抓紧小姑娘的肩头:“怎么这么烫?!”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摸,玉能感觉到明显的滚烫刺辣,没忍住赶紧弹开了。

    符水在一边检测发现小女孩身体内部开始出现之前见过类似那样的符咒,凹凸不平地刻在脸上时隐时现。

    “妈妈!妈妈!”

    眼神发痴,嘴巴一张一闭,幅度十分夸张。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八成是中了邪。

    玉赶紧拿出符,贴在她的头上,接着开始用精油给她涂抹太阳穴。

    滚烫——玉不过只是微微触碰一下她的肌肤,手指就如同深入碳烤炉一样,薄膜开始破裂,腾生出一道雾气,还带着烧焦的味道。

    李淙今也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这腿怎么这么冰?乖宝咱们先不哭,医生在这呢。”

    小女孩眼睛都哭肿了,问她就是光是痛也没有不舒服,玉都快被折磨疯了,怎么哄都没用,什么法子都试过也没用。

    直到在一边分析完毕后的符水拿出一张符,快速贴在李淙今的肚子上——

    她终于不哭了,也不叫妈妈了。眼睛开始忽然一直望着门外。

    与此同时,符水却没有感知到任何其它生物体的出现以及高浓度物质的变化:“玉,符水能够确定,屋子里并没有鬼灵。”

    如果没有鬼灵的话,众人看着那碗里的筷子,又默契地看向了李淙今。

    符水进入备战状态,眼下来看,一定是肚子里的东西在作怪。

    “符水,不要轻举妄动!”玉一看符水不对劲,就知道这是非同小可,赶忙回过头大喊,“算命的,你知道这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吗?”

    “这应该是中了邪祟!”算命的这时也被吓唬得不轻,好在脑袋还算清醒,“符水小姐,去拿贴着黄纸符的那个生面粉,还有菜刀!”

    听着算命的说着,玉干脆将她抱在怀里,再是着点香粉,细细抹在小姑娘鬓下腮旁。

    “这小娃叫什么名字?”算命的忽然端个碗凑过来。

    李淙今忙道:“叫水水。”

    然后她们就看见算命的手忙脚乱把筷子插到半碗水的碗里,筷子就直立起来了。

    直到符水把太多东西递过去,只见算命的指挥着符水将面粉撒在门口,他嘴里一直念叨,手里拿着菜刀乱砍,边喊着:“请仙容易送仙难,各道鬼神莫招惹,今个一见鬼娘娘下凡,水水小儿与鬼娘娘无冤无仇,还望神仙们网开一面!”

    说完大门忽然敞开,像是有什么东西闯了出去,算命的跟着一直砍到门外。

    再回头看水水,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不哭也不看着外面了。

    桌子上的筷子开始向下倾倒,围着碗沿转了一圈,最后倒在碗里,门外的面粉路上,有几道黑乎乎的印子,深浅出奇一致,不是脚印,像是什么东西滑过去,一直滑到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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