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

    入仕以来,云璟听过太多人叫过他云大人,这个称号是他父亲都不曾拥有的。

    云氏是没落世族,到他祖父那代已经没有威望,徒有云国公府名号在,身上并无官职实权,就算皇宫里还有个云皇后在,上京贵族也根本不把云氏放在眼里,见面只称云国公。

    “云”搭上“大人”两字是代表云氏的再起,是云氏的希望。

    但是萧祁玉很不喜欢这样叫他,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偶尔撒娇的时候还会喊他的表字:云润之。

    今日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云璟抬眸望去,门口光线明亮,萧祁玉背对着光线,五官敛在光晕里,只能看见白尘似雪的肤色,身形看起来也比平常女子还要消瘦。

    突然想起,距离上次见面好像已经过了很久,那次她来找他,因为他紧急出外务,所以只是在云国公府前匆匆一别。

    她或许是生气了,云璟这样想。

    萧祁玉不知道他想这么多,见他多刻不说话,只好望着他继续道:“不知云大人前来是有何要事?”

    云璟这才察觉自己走了神,见她还看着自己,望着她浅笑道:“无事。只是路过郡主府听说郡主昨日落水,前来看望。”

    “哦~”萧祁玉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多谢云大人关心,本郡主很好。”

    “如此便好!”

    “那云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云璟被问的迷茫,下意识摇头。

    “好的。”说着萧祁玉展放微笑道:“那恕本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无力招待…”

    抬手示意单冬:“送客!”

    云璟身后的侍卫脸色肃然:“我家大人可是……”

    “云达。”云璟抬手打断,向萧祁玉作揖道:“云某告辞。”

    单冬得到萧祁玉指示早已等待在门边,见云璟转身,拱手道:“云大人,这边请。”

    出门下门前石梯,跨出两步。

    “等一下。”萧祁玉突然道。

    云璟听见声音回头,萧祁玉站在石梯之上,垂眼俯视着。

    扬声道:“云大人,本郡主觉得上京虽民风开明,但未出阁女子在家中与外男相会,这传出去对双方都不是太好,云大人觉得呢?”

    云璟何其聪明,一下便明白萧祁玉的意思。

    平时萧祁玉从来不在乎这些,他曾多次提醒,见她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便作罢,今天她突然提起,倒让他觉得恍然,只觉可能是长大了。

    “云某明白,多谢郡主提醒。”

    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萧祁玉也明白自己太激进,万一让云璟起疑,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一步一步来吧!反正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很满意,转身离开,脚步都轻盈起来。

    云达望着萧祁玉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对旁边的单冬道:“你家郡主今日怎么了?”

    单冬淡然道:“我家郡主很好。”

    云达靠近几步,继续道:“这还好?你家郡主哪次见到我们大人不是巴不得扑上来,今日跟吃错药似的,居然赶我们大人走!”

    他说的起劲,未注意到单冬脸色因为他的话而越来越差。

    行至大门前,单冬向云璟行礼道:“云大人慢走!”

    转身往门里走,眼看单冬就要跨进府门,云达喊住她:“喂!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过单冬并未理他,而是看向两边门厮,下令道:“关门。”

    单冬在府里地位是仅次于郡主和管家的第三人,门厮们哪敢犹豫,在单冬说完之后“砰”的一声就合上了门。

    那声音让云达抖了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主子和丫鬟都吃错药了?”

    云璟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道:“郡主身份尊贵,以后切莫随意议论。”

    “我又没有乱说,郡主对您的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我只是…”实话实说。

    云达话未说完,转眼便瞥见云璟冰冷的脸色,止了话头道:“是。”

    “什么心思?什么昭然若揭?”云璟马车旁不知何时多出一架马车,两辆马车并列而停,右边马车华贵精致,相比之下左边停着的车帘上绣着繁云白织锦的马车低调简朴很多。

    云璟朝着华贵精致多马车方向行礼:“微臣云璟,拜见太子殿下。”

    华贵马车车帘被小厮掀起,探出一个人来。

    华服金冠,年岁看起来十六七八,脸上稚气未脱,脸型还有点圆,细看之下,五官与云璟竟有些相像,但气质又很是不同,比云璟多了一份锐气。

    少年跳下马车,踱步至云璟面前,扶起他的手道:“快快起身,都是一家人,表哥不必多礼。”

    “谢殿下。”云璟抬头看向赵徊道:“殿下来多久了?”

    “不久不久。”赵徊摆手笑道:“出门办个事,路上碰巧看见表哥马车,便想着跟上来打个招呼。跟上来时表哥已经进去了郡主府,我就打算等一会。”说完瞥一眼云璟神情继续道:“我还想着,要是等一会不见萧祁玉放表哥出来,我就进去救表哥呢!”

    “殿下莫要说笑。”云璟低头轻笑,似乎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哪有说笑?”赵徊不由放低声线道:“这萧祁玉虽说被皇爷爷宠的任性骄纵了些,但是本性纯良,才不行,貌在这上京城里她说第二,怕是无人敢说第一。何况…”

    赵徊笑容突然奸诈,附耳到云璟耳旁道:“我偷听到母后和舅舅谈话,这萧祁玉必是要和云家连在一起的。”

    *

    云璟走后,萧祁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困,不久就睡着了,下次清醒时已经是几天后的清晨。

    单冬端着盆刚进到屋里,就看见自家主子呆坐床上。她连忙放下盆走过去“郡主醒了?身体哪里可还觉得不适?”

    哪哪都不适!上辈子落水后她就病了一个月,这次也没逃掉,虽然没一个月那么长,但是连睡了好几天,现在动一下浑身上下都疼。

    只不过这些她不敢和这丫头说,以免大惊小怪,上辈子她经历过,知道过几天就没事。

    于是岔开话题道:“彩夏呢?”

    “彩夏昨晚守夜,刚刚回去补觉了。”单冬道:“郡主你要是有事找她,我去喊她过来。”

    萧祁玉连忙道:“我没什么事。让她休息一会吧!”

    “是。”说完单冬服侍萧祁玉洗漱,洗漱完领着她坐到妆奁前,給她梳发。

    她这几日睡的浑浑噩噩,对后面的路一点计划都没有,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了,也是时候思考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不管怎么走,如果想离皇室远一点,离这群人远一点,那她最好得离开上京城。

    目前天下安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世她不当皇后,叛军可能久不会反,天下就会一直安定下去,她只要有钱就可逍遥自在过一世。

    不过,叛军也可能还是会反。

    当初她还是皇后时,听见叛军打到了城外,她不放心去御书房找赵徊,正巧遇见云璟和赵徊在里面议事,提到了此次叛军头目,就是来自于江陵江氏,平阳侯江为风。

    后来她找人打听了一下关于那个平阳侯江为风。

    江氏第九代嫡孙,其祖父江海和她外祖父萧衍皆为大盛开国元勋,正值中年时辞官归乡,回到江陵养老。

    江为风二十岁时,江氏满门被山匪所杀,江为风及其姐因外出见友人这才幸免于难。

    事情发生时,在位的皇帝便是当今的圣上赵启,赵徊的父亲。

    后来赵启还亲自颁布懿旨,命令皇室所有后代所有人,亲自去到江陵参加江氏的丧礼,萧祁玉记得,出发前一天她突然浑身长红斑,吓人的很。赵启知道后特意批准她可以不用参加,因此她便错过了见到江为风的机会,所以她对这件事记忆不深。

    江氏的谋反之心可能并非一朝一夕,毕竟当初平阳侯府出事后,她曾秘密听到过一个传闻,杀死平阳侯一家的山匪,实际是赵启派去的杀手伪装的,其原因就是赵启怀疑平阳侯有谋反之心。

    这辈子她虽决定不再入皇室,但若他真的是江为风,传言是真,那这辈子即使她不是皇后,这谋反之事也可能再次发生,届时十年之后天下还是会发生战乱,这时候如果想活的好,也是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银钱。

    这样想来就通了,无论将来战乱发不发生,她作为一个普通人,钱财都是最需要的。

    所以她也不弄头发了,问道:“府里有账本吗?”

    单冬愣了愣。

    自家主子向来是一个钱财没有概念的人,自她跟在主子身边起,就没见她看过帐,一切都交孙管家管着。

    眼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单冬有些不解,还是如实回答道:“有的。在孙管家手里。”

    这个孙管家萧祁玉是有影响的。

    刚搬到郡主府时她还小,市面上招来的丫鬟奴仆们看她年纪小,家里又没有主事的大人,经常权大欺主。

    后来赵胤看不下去,不知从哪找来了赵管家,听说是商贾之家出身,算账的本事从小耳濡目染,还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里逢难,为了生存就去从了军,所以能文能武还会算账,帮她把郡主府治理的井井有条。

    她上辈子因为追随云璟,很少关心府里的事,和这个孙管家不熟,后来嫁给赵徊当上皇后后,就更是对郡主府不怎么关心,只是偶尔会收到宫外送来的银票。

    彩夏说:“是郡主府送来的。”

    每次金额都不小,她便知道在她离开后,孙管家依旧把郡主府打理的很好。

    她对孙管家是放心的。

    于是便道:“早饭后叫孙管家过来见我。”

    单冬速度很快,早饭一过,便领着孙管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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