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落山了,落日余晖像一把火烧得半边天都是红里透着粉,又伴随着星空和月亮即将升起时独有的蓝。

    陆星时开车技术不错,也没有乱鸣笛和超车的坏习惯,许愿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晚间凉爽的风穿过车窗钻进来吹乱了许愿的头发,也吹散了陆星时的。

    许愿将飘起的发丝顺至耳后,扭头看向陆星时,乱糟的头发被向后吹起露出眼睛,因为正在开车只能看见侧脸,眼尾有些下垂,眼角有细纹,眼角与颧骨相接处有一道明显的疤。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会看不见。

    许愿想,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伤到这里。

    可能陆星时怕热,明明现在天已经凉下来了,晚上的风也凉爽,但是他有些粗糙和被太阳晒久了有些黑的皮肤还是热的发红,连带着耳朵都有些红。

    “麻烦陆师傅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许愿让陆星时在市区的一个路口放下她就好了,一来是不想麻烦,二来是出于自己安全考虑。

    陆星时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在指定的路口停车。

    车停靠在路边后,许愿打开车门下车后站在车边,弯腰透过车窗和陆星时打招呼。

    “谢谢陆师傅。”许愿向车里的人挥挥手,“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陆星时偏头看向许愿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在许愿站直身后飞快地调头离去了。

    看着逃也似离开的车屁股,许愿站在路口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给人添了麻烦,毕竟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是还是要被迫送自己回家,想来多少是有心不甘情不愿的。

    陆星时在一个路口转弯后终于慢了下来将车停靠在路边,他暗自庆幸自己在许愿转头看过来之前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他只知道在许愿看过来时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落荒而逃,以至于现在又在懊悔自己过于胆怯和不礼貌的做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对方留下不讲礼貌的印象。

    他想起今天自己自从在车上远远看见许愿之后就开始不正常的表现,躲闪的眼神不自觉的小动作,还有紧张到连说话都在打磕巴。

    他又想起看见许愿时的情景,远远的只看见一个姑娘在树底下站着,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白裙子,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跟发着光似的,偶尔掠过一阵风发丝不听话的随风轻轻荡起一个弧度,后来趁她和周行他偏头看了眼又在她看过来前移开了视线,五官柔和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又透着股客气疏离的感觉,说话的声音清冷又温柔。

    而现在单单只是想,陆星时的心跳又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他将驾驶位的车窗完全降下让外面的风灌进来,过快的心跳才稍稍缓解,随后才慢慢起步朝驾校驶去。

    在路口短暂的自我怀疑后许愿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月亮也悄悄爬了出来,天空中只剩下一点点的浅色尾迹留在云层中,夜晚的星空泛着蓝又泛着紫。

    “咔嚓”一声后拍照留念,这算真正意义上许愿来H市的第一个夜晚,以后就要在这个城市度过研究生的三年了。

    今天是许愿研究生开学报到的日子,严格来讲她对这个城市算不上熟悉,甚至都没来过几次,除了考试和复试的时候来过就没有再来过这个城市里。

    当初报考这里的研究生也是一时冲动,

    本来准备了许久出国留学最后被父母得知,以一种强势的态度拒绝了许愿的想法,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说只要不出国随便哪个城市都可以。

    小时候父母很忙,陪伴对她来讲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唯一留给她的是永远上不完的兴趣班和私教课,他们说这样她没有时间乱跑,不会遇见坏人,这是为她好。

    好不容易有时间待在家,许愿会和他们讲学校里的事情,但是大人总会爱搭不理,他们跟许愿说这点小事没有必要告诉他们,有这点时间不如多去练练自己那些没学会的,他们说这是在教她勤奋不要贪玩,这是为她好。

    直到许愿上初中他们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教育方式的缺陷,开始回归家庭,开始将时间精力放到她身上,会在空闲的时间关心她的生活,会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去接她放学,会在难得的假期带她出去玩。

    他们也曾问许愿要不要取消那些多到快要上不完的课程,只是她思考了一下拒绝了。

    忙碌习惯之后突然闲下来她会不知道做什么,不如继续保持现状。

    渴望的东西突然降临,人总会将那点珍贵的东西视若珍宝,当成自己的全部,那点微不足道的关心被许愿无限放大,成为枯燥忙碌的生活里的解药。

    所以许愿很依赖她的父母,不是生活上的依赖,更像是一种感情上的依赖。

    高中的时候他们停掉了一部分兴趣课,开始让许愿着手接触公司一些琐碎的事情练手,她开始在忙碌的高中生涯里两头跑,他们说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接手是迟早的事情,早点接触没坏事。

    直到许愿高三那年他们停掉了所有的兴趣班,也不再要求她趁空闲时间学习公司事宜,只说让她安心备考,许愿难得轻松下来。

    备考期间他们对许愿的关心只增不减,,父母吵架的烦心事从来没有过,也从不说什么你一定要考什么样的成绩,什么样的学校才不算给我们丢人,每当同学吐槽家里大人总是吵架,或者抱怨家里大人总是给自己很大的压力的时候,许愿总是庆幸自己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所有的美好会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幻影,所有的幸福其实只是一场盛大的骗局。

    在高考结束那天,许愿满心欢喜的从考场走出来,等他们完成“等你高考结束后我们自驾去西北”的约定,他们却忽然告诉许愿,他们高一那年就离婚了,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又因为高考在即为了不影响她备考所以一直瞒到现在。

    许愿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离婚,她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说他们不再相爱了。

    他们都说就算离婚了他们也还是一样爱她,他们只是不在一起了但是还是她的父母,是否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他们对许愿的爱。

    许愿一开始还会去他们的家,但是在她大二那年他们各自结婚后就没再去过了,每个房子里都有自己不熟悉的痕迹和气息,陌生的人出现在一个绝对领域,用一种看客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所谓的两个家变成了父母和别人的家,最后逐渐演变成别人家,她没有家了。

    后来每个寒暑假许愿都会自己出去旅游,哪怕只是呆在一个陌生城市的酒店里睡大觉她也不愿意呆在那个城市。

    发现许愿不愿意过来后他们也不强求她一定要来,只是会给她打很多的钱,说一个人注意安全。

    或许出于隐瞒三年的愧疚,高考结束后他们对许愿处于一个放养的状态,甚至接近于放纵。

    直到许愿准备出国的消息被他们得知,他们又以小时候那种“我是为你好”的方式,以“你去那么远我不放心”的借口将她留在了国内。

    最后又找补似的说国内城市随便选,许愿之所以选择了H市的学校,也只是因为它离家够远。

    其实如果真要说,去哪里读书对许愿来讲都无所谓,只是在他们当时那个态度下许愿或许有些赌气的心思在,选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在得知许愿最后选择H市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但是毕竟是自己说出口的话也没出尔反尔,最后得知考研院校名列前茅时稍微缓和了脸色,没再多说什么。

    许愿在路边打了车报了地址回了家。在她选择报考这里的研究生的时候家里人就在附近给她买了房子,是一个独栋的小别墅,还带个花园,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没盖楼房而是奢侈的建了别墅,周围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左边是超市右边是公园,房子的价位可想而知。

    从买房到装修许愿全程没有插手,直到前两个月在一切都弄好之后才告诉她在这边买了房。虽然学校提供宿舍,但是家里人还是担心她和别人一起住不太舒服。

    除了今天来放了一下行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个房子,这里自从装修好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因为知道许愿不喜欢生人进自己的地盘,所以家里人也没有自作主张请人来按时打扫卫生,只有物业时不时来给花园的花浇水,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客厅的沙发和卧室的家具都盖着防尘布,门口的鞋柜放着和家里一模一样的拖鞋,卫生间放着常用的洗护用品,卧室的衣柜里放着洗好的装在防尘袋里的四件套和睡衣,全部都是按照许愿的喜好和习惯买的。

    她知道他们在衣食住行上从未亏待过自己,从小自己所学所用都是最好的,在金钱上更是没有,虽然从小教育自己不要铺张浪费但从未在金钱方面苛待自己,甚至在分开之后给的更多。

    但是在他们有各自的家庭后许愿还是觉得属于自己的本就稀缺的爱被分走了,一想到自己的父母以后会成为别人的父母,许愿不想也不敢去问他们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爱着自己,只能一味的选择逃避。

    如今看着这个房子,许愿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是否自己太过自私,是否他们有了各自的家庭却还是一样的爱自己,甚至因为愧疚而爱得更甚。

    许愿不爱为难自己去思考那些无解的事情,又或者说习惯性逃避,在给床换了一套干净的四件套后随便洗漱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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