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刚过,这几天的吉滇可谓是绵绵细雨就未曾停过,日日都有雨滴连成线。每当这些细线轻轻落入地面积起的水洼,便会溅起几丝微不可查的星点水花。

    骤然的降温使得感冒发烧肆虐起来,月栀酒也不幸中招了。

    其实他家是装有门铃的,铃声还不小,但来人还是用手将门敲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

    “门外边儿是哪位瞎子啊,门铃看不见吗?敲敲敲,就知道敲,你这么会敲,怎么不敲你二大爷的天灵盖呀!”

    月栀酒刚洗完澡,深棕色的卷发上还挂着水珠,他着急忙慌扯了快毛巾,披着个浴袍就骂骂咧咧地跑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好几天没刮胡茬的高俊男人,他的神情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见门打开,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就要往里闯。

    “哟,这不是高琴高队长吗?”月栀酒打了个喷嚏,拦在门前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渍,“您这是打算私闯民宅?身为吉滇市第二刑侦支队队长,您可不兴知法犯法呀。还是说,您是想来逮捕我的?可就您这一不穿警服,二单人出警,三没有逮捕令的……嘶,没有一点儿是符合规定的呀。”

    “去他娘的狗屁规定!滚开滚开,也不怕发烧呀你,就站在门口吹风。”高琴直接扒开月栀酒,自然而然地在玄关处换了双拖鞋,然后走进去,拿起月栀酒刚接满水的小熊猫杯子,猛灌了几大口。

    “您用纸杯呀!”月栀酒把门关上,抢过杯子,冲进厨房洗了又洗。“还有啊,您在您的重点观察对象面前能不能文明点儿?我很容易学坏的,到时候您可别怪我啊。”

    高队长看上去面色憔悴,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压倒了月栀酒刚刚擦过头发的那块毛巾,又嫌弃地丢开。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就喜欢来你这家访啊?”

    “可不,我三个星期前才出的院,您就这三个星期之内来了至少三趟吧?”

    “我前两趟那是路过,顺带串门儿!”

    “嚯,行,那这次呢?”月栀酒洗好杯子,给高琴那纸杯接水的时候调侃道:“下雨天老眼昏花走错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在月栀酒这个小区,每一层都只有三户。而在月栀酒正对面的那户,则住着一个年仅20岁的警方编内程序员,和一个年龄更小的俄罗斯混血女孩。

    月栀酒把接好温水的纸杯放在茶几上,高琴也艰难地撑坐起来,拉住了不知道又要去干什么的月栀酒。

    “等等,你坐下,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跑啥?”

    月栀酒裹了裹身上的浴袍,但还是没有坐下。

    “得,您说,说完我去穿个裤衩。”

    “不是,你小子现在……”

    月栀酒的一句话给高琴整不会了。这家伙果然是有病,病得还不轻。

    “那个……我这次来呢,其实是来请你帮忙的。”

    高琴的这句话说得很郑重,也很平稳,就像窗外持续拍打着窗户的雨滴,沙沙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但就稳稳的在那儿,你不用担心它会突然消失,或是突然加剧。

    “哦?”月栀酒走到窗边,拉开纱窗,关上了窗子,“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死了,但是死状诡异,让高队长你头皮发麻呀?”

    高琴点头道:“不棘手的事情,我也不会来找你。”

    月栀酒又回到沙发旁边,拿起毛巾擦起了头发。他那有四分之一战斗民族血统的脸和发型都很帅气,加上二十七八岁的年级优势和一副不错的身材,高琴怀疑了很久,这小子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可以啊,凡事好商量嘛,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既然是您老人家跑到我家里来请我出山的,那么不管案子最终破没破,劳务费那都是得结的。”

    高琴豪爽地保证道:“没问题。”

    “你上次的就没给。”月栀酒笑看他。

    “那不是太忙给忘了嘛,这次一起补……放心了,你这名牌大学心理学专业正规本科学历出生,来兼职一个心理学顾问简直不要太合情合理。而且我们局的这个位置现在刚好也没人坐,你的工资无论如何都是可以给你结出来的。”

    “那敢情好啊,说说吧。”

    “小月老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我待会儿还得过去跟他们说,所以……”高琴指了指对门的方向,“要不然咱们一起过去吧,不然我说两遍也挺累的,体谅体谅。”

    “哦。”

    月栀酒说着就要去开门,被高琴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先穿件衣服!那边还有小姑娘呢!”

    月栀酒低头看了眼自己,点了点头,回卧室里换衣服去了。

    …………

    等月栀酒换完衣服、彻底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十四楼相对的两户的门都已经大开着了。

    电梯运作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耳边循环,雨水和着寒风倒灌进来,月栀酒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喷嚏。托高琴跟他讲了半天话的福,月栀酒感觉自己的感冒似乎又加重了。

    他揣好钥匙,关好了自家1401的房门,悠哉悠哉地撒着拖鞋迈进了对面的1403室。

    其实月栀酒是一个很懒且记性不太好的人,所以他之前是用电子门锁的。但自从对面的年轻程序员给他表演过怎样隔空黑开电子锁之后,他当天下午就请人来将电子锁换成了普通的门锁。

    高琴还是以那么豪放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跟程序员木沐和俄罗斯小姑娘威妮娃说着些什么。

    月栀酒直接走进去把门关上了,随后抽了一张抽纸吹鼻涕,“Hello呀各位,你们这儿有感冒灵吗?为了各位的健康着想,我建议还是及时控制传染源比较好。”

    “有啊,栀子哥哥,我去给你冲。”威妮娃从柜子里拿出感冒灵,跑进厨房里帮月栀酒冲药去了。

    虽然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已经是个妙龄女青年了,但由于外国人比较早熟的缘故,其实她的实际年龄还不足十五岁。这姑娘还不会讲话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来到吉滇,所以她不仅中文很好,就连吉滇的方言也说得不错。

    “栀子哥,你一天天不出门,怪不得体质这么弱,怎么不多穿点?”木沐从台式电脑电脑前转过来跟月栀酒说话。

    身为刑警的高琴当然不难看出,木沐和威妮娃的表情都很轻松,而且语气都很随意,可见月栀酒处理的邻里关系还不错。

    “对了,栀子哥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月栀酒的肚子早就在叫了,只是某个糙汉警官假装没听到,硬是催着他过来谈公事。

    “刚好我们也还没吃呢,一起点呗,你想吃什么?”木沐一边说着,一边就打开外卖点单页面递过来。

    “我都行啊,你吃的给我来一份就好了。”月栀酒没接,正要把手机推回去,高琴就乐呵呵地抢过手机,挑选起了菜品,“喂,木沐小同志,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直属上司还站在这呢,当我是空气呀?”

    “头儿,我只是来实习的,我真正的BOSS是我老师,我只是现在暂时跟着您而已。”

    “哎,行行行,你们年轻人就是傲气,我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木沐从小就被按照一个最专业的程序员培养,而威妮娃则是及其少见的天才发明家,她对物理学某些专业的掌握甚至可以达到跟大学教授掰手腕的水平,十四岁以前就有了二十几项发明专利。

    别看这两位年纪小,实际上他们每年的工资完全足够各自在这样环境优美的小区里买上一套房,再加上支付知名设计师给出的精装修方案所产生的费用。

    实际上高琴有了这两位得力的小助手,面对大部分的刑案侦破工作都似如虎添翼,根本用就不上别人的帮助,但是月栀酒也很有他的一套。当迷案迟迟得不到进展的时候,就该月栀酒这种妖魔鬼怪登场了。

    月栀酒对生物化学和中医领域都有一些基础知识,小时候因为一起意外而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不仅是名牌大学的心理学专业出生,而且还在全真龙门派拜过师,学过一些玄学手段——这几层buff的叠加,足够让月栀酒用完全非人的角度去破解迷案。

    虽然月栀酒不符合警员的特质,但对于一些令人棘手的极端案件,他确实可以起到让人眼前一亮的作用。

    他今天来找月栀酒的案子,也正是如此。

    威妮娃还在洗手,小机器人就已经把冲好的感冒灵送出来了。

    月栀酒一口干下去,随后立刻就跨过小机器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饮水机面前接纯净水漱口。

    等外卖送达的间隙,高琴把几人都叫回到位置上,准备讲述这件令他头疼不已的案子。然而在他开口之前,木沐就先开了口。

    “是不是90后的那个一线明星死亡的那件事?”

    “你小子又知道?说,是不是黑出来的线索?”

    木沐不是第一次比高琴还先了解到案件了,这让高队长有一种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的错觉。

    “放心啦,头儿,都是合法途径弄来的信息。”

    “我可跟你说哈……”

    高琴正打算展开一波遵纪守法的说教,月栀酒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我说高队长,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了嘛,你不是很急吗?赶紧说说案情呀。”他做出很困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我都快困死了。”

    高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这个话题,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月栀酒看到这一幕,顺手就把高琴手上的香烟盒和打火机都拿了过来,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揣进了自己的小熊猫睡衣口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月栀酒靠回沙发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不是很喜欢香烟的味道,因为这个味道会使他的脑子不那么灵光。尤其是阴雨天的夜晚,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的时候,要是再加上烟雾环绕,那简直就是一系列完美的催眠套餐。

    高琴咂着烟,一副就打算兴师问罪的架势。

    月栀酒礼尚往来,委屈巴巴地抢先开了口:“还有小姑娘呢,年轻人闻太多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高琴张了张嘴,欲说还休,三两口就抽完了一支烟,扔进垃圾桶里,又洒了点水灭掉火星。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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