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师、纪神你们来了。”小吴和姚欣桐站在单面镜前面看刘队审讯张方伟。

    刘队一向以审讯严厉著称,他还没展现三四分功力张方伟已经呆若木鸡,对罪行直言不讳。

    “我们就是无聊,想找几个女的乐呵乐呵。”张方伟说完一句才敢抬头看看刘队,观察一下他是否满意自己的回答。本来倒是想抗着的,可他怕坐牢啊,还是因为“强~奸”坐牢,传出去得多丢人啊。还是坦白从宽,减轻罪行吧。至于刘滨,其实我俩也不是特别熟啊,就是一起拍个照,一起嫖个妞而已啊,到这时候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刘队一直耐着性子没给他回复,张方伟就更加诚惶诚恐,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

    “你们是怎么杀人抛尸的?”刘队直接冒出一句。

    “我们。。。我们就那样。。。”张方伟几乎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不太对啊,怎么杀人抛尸了?我们就是把妞骗过来乐呵了一下啊,而且她们都自愿的啊,她们还挺愿意呢。

    “警官,天地良心啊!我们可没有杀人啊!就是跟她们玩玩儿,一般她们都可享受了呢。”

    刘队抛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张方伟接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啊。都是你情我愿的,而且本来就是卖得嘛,在店里是卖,到我们地盘也是卖,我们犯什么法啦!我们给钱了的!难道就在店里是合法的,出来就不合法了啦!还是合法不合法都是你们警官说了算的啊?”

    “这不胡搅蛮缠么?”小吴看不下去了,跟转过头来跟严琰说。

    姚欣桐插着腰,说,“这才哪到哪儿啊。”

    小吴以为自己听错了,白天时姚欣桐还一直是台湾腔,怎么这儿北京腔浓得要把自己熏死。

    严琰又转到小陈在审讯的刘滨的单面镜房间。与另一个房间不同,这个房间格外安静,不管小陈怎么问,刘滨也不说话,受到威胁时,他也只会说一句,“我没犯法,不知道警官为什么把我抓过来。”

    与此同时,刘队在审讯的一边,张方伟还坚持说,“我怎么犯法啦?我和人家你情我愿,约炮你听说过嘛,这是商量好时间地点,约炮。”

    刘队干脆中场休息,想法子让他再开口。

    “纪诚,你们怎么抓得他俩?”

    “他们把色情按摩场所的女人带出去过夜,我们在路上截道带回来的。”

    “这这这!这是谁出的主意!”刘队有点抓狂,“怎么能这样抓人啊!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瞎执法么?你们有什么证据么?”

    小吴这时把他们搜集证据的过程讲给刘队,还有在工作群里的一些聊天记录,虽然刘队一直在工作群里,但估计也是没大注意来龙去脉。

    “这又是小严的主意是吧。”刘队四处找严琰,却没见到她,“现在上头管得多严啊,群众管得多宽啊,为了维护警队形象都不敢贸然做事,抓人都得讲求凭证,这要是问不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虽然跟刘队没真正共过事,但刘队去省队开会时他们也常打照面,加上刘队喜欢在省队应酬晃荡,他们算是老熟人,他现在这种反应,也是挺反常了,刘队虽然各方触觉敏锐,却不会沉不住气,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他这么杯弓蛇影。

    果不其然,还没等纪诚回话,刑侦三组的老胡就跑过来说,“市电视台和卫视台的同志们都来了,还有几家社会性的报纸,都在门口想要采访您呢。”

    “这才凌晨四点多,都不睡觉干什么玩意?”刘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司机,大案特案侦破过程中被请媒体的时候不在少数,现在不比以前,官方媒体和纸媒时效有限,人员也比较好控制,新新人类的新玩意儿的那些围脖、直播才是真的来势汹汹。

    “有没有网络媒体的?”

    “我也说不好,你们快去看看吧。”老胡是老刑侦,网络哪里懂的,就连用电脑写汇报总结都是跟组里的90后学的。

    姚欣桐这时走过来说,“我跟您去看看吧,刘队。”

    “走。”

    “你好,我们接到可靠消息,你们在温岭随便抓人,一路带回S市,还拳打脚踢,警察都是这么执法的么?”有个站在队伍前的整容脸小姑娘上来就咄咄逼人开问,惹得旁边的记者面面相觑,怎么?随便抓人还不算,还动了私刑?

    “怎么还动了私刑?”一个省报的记者也附和,“刘队长,您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贵警队队员跨市抓捕,提前请示过省部门的相关单位领导么?跨市抓人是因为什么大案特案呢?”

    “不管什么大案特案,在外地随便抓来的人,就随便拳打脚踢就是不对。”整容脸又在挑起事端。

    “请问您是哪家媒体的?”姚欣桐觉得现在局面混乱,且主流非主流媒体都分不清,让刘队贸然开口不方便;她一边亮出自己的工作证一边说,“大家好,我是Z省公安局刑侦总队姚欣桐,现借调在S市刑侦支队工作。我理解大家关心社会时事,这么晚大家还在工作非常敬业,我看到有几位省报记者应该也是从H市专门赶过来的,不知道大家是接到了什么样的惊天消息,大家可不可以先说明情况?”

    “姚同志你好,我是Z省日报的记者,我今天收到短信,最近S市发生的一起刑事案件与前几年发生的几起杀人抛尸案件有关,重大连环杀人案在我市并不多见,请问你们可以讲一下么?是不是真有这个事?”

    “记者同志您好,我市重大案件的报道都有局里专门的新闻发言人在结案时进行披露,您是专业的记者,一定知道刑侦案件纰漏要本着群众可接受,不造成社会恐慌的原则,我们现在不方便过多披露细节。”

    “你们不能说这里瞎站着干啥?让能说的人来见我们。”又一个整容脸打断了。

    “哎?这两位网红小姐姐,请问你们是哪家媒体的?”姚欣桐直接开问。

    “我们是自媒体,自媒体懂不懂?”

    “自媒体,KOL,可以;请问是哪家自媒体,是在微信公众号上发布还是自己有APP呢?是在微博上发布还是直播软件上的网红呢?”

    “我们是直播。”

    “哦,现在有网络直播医疗手术,也有直播扫黄打非行动;破案过程直播还没听说过,不过这位新媒体工作者朋友有这个心思是好的,舆论监督我们的态度也是非常值得敬佩,不过涉及刑事案件,不是说直播就能直播的,也请走相关舆论监督程序并出示您的记者证。”姚欣桐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现在随便发短信的小程序也非常多,我也可以找我在移动公司、联通公司的朋友给大家手机发消息,请各位从事专业媒体传播的朋友们提高警惕,不要轻易被舆论摆布。”

    几个传统媒体的记者被姚欣桐说动,再加上两个整容脸确实有点故意搞事情,转而对整容脸更加感兴趣。

    此时姚欣桐更是非常适时地提醒说,“直播要点击量要粉丝,绞尽脑汁儿专门直播一些难找的题材,比如刑侦题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觉得这也是个挺好的社会现象话题啊,挺奇怪怎么没人深挖呢?”

    有一两个识趣聪明的转而缠着两个整容脸,要弄清楚她们到底在什么平台上在直播。

    姚欣桐又说,“大家努力工作都很辛苦,我们同事给大家沏了奶茶,大家一人认领一杯,就散了吧,还请到院儿外头继续采访,咱们堵在大门口,干警同事们出警不方便,这才会真的耽误大事呢。”

    这算是把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刘队不禁对姚欣桐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有两把刷子。

    而另一边,审讯室里,刘队又对刘滨进行一通盘问,依旧毫无所获;严琰的拿手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涂了ARMANI黑管400,在审讯室暗黑的灯光下显得更红润却无光,单刀直入,“说好的两个人,她先走了。”

    小陈帮严琰调取了刘滨的所有户籍资料,发现刘滨三个月前刚刚帮他的母亲刘丽销户,刘丽死于性病,永远离开了他。

    刘滨的双手微动,又恢复平静,“我不吃你那套。”

    严琰也不紧不慢地说,“多少人劝过她,孩子还小,她还年轻,改嫁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卖?”

    刘滨的双手突然握紧了拳头,低垂的脸上的双眸满是怒火。

    “一次生意是纺织女工一周的薪水,小滨又在长身体,她是希望能给小滨更好的生活环境啊。”严琰旁若无人地感叹着,肢体语言也更加丰富。

    “你胡说!”刘滨控制不住自己,“噔”地从审讯椅上跳起来,说,“你胡说!你胡说!她不是为了我,她贪图荣华富贵!”

    严琰又说,“哪有当妈妈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她只是想给小滨更好的生活环境,希望小滨成才。”

    “她想买奢侈品,她要住大房子,她给人做小五小六,惹了一身病才回来!”刘滨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所以你要让和她一样的人都和她一样的下场。”

    “她对不起我,她们都对不起我,没有她们,有多少孩子可以健康长大!”刘滨要捏住严琰的领口,被看守按住,“她们才是凶手!她们才是凶手!”

    严琰平复着自己的心力,有些许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低着头走出审讯室,示意刘队换班提审细节。

    单面镜另一侧的同事们不免大呼吃惊,刚入职不久还没见过严琰审讯的小吴最惊诧,“刚才那个是颜老师么?这爆发力,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影后了。”小陈依然面色平静地说,“颜老师这功力也不是轻易展现的,不过这种审讯方式在国外行得通,在国内还是要事实作证的,刚刚带着搜查令去刘滨家里搜查的同事回来说,刘滨家里有很多不同女性的毛发,且找到了三起抛尸地点的周边地图,除了温岭这处,H市那处出事风月场所附近的天网摄像头也拍到了刘滨和受害人离开风月场所的影像,这些证据加起来才勉强能证明刘滨可能犯罪。”

    小吴觉得小陈的一脸学究像颇为扫兴,忍不住甩给他一个白眼,姚欣桐却有些欣赏地说,“犯罪心理学就是要分析罪犯当下的犯罪心理和长期以来的心路历程以此推理犯罪分子的侧写画像和案发现场情景再现,颜老师的业务能力很过关啊,这是犯罪心理必须和刑侦结合在一起才能有罪论证,在这点上,纪诚和颜老师还真配合默契。”

    一直在旁边不发一言的纪诚扫了一眼姚欣桐,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刚才看到严琰泪水在眼眶打转,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决定先去看看。

    刚走到办公室,看到严琰刚锁好抽屉,拎了大手提包往外走,纪诚问,“回家?“

    早就擦掉了大红唇,严琰依然冷着眼,“嗯。”

    “我也回家,一起吧。”

    “哦。”

    一路无言,晨光熹微。

    “你做不做早饭?咱们去吃个豆浆油条吧?”快到小区门口前纪诚问。

    “去我家吧,有豆浆油条。”严琰已经回复往日平淡。

    “也好也好。”

    “你周三有事吗?”严琰又问。

    “案子结了,又不用我主笔写结案文件,好像又能恢复度假自由身了。”纪诚说。

    “那帮我个忙,以后让你蹭一个月早饭。”严琰的请求有点像命令。

    “什么?”

    “陪我去见下我爸和我姐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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